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第135章(2)

勒密又微笑道：“姐姐！你觉得母后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姐姐呢？她们会不会害我？”

何芯吓了一跳，随即涌起一阵怜惜，柔声道：“不会！你们之间或许有些矛盾，但我相信，只要是人，便是有爱、有感情的！她们都是你的至亲！”

勒密想了想，微笑道：“你说得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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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地一声轻响，令牌自中而分，从令牌中垂下一块极薄的丝帛，上面是勒密亲书的“见令如见王！”

原本一模一样的两块令牌突然呈现出了区别。

时间，就在这一刻凝固。

科尔波特脸如死灰，一众亲卫怔怔看着皮埃卡手中的令牌，又看看科尔波特手中的令牌，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迅速转身退到皮埃卡一边，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真正的令牌一直在你手里？”科尔波特怔了很久，终于缓过了脸色，看着皮埃卡手中的令牌，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我还没有得到国王如此信赖！”皮埃卡摇头道：“这是何芯老师昨天晚上冒死送来的！”

“何芯？昨晚冒死送来？”科尔波特一阵苦笑,不知如何形容心中的感受。

这场政变是他协助罗兰菲斯王后策划的。几个月前，他们便已经同由加王子达成了协议，双方联手铲除克力蒂娜和勒密，事成之后，由加王子将得到三个大岛作为领地，建立自己的国度。

一个月前，罗兰菲斯王后无意中得知克力蒂娜和勒密即将到雅克德岛狩猎，由此定下政变计划。他们一方面把狩猎的消息通给了由加王子，让他秘密把军队运到岛上；另一方面用高官厚禄收买了克力蒂娜护航舰队的副队长鲁道夫。在勒密一行到达岛上后，鲁道夫便会制住总舰长汉密斯，然后找借口调看这支护航队，以方便由加王子展开行动。

与此同时，他们也深知，佑滋国是一个群岛国。无论是谁，要想取得佑滋国的实际控制权，都必须首先控制住水军。

怎样才能取得水军的控制权呢？

旭光令！

这些年，大家都以为克力蒂娜一手遮天、大权在握，实际上，原首席元老弗雷德大人一直在暗中为勒密国王亲政作准备。他组建了一个名叫“旭光”的组织。组织中的人，表面上效忠于克力蒂娜，实际上都是为勒密亲政储备的力量。六年中，他逐渐把组织中的优秀人才安插到各个部门任职，尤其是水军，经过多年的苦心安排，他渐渐把整个水军都纳入了“旭光”组织掌控中。在加入组织时，每个人都立下了誓死捍卫国王的誓言。

科尔波特深受弗雷德大人信任赏识，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水军统领，他对弗雷德大人充满了崇拜和感激之情，对自己也很有信心，但是，当他面对罗兰菲斯王后开出的条件时，他才真正明白了权势的诱惑和取舍的艰难。这位王后给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职位——首礼！

理想瞬间被权势碾压得烟消云散；信念顷刻被名利驱逐得无影无踪！

为了“首礼”二字，他违背了誓言、泯灭了良知、出卖了手足、背叛了恩师……

可是，到最后……

实在是做梦也想不到，真正的令牌居然会在何芯手里！

把一块生死攸关的调军令牌交给一个外国女人掌管？真是荒谬得可笑！

昨天，政变行动开始之后，他也的确调了一小支军队去杀何芯，因为王后很讨厌她，但是，只是很小的一支。何芯身边的侍卫并不多，他并不打算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身上浪费兵力。他的军队要派更大的用场——搜索“旭光令”！

政变计划制定出来之后，他们确信，这么重要的一块令牌，国王绝对不会携带到岛上，必定要交给一个值得信赖的重要官员掌管。因此，行动一开始，他第一时间便指挥着军队包围了各个重要官员的府邸，寻找这块令牌。

结果就是，昨晚，当自己离开水军大营，上天入地寻找这块令牌的时候，何芯冒死把真正的令牌送到了自己的大营中。

如果、如果昨天自己一直呆在水军大营，那么……

这是否就叫做冥冥中的天意呢？

科尔波特看了一眼手里的假令牌，苦笑道：“国王脱险了吗？”

皮埃卡点头道：“昨天晚上，营救国王的大军便已经出发！适才传来消息，他们已经顺利同国王取得了联系！”

