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第143章

“族长！呼合力在帐外请罪！这次失兵……”

“免！”展颜摆手，微微一笑。

“族长！古力布台那边请求增援，需得再佩五千箭手……”

“派！”展颜点头，又微微一笑。

“族长……”

“……”

一大堆事情很快就理出了头绪，亲卫克卢抬头看着展颜，神情有些古怪。族长办事一向干脆利落，无论多么复杂的局面都常常是“一言而决”，这实在没什么好值得奇怪的。奇怪的是，每发出一个命令，族长都在微笑。

族长身担大任，常年征战，不怒自威，留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更多的是深沉和威严，很少看到他笑得这么开心。更何况，他们讨论的都是一些十分严肃的军事问题，有必要……笑得那么开心吗？

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最近，族长的心情非常好！

的确！现在，只要开口，就总能在他脸上看到笑容。

本来，族长如此高兴，应当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可是，看到这个笑容，大家却发自内心地感到害怕。因为，族长的“高兴”大违常理、令人担忧。

族长娶了八位格索，却并不贪恋温柔。除了长格索凌月颖来自天朝，其余格索都来自草原各族。族长娶她们的理由很简单——联盟。每一位格索背后都是一个联盟。每达成一个联盟，紧随而来的都是一次精心策划的突发军事行动。因此，几乎每次，族长都是匆匆成婚后便奔赴疆场，奋身杀敌。族长的果决令所有人敬佩；族长的勇武令所有人倾倒；广袤的草原才是他驰骋纵横、放飞理想的场所……

但是，这一次……

“族长！什么时候对乐寺族发动进攻呢？”

“暂缓吧！等芯儿的身体好起来再说！她现在的状况，不适合随军！”展颜微微一笑。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觉得——无语！

打死展族诸将都不敢相信，有一天，族长会为了一个女人延缓军事行动。若这个女人是他心爱的女人便也罢了，可偏偏这个女人是个新丧的寡妇，对展族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充满了愤恨。对上她仇恨的眼睛，很多人都觉得遍体生凉、心里打突。

把她放在族长身边，相当于把一柄闪亮的匕首放在族长身边，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寝食难安！

并且，听族长的意思，是打算让这个女人随军。这就更让人头晕了！展族常年征战，哪有让女人随军的先例？带女人出征，麻烦不说，还有可能增加很多意外的风险。

当然了，族长说的是：“她是我的贴身婢女，理当随军！”

好吧！就算这个理由勉强站得住脚，那么……堂堂天下英雄、一族之长，有必要亲自照顾一个生病的贴身婢女吗？

最近，只要一有空，族长总是……

还没等大家把这些烦人的问题理出一个头绪，一抬头，族长不见了！

没有人问族长的去向。

他——当然是“照顾”他的贴身婢女去了！

族长走得爽快之极，只给满帐的幕僚和将领留下了满腹的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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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很疼，四肢无力，这一场大病来势汹涌！

操劳多年，累积的各种隐忧一起爆发，躺了半个月，病情不见好转。并且，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深处总有一角疼痛，拼了命地阻止自己，却仍然在胡思乱想：凌钲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会感觉到疼痛？而且清清楚楚觉得——来自凌钲！

这疼痛日夜缠绕着她，让她心惊胆寒、寝食难安。

五年没有见过他，但并不代表，可以不牵挂他！

如果凌钲真的有什么意外……几乎是立刻，何芯头脑里就闪现出了冥界的虚空，心中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凌钲啊凌钲，你可千万不能有事！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已经无法承受这接连不断的打击！就算是对我的生命负责，你也绝对、绝对不可以有事……

一阵脚步声传来，何芯的恐怖思绪暂时中断，烦恼地闭上了双眼。

不用看也知道，进来的一定是展颜。

想是长期做头领的缘故，他的步伐重而坚定，不论疾缓都很有节奏。

她真的不想面对他！尤其是在还没有恢复体力、没有策划好报仇方案的情况下。

可是，他总是频繁出现、让人——极端烦恼、避无可避！

“图兰！药煎好了吗？”展颜的声音已经传过来了。

“是的！族长！”

“你先出去吧！我来喂她喝药！”

“是！”图兰恭敬地倒退着离开了帐篷。

然后，展颜毫不犹豫地走到她身边，抱起了她……

又来了！何芯愤怒得想撞墙。

从前，对展颜很有好感的，怎么都想不到他会趁人之危，趁她病重，对她大肆轻薄。

他有很多的格索，可是，自从她到达展族之后，他便每天都在她的帐篷内就寝。只要她有轻微的响动，便会起身“嘘寒问暖”，搞得她非常紧张，生怕自己发出响动，更恍论“刺杀”他了！

并且，他每天都会亲自喂她喝药，喂便喂吧，为什么非要抱起来喂呢？他的怀抱是她所不熟悉的，也是令她极度排斥的。

病还很重，全身无力。他强行抱起她喂药时，真的难以拒绝。

所以……不得不睁开了眼睛，冷冷地看着他道：“我是你的婢女没错，但并没有卖身给你，请你尊重我！”

展颜道：“我的世界里只有弱肉强食、没有尊重！你既无力反抗，便只有接受！”把她轻靠在怀里，拿起药碗，递到她的唇边。

她不张口，冷冷地看着他，在心中咬牙切齿。

展颜看了她一眼，笑道：“不养好身体，你怎么杀我报仇呢？”

