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腊梅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56
|本章字节:8640字
我仍然梦想着大西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哪怕是来讨还银手圈也罢。可以这么说:我的分分秒秒都在企盼着与大西见面,企盼着他的来信。我心里一直在祈祷上帝,让大西重新回到我身边。
我就想不明白,既然大西心中另有新人,我怎么还会魂牵梦绕在他的世界里走不出来呢?是不是我们从小就走进了对方的世界,绕得太深了,所以走不出来呢?
这几天,忧伤颓靡的心绪一直伴随着我。被这些意志消沉,精神萎靡的东西所缠绕的,除了情感上的失意,另一个很明显的原因——四毛的离世。如果你见到一个年轻的生命闪电般消逝了,在你的心中,毫无疑问一定会留下悲伤、酸楚、压抑、消沉和失落的阴影。
一天,队长安排我们每个人交四百斤柴禾到砖瓦窑里烧砖瓦。
烤鸭来邀我,我就跟他一起上山砍柴去了。由于心情不好,我们很少说话。一心闷着头,弯着腰砍柴。沉重的心情让大脑不能准确地指挥手脚的动作,在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情况下,我的手指流血了。仔细一看才知道是被镰刀划破了。我放下手中的柴禾和镰刀,站起来,用另一只手按住伤口。
一会儿,烤鸭发现了,他连忙跑了过来,帮我按住伤口。说:
“不行!这样不行!”他边说边弯下腰去,就地刨了些土,抓起来,撒在伤口上,再用树叶包好,用毛草扎紧。包扎完了之后,他望着包扎好的手指说:
“不行!还是不行。这样真的不行!伤口会感染的。”
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身上的衬衣袖子用镰刀割下来,留出一根布条。然后用火柴点燃衣袖,烧成灰烬,再把手指上原来包好的泥土和树叶拿掉,敷上用衬衣袖子烧成的灰粉,再用留下的布条把流血的手指包扎好。我心里在想:烤鸭原来把自己的衬衣看得宝贝似的,穿一下子马上又脱下来,折好以后压在枕头下。现在,他毫不犹豫地把袖子割下来烧成灰烬,给我敷伤口。这种变化使我大吃一惊。
他像一个医生给病人包扎好伤口之后,用一种释放重压的口气说:“好啦!过两天再换包扎。”然后,轻轻地将我的手放下。我非常感激地说:
“谢谢你啦!烤鸭!其实用树叶、泥巴包扎就蛮好了,你何必将自己一件好好的衬衣糟蹋呢?”
“小如,你说错了,这不叫糟蹋,这叫好钢用在刀刃上。如果伤口感染了就很可能引发破伤风。那是很危险的,严重的会危及生命。一件衬衣算得了什么?何况,我把袖口缝缝还可以当短袖衬衣穿呀。”
开始流血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疼痛;包扎完了之后,反而开始疼起来了。我就地坐在了一个长满矮草的土堆上,他在我的对面席地而坐,用非常关切的眼光朝我看着。
“可能会要痛一两天,这很正常。慢慢才开始长肉结痂,你忍一忍就过去了。”他很温和地对我说。
“怎么城里人什么都懂啊?又能吃苦,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公子哥儿们。”我说。
“百闻不如一见嘛!”他带着满足的语气说。
我不时地用右手抚摸着左手。两人一时无语,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我那只受伤的手。
“小如,讲一条新闻给你听听。”我猜想:他是想分散我的精力,来减轻我的疼痛。
“什么新闻?”
“你没有听过的。”
“你讲吧!”
“一天清晨,有人路过公社秘书的窗户下,发现秘书和芙蓉花躲在帐子里面玩扑克,而且是裸露着身子的。”
说完,他涨红着脸。用一种激发我发言的眼光凝视着我。我不好意思抬头,眼睛始终盯着自己受伤的手。过了一会儿,我说:“真亏他们想得出来。下流!”说话的时候,我还是不敢抬头。
“据说芙蓉花是拿婚姻来赌博。”烤鸭说。
“怎么说?”我问。
“秘书曾经许诺过让芙蓉花进大城市的大单位。但是后来秘书就是不给她机会,不放她走,并且要芙蓉花嫁给他,永远陪伴他。秘书承诺:只要她答应,他立即就和他的妻子离婚。当芙蓉花成为他正式的妻子以后,他有理由给她谋得一份体面的工作。”
“芙蓉花答应没有?”我追问。
“芙蓉花开始极力反对,后来想想自己的家,自己的父母都在本县,如果在本地能有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又有一个深爱自己的丈夫,一个有权有势的丈夫,这不能说不是一份天赐良缘。所以她沉默,不说什么,和秘书继续保持着来往。”
“后来呢?”我好奇地问。
“后来,芙蓉花见自己的同学、同伴陆续招进了城市,高飞远走的宏伟志向终于战胜了苟且偷安的年轻的心灵。于是,她就找秘书吵啊,闹啊(当然是背着人的)并威胁秘书说:如果不给她安排一份好工作,她就要告发他,让他别再想舒舒服服地当秘书了。
“秘书投降了。他说:‘那就这样吧,我们玩十盘扑克来决定胜负,谁赢了六盘,谁就是赢家,’秘书用一个玩笑的方式给自己下了台阶,这就是我刚才说的玩扑克牌的那一幕。其实秘书早已经给芙蓉花准备了一个上工农兵大学的名额。”
“烤鸭,你真的好有本事啊!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啊?”