科尔波特叹息道：“我虽深知国王不简单，却还是低估了他的心智！”

“如果大人肯悬崖勒马，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皮埃卡挥手让侍卫拿开了指向科尔波特的兵器，说得很诚恳。

“到现在，你还敢相信我？”科尔波特苦笑道：“你就不怕我再次出卖你们？”

“因为我们曾经是‘旭光兄弟’！”皮埃卡脸上露出痛苦和惋惜之意。

“旭光兄弟？”喃喃说着这几个字，皮埃卡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若大人能悬崖勒马，定可将功折罪，我愿为大人担保！”皮埃卡诚恳道：“赫列普斯堡易守难攻，如果王后坚守，定然又是一场长期的拉锯战，王都也很有可能毁在战火中！若大人能倒戈相助，戴罪立功，迅速控制住局面，定能得到国王谅解，请大人三思！”

“事到如今……”科尔波特苦笑，一句话没说完，忽听一阵琴声悠悠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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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那些保护我的侍卫呢？他们是否也脱险了？”何芯热切地看着程大娘。

当时的局面太过紧张，她心中充满了害怕，后来，肩头中箭，鲜血不停往外流，她头脑一阵阵晕眩，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几乎是下意识地闭着眼睛往前冲。到离水军大营不远的地方，遥遥看见副统领皮埃卡大人带着士兵迎了上来，意识已经很模糊，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快去营救国王！”开启了令牌便昏了过去，根本不知道身后有多少人跟着自己一起冲了出来。

“这是他们的名字！”程大娘脸上闪过一丝黯然，递过一张名单。

世上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有一天，周围熟识的面孔只变成了一个单薄的名字！

看着名单，何芯觉得心很痛，痛得无法安睡。

在床上躺了很久，记忆里一直晃动着那些侍卫的面孔，无法入眠，于是起身，一起身，竟然看到了——“墨默”。

“墨默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回去的时候，见落在桌上，就顺便取来了！他们都忙着追你，旭昙殿里反而没有人！”程大娘的脸色有些讪讪。

其实，“墨默”是老程取出来的。他昨天溜到赫列普斯堡外荡舟，还没来得及回去，城堡便被封锁了。

但是，世上再坚固的城堡也无法拦住真正的顶级高手。

潜回“旭昙殿”，殿被封锁了，看到“墨默”，便带了出来，心知自己失职，想做点事情弥补。

找到程大娘，被骂得狗血喷头，七窍生烟，一气之下，又离开了，但这次，再不敢远离，只在水军大营周围盘旋。

何芯点头，看着“墨默”，心情沉重。

于是，顾不得肩伤，自然而然地，这沉痛化作了——“琴韵”！

……

一个新生命诞生了，带着无限希望，周围洋溢着笑脸……

呀呀学语、蹒跚学步、茁壮成长，有时会遇到烦恼，但是，心中充满希望……

奇妙地相遇、颤动心灵的牵手、一吻迷失心志，幸福满溢……

然后，旋律轻转——

孤儿……废墟上的孤单和惊惧……

早逝……冥界里的虚空和恐怖……

花轿……未来的悲凉和绝望……

放纵……面对姐妹的内疚和自责……

三刀之刑……随着鲜血流出的难堪和苦痛……

旋律再转——

鹤城、传入耳际的垂死呼喊……

荷谷，映入眼帘的修罗地狱……

小巷中，飞溅的血花，激射而至的箭羽……伏在身上的侍卫变成了一个单薄的名字！

弹的是自己的经历和感受，却又似乎不完全尽然……

其实，每个生命都是如此！曾经阳光、曾经灿烂，最终，却无奈地黯淡以致——消失！

六年内战，看着多少将军领命出征，从此踏上不归路！

看着多少战士奔赴疆场，从此一缕魂魄散天际！

救济孤儿，做过多少统计数字，数字背后是多少惨绝人寰的故事！

拿着单子，单上是简单的名字，名字背后又有多少眼泪无法诉尽的苦痛！

从前世到今生；

从天朝到展族再到佑滋国……

都是生命啊！

一样地灵动、一样地鲜活、一样、一样地——充满朝气！

可是，到头来……

到头来，只能无奈地弹奏《安魂》一曲，但愿魂能早安！

弹了不知多久了，旋律早已数变，只有那一颗哀叹生命消逝的心啊，越来越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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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真的是无可救药了！”科尔波特想。在这个生死攸关的重要关头，他竟然莫名其妙地听起了曲子，听得很入迷……