何芯抬头，眼中掠过一丝冷冽和痛恨。

他说的没错，不养好身体，如何报仇？

“星儿！我知道你很苦，但是……请你坚持住！”脸颊贴着脸颊，夹杂着漫天的冰霜。在雪地中，她对吴大哥做过承诺！

所以……忍耐！忍耐他的轻薄无礼，把药喝下去！喝完了药，看他还是没有放开她的意思，何芯咬牙到：“你为什么还不出征？”她并非第一天追随展颜，又在佑滋国从政多年。就算不刻意打听，她也知道草原局势紧张，展颜几乎是常年征战。如果他去出征，有一个缓冲时间，等他回来的时候，她的病就该好了。到那时……便可以从容报仇了！

并且……最最重要的是，他去出征了，她就可以避过这些令人烦恼的纠缠。

“为了给你杀我的机会！”展颜看着那张充满愤怒的容颜，微笑道：“我在等你快快好起来，跟着我出征。在战场上，你可以杀我的机会不是更多？”

“战争……！”何芯看了他一眼，叹息道：“你是不是觉得杀人很快乐？”

“如果不杀人就要被杀！芯儿！你是宁愿杀人还是被杀？”

“我有选择不去的权利吗？”

“你是我的婢女！”展颜又看了她一眼，终于放开了她，让她轻轻躺好。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快快好起来，跟着主子出征！”何芯的唇角挂出了一丝讥诮。

展颜微眯着眼，看着她的表情，心想：“她真的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女人！”

昨天夜里，他又把她的详细资料重新看了一遍，看得满心赞叹。

真的想不到，当年那个聪慧灵巧的小婢女能演绎出如此多的精彩，掀起如此多的波澜！

她曾经是一个尚书府的夫人，但偷偷在外经商，引起了商界制度变革……

她曾经不守妇道、破门出嫁，轰动天朝……

她曾经广开陆藤慈善院，广收天下孤儿，善名远播……

她曾经是佑滋国王的老师，牵动全局、震动天下……

如今，她是他的婢女……一个心心念念想报“杀夫之仇”的婢女！

多有趣不是？

无论是她的经历还是她本人都让他无比着迷！

如今……她回来了，很好！他再也不会随随便便丢开她。即便是出征，他也会带上她。

可惜，她显然对前夫的感情很深！她前夫的骨灰盒，至今放在她的枕边。他不介意她守了两次寡，却不喜欢她一直把前夫牢牢地记在心里。

看着这个“迷人”的小女子，展颜忽然有些感慨。活了三十多岁、娶了八位格索，却第一次品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充满——危险！

※

※※※※※※※

一直在黑暗中漂浮，不知这漫长的黑暗何处是尽头。

唯一支撑着他的，是那黑暗中的一处光亮。在那光亮中，隐约能看到很多的画面……

“快尝尝看！这小小一钵鱼松可是花了我一天一夜的功夫呢！”一张笑脸倒映在溪水中，白皙的脸、鲜红的唇、漆黑的发……溪水有些荡漾，面容也随之荡漾……甜蜜、甜蜜、甜到心里去……

剑光一闪……她的脖颈……惊吓得不敢睁开眼睛……害怕、害怕、怕得浑身颤抖、毛骨悚然……

黑暗中回头，不见了她……她在哪里？在哪里？

一阵凉风吹过，身边飘着一顶火红的花轿……

“是你先放弃了我！我嫁人、嫁人、嫁人……”明亮的眼，眼中有绝望的悲伤……

“芯儿！芯儿……”一阵剧痛，是心的疼痛，真正的来自心脏的疼痛！在黑暗中漂浮了很久，第一次恢复了感官。

但是，那刺骨的痛啊……痛得无法承受。

然后，隐约间，一阵轻柔的琴声叮咚传来，像是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摸他的伤口……

“凌钲！答应我，你会爱护自己……”温柔的声音，温柔的唇，温柔的拥抱……

所以，痛处变得清凉，继续漂浮、漂浮……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声音清清晰晰地印入脑际“凌钲啊凌钲，你可千万不能有事！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已经无法承受这接连不断的打击！就算是对我的生命负责，你也绝对、绝对不可以有事……”

温柔而坚决的声音，来自一颗温柔而坚强的心！

是啊！要努力！就算是为了芯儿，也一定要努力……

……

“王爷、王爷的手动了一下！”明风惊喜地抬头。

“是吗？他的手……动了？”孟筠从琴座上跳起，查看凌钲的伤情。

凌钲的手又动了一下。

孟筠眼眶里突然涌入了泪水，颤声道：“琴声有用的，对吗？明风？王爷他能听到琴声对不对？”

“是！夫人！琴声有用！”明风点头，神情激动。

“那就、那就……”孟筠激动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就休息片刻吧！连续弹几个时辰的琴，你也该休息一下了！”席广庭走到塌前，慈爱地看着孟筠。

“不！道长！既然凌钲现在能听到琴声……那就、那就……”孟筠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知道急急跳回琴座上，伸手抚琴。

心中太紧张，曲调弹得不成章法。

席广庭微微摇头，从腰间取出一支洞箫，缓缓吹奏。

跟上他的旋律，孟筠才渐渐宁定下来。

一琴一萧，旋律在王府中蔓延……

琴声或许并不是纯粹完美的，但是，那一颗满怀感激、真诚企盼的心纯净无暇，纯净得……仿佛能洗净空气间的污浊。

风灵雁站在阶上，感叹道：“如此真挚纯净的琴音，便是天上的神仙也会感动吧！”

独孤鹰点头道：“她不但美得象个仙女，也拥有一颗仙女的心！能娶到夫人，真是王爷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