第54章高兴的眼泪（二）

十五岁那年，雅矜以我妹妹的身份参加了琴韵会。她的琴艺是何等出众啊！毫无悬念地就夺得了当年的冠军。谁知，当天夜里，她就忽然失踪了。我恳求皇上发动了军方的力量，找遍了大江南北，却始终得不到半点消息。

一年后，她又突然回来了，对于失踪期间的事，却是只字不提。

这一年，皇上也一直在尽心尽力地找她，听到她回府的消息，亲自到府中来看她。席间，皇上无意之间发现了她的身份，却也没有追究她的意思，反而详细问了她整个逆谋案的始末，一口答应替姚大人伸冤。

当天晚上，我们都十分高兴。谁也没有想到，几日后，皇上就颁下了圣旨，册封她为雅嫔，宣她择日进宫。

接下圣旨，雅矜弹了一夜的琴。琴声中充满了伤痛。

第二天早上，我对她说，如果你不愿意，我这就带你进宫见太后，恳求太后让皇上收回旨意。她却静静说道，只有嫁给皇上，才能洗刷她全家的罪名，让我帮她准备入宫的诸般物事。”说到这里，陆藤脸上露出了伤感的神色。

何芯听了，也是心下黯然。良久，才缓缓道：“为什么有情人总是不能终成眷属呢？”

陆藤苦笑道：“有情人？芯儿以为我跟雅矜是一对有情人吗？”

见何芯抬头诧异地看着他，他又才接着道：“雅矜心中的确有一个情人，却不是我。我也是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陆藤又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自从接下圣旨，雅矜就什么事情也不做，只是终日坐在府中弹琴，弹着弹着就泪流满面。我听她的琴声中充满了相思之意，便问她，在失踪的这一年里，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雅矜听了这话，伏身大哭，我便知道了！”

说到这里，陆藤停了下来，温和地看着何芯道：“新婚那天，听着你弹琴，看着你流泪，我便非常非常后悔！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把雅矜曾经受到过的伤害加诸于你的身上！”

何芯感动道：“老爷！能遇到您，我真的觉得自己非常非常幸运！”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我曾听凌钲说过，后来，雅妃娘娘被打入了冷宫，是什么缘故呢？”

陆藤皱眉道：“具体是什么缘故，恐怕只有皇上才清楚！雅矜入宫之后，倍受皇上宠爱。自她入宫之后，皇上几乎就再不涉足其余嫔妃的寝宫。一年后，她便诞下了宁王，被册封为雅妃，在宫中的地位可说得上是荣宠之极。

但是，在宁王四岁的时候，宫中发生了一次刺杀事件，皇上险些遭遇不测！之后，没有公布任何原因，雅矜就突然被打入了冷宫。我猜，应该是与那次刺杀事件有关，具体的情形却不十分清楚。在冷宫中，雅矜终日茶饭不思、郁郁寡欢，很快就病入膏肓了。临终前，她恳求皇上要回我府中一趟。

皇上看她命在旦夕，心中伤痛，便亲自陪着她到了我府中。

她说她要单独同我说几句话，皇上也答应了。

待所有人都退出了之后，我看着她苍白消瘦得不成人形，便流下泪来。

她便静静道‘哥哥！这世上，再没有比你对我更好的人了!真是可惜啊！我早已把心给了别人。这辈子，就只能辜负哥哥了！’她停了片刻，又对我说道‘我就要死了！本来，这也没有什么不好！但是，钲儿太小了！我死了，只怕他会受到欺负！哥哥！这世上，我只信任你一个人。你能不能答应我，将来，在钲儿遇到困难的时候，看在我的面上，全力帮助他？’

见我点头答应了，她又说道‘哥哥，你一直喜欢听我弹琴！最近，我新作了一支曲子，这就弹给你听好吗？’

我流泪道‘妹妹！等你身体养好了再弹不迟！’

雅矜淡淡一笑道‘好不了了！现在不弹，只怕将来就再没有机会了！’

我不忍拒绝，想扶她起来弹琴，但她是皇妃，我依例不能接触她，便问道‘让皇上进来扶你弹琴好吗？’见她点头，我便出门请来了皇上。

听说她要弹琴，皇上便异常温柔地抱起了她。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皇上是爱极了她的。

皇上抱着她坐在琴座上，她便缓缓地弹起了曲子，却是她新作的《雨思》！这曲子是何等地缠绵，又何等地悲伤啊！听着曲子，想到她将不久于人世，我便忍不住泪如雨下。皇上的表情也是伤痛异常。

听她弹完曲子，皇上便突然问道‘你到现在还是想着他吗？’

雅矜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皇上勃然大怒，便把她重重摔在床上，拂袖而去。

雅矜差点昏死过去。我又惊又怕，忙叫我的夫人进来招呼她。过了很久，雅矜顺过气来了，便又对我说道‘我是多么、多么想念钲儿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我的钲儿了！恐怕再也见不到了!’说着这话，她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递给我道‘这是我爱的人亲手为我做的发簪。我去世后，哥哥就把它交给钲儿吧！’

然后，她又从怀中取出一本琴谱，对我说道‘哥哥！我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的，就把这本琴谱送给你吧！这都是我新作的曲子。将来，听到琴声的时候，希望哥哥会偶尔想到我！’说完这句话，她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也不吃任何食物。当天夜里，她就去世了！

深夜的时候，皇上突然又回来了，见雅矜去世了，抱着雅矜放声大哭。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皇上如此不受控制地展露真性情！我的母亲原是皇室宗亲。我从少年时代就追随皇上。但直到那夜之后，我才真正得到了皇上的重用。我知道，对于雅矜的去世，皇上也一直是追悔莫及，伤痛异常的！”说完这话，陆藤脸上显露出深深的悲伤之意。

何芯听得惊心动魄，久久说不出话来。尤其是在听到雅妃娘娘临终前对凌钲的牵挂，想到她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想到在王府陪伴凌钲夜祭亡母的情形，不觉悲从中来，情难自禁。

过了很久，才压住纷乱的思绪，露出一个伤感的表情道：“《雨思》竟然是娘娘作的曲子吗？难怪老爷会向我姐姐提亲！”顿了片刻，又接着道：“娘娘的天赋才情当真令人钦佩！”说着，眼中露出向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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