听着曲子，眼前浮现出很多战友的面容。有些已经离开他很久、很久了；有些，才刚刚离开他短暂的瞬间。

然后，他开始想起更多的人，想起“和平”时日的悠闲舒适；想起毁在战火中的家园邻里；想起惨死的妻子……

一个从来不懂音乐的人，为何会听了这许久？

一个杀伐决断的人，为何眼角湿润？

为何、为何如此伤感？

伤感啊！多么陌生的感觉！

呱呱坠地的新生命，温馨甜蜜的日子，和风暖日、朗朗晴空……

兵戈、海浪、巨风……

惊恐、挣扎、死亡……

甜蜜不见了；笑容消逝了；生命——陨落……

“哥哥!哥哥！”耳边仿佛响起一阵清甜的呼唤，是丽莲！

父母早亡，丽莲是他一手带大的，亦父亦兄！

“如果我死了，国王能放过丽莲吗？”科尔波特想：“城堡中还有无数人，无数生命！我无法放下丽莲，想必每个将士心中也都有自己放不下的人吧！既然连死都不怕了，还怕生吗？也许真的可以……”

在越来越悲痛的旋律中，科尔波特忽然抬头道：“如果迅速控制住局面，就能保住很多生命对不对？”

皮埃卡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意之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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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件终于封好了！侍卫普米松了口气，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大人！真的是罗兰菲斯王后……?”

“多话！”皮埃卡在普米头上重重敲了一拳道：“我是怎么教你的来着？不该问的话，一句也不要多问！”

普米一缩脑袋，不敢再问，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大门，感慨不已。他是皮埃卡大人最信任的人，因此，下午的时候，被指定参与记录科尔波特公爵同皮埃卡大人的密谈。因为，这个密谈记录最终要呈给国王。

记完了一切，他忍不住遍体生凉，汗透重衣。

若非事实就在眼前，他真的不敢相信，把消息通给了由加王子，谋害国王的人竟然是国王的生母罗兰菲斯王后，而在岛上布局杀害国王和公主的则是大王子由加。

看着这一场母子厮杀、手足相残，他只感到一阵阵揪心和害怕。从下午到现在，他不止一次由衷地为自己是个普通老百姓而感到庆幸。

看着普米跑了出去，皮埃卡伸手取过一真一假两块“旭光令”，轻轻摸索，眼角有些湿润。

这块假令牌来自弗雷德大人的府上。发动政变之后，罗兰菲斯王后第一时间便控制住了弗雷德大人全家。因为，根据科尔波特公爵的判断，这块有着“见令如见王”效力的令牌应该是由弗雷德大人掌管。

很快，他们便如愿在弗雷德大人的次子身上找到了这块令牌。然而，搜索的过程很顺利，拿到令牌却颇费了一番周章。

那个年轻人捍卫令牌，被一群人围攻却始终没有妥协。他一直紧握着令牌，身中数刀都没有松手，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侍卫最终掰开他的双手取出的是一块染满鲜血的令牌……正因为如此，科尔波特丝毫也没有怀疑过令牌的真伪。

一个人可以为理想付出多少？

如今回想起来，弗雷德大人设置这一块“令牌”的真正意义并不在于调军而在于“揭穿”——揭穿想利用这块令牌兴风作浪之人的真面目。相当于设下一个诱饵，让隐藏在深处的敌人自动爬出来亮相。

只是，为了让这个诱饵显得逼真，竟然搭上了亲身儿子的性命？

那个年轻人知道令牌是假的吗？

其实，知不知道都不重要。如果以为令牌是真的，那么，他是在用生命捍卫王权；如果明知令牌是假的，那么，他是在用生命完成任务。无论是否知道真相，他都已经把生命押给了理想！

透过眼角的泪花，皮埃卡隐隐约约地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刀光剑影中挣扎的年轻的身影。他的面容无法想象，但是，想必他的眼中一定有着“死得其所”的镇定和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