“这些都是《现时报》记者——炸鸡报导的。哈哈……有意思吧!炸鸡自从见到了芙蓉花以后,一直就放心不下,魂牵梦绕狂恋着她,到处追踪她的事迹。可是,他又奈何不了人家秘书大人。”烤鸭绕有兴趣地说。
“我要是炸鸡,我就去捅捅马蜂窝。他们毕竟是见不得人的。”我说。
“小如,你真的天真得可爱啊!人家炸鸡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如果得罪了这里的土地菩萨,得不到芙蓉花不说,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人家本地人都装耳聋、装眼瞎。除非秘书的上级亲自碰见了,秘书才会砸锅。”烤鸭说。
“现在,不是有人看见了吗?那么事情就应该败露出来了呀!”我说。
“哪里会——呢?看见的人都吓坏了,生怕惹祸,赶快跑开。即算传出去了,他们完全可以否认。除非抓现场。”烤鸭说。
“烤鸭,现在,我真的佩服你少年老成啊。”
“你很赞赏我的性格,是吗?”他问。
我轻轻地点点头:“我赞赏你的处世技巧。”
“好!太好了!只有这样才好!”他高兴得笑呵呵的。
“什么好?好什么?”我问。
“好就好在女孩子如果遇到这样的男孩,那将是一种福音。现在福临你的身边,就看你能不能抓住它,踏上去,搭上一艘幸运的航船,幸福地旅行在人生的旅途上。欢乐将伴随你每日、每时、每分、每秒,直到永远。”
“烤鸭,你又没有喝酒,怎么尽讲些醉熏熏的话呀?”
“正因为没有喝酒,所以,我讲的话都是非常清醒的。”
“你这些稚嫩的言语像一个小孩子讲的话一样,非常好玩儿。”“你不是刚才还佩服我少年老成吗?”
他手上拿着一蔸小草,捏得紧紧的,松开,抛向空中,收回来,又抛出去,反复地做着这个动作。然后,很豪迈地、理直气壮地说:
“小如,我可以明白无误地告诉你,我要把你娶回家!”
“烤鸭,你没事吧?你的脑子没出什么问题吧?”
“笑话!你说些什么呢?小如。只要有爱,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
“是的,天地间的确出现过那种惊天动地的爱情,凑响了世界性的、绝妙的、难忘的爱情交响曲。那是极少数的,所以它很独特,成为美谈,成为故事。可是,你可别忘了,绝大多数人都是沿着世俗的门第观念来婚配的。”
“我不想听你那么多理论,只想按自己的意愿来办事!”
“霸道!”我说。
“霸道一点好!”他说。
“烤鸭,你的美好愿望十分可爱,但是愿望归愿望,现实归现实。城里人和乡下人……怎么可能呢?以后户口、工作、孩子一大堆麻烦。咱不说了!好不好?砍柴吧!”
“要说!想说!谁叫你有这样的容貌?谁叫你有这样的气质呢?这种撩人心肺的魅力,在我心头抹不掉,洗不净。问题都出在你身上,你好好检查你自己吧!”
“不讲理!我第一次遇到这么不讲理的人!”我笑着说。
“爱一个人,没有理由可讲,就连爱对方的人自己也搞不清理由。你要我说个啥嘛!你硬要我说的话,我就四个字:‘我特爱你!’”他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坚定不移的神态说出了这四个字。
“烤鸭,咱们冷静地想一想吧,你要找一个乡下姑娘,这让你父母多没面子,多不光彩呀!他们会遗憾一辈子的。”
“我父母很爱我,爱屋及乌,他们绝对也会很爱你!”
“烤鸭,我先算个命放在这里:到时候,你的家人和亲友的怨言,重重困难的压力,不出一年,你火一般的热情,就会像冰窖里的冰块。到那时,你再送我四个字:‘我特恨你!’到那时,就是‘孔雀东南飞’了。”
“小如,你怎么爱得那么清醒、那么明白、那么沉重啊!你能不能爱得轻松一点、糊涂一点、快乐一点啊!是不是你心中还有什么人啊?”
“依我现在的情况,我心中是一片兀地,除了守候我的家园,守候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我一无所有。”
“我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说清楚、讲明白。当然啰,谈恋爱是要慢慢地谈嘛。没关系,慢慢讨论吧!好在我已经决定不走了。”
“烤鸭,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什么决定不走了?”我问。
我知道烤鸭是一个很真诚,而性子又特别急的人。他说的话有时很有趣。
“我决定留下来,留在农村,我喜欢农村;我喜欢农村里的你。我要一辈子留在农村,结婚、生子、安居乐业。就这么搞定了,就这么简单。”
“你不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他们只有你一个儿子?”
“你——”他急得说不出话来,顺手捡起那蔸小草,丢向我的脑袋。
“蠢家伙,脑袋不开窍!”
他向我走来了,站在我的身边,望着那只受伤的手。温和地问:“还痛吗?小如。”
他用一只手轻轻地托起我受伤的手,他的另一只手慢慢地把我的头楼进他的怀里。
“你可不能这样啊!烤鸭!”说着,我将他推开了。
当我们背着柴禾下山的时候,听人说,烤鸭的母亲来了。母亲会给儿子带来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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