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腊梅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2:23
|本章字节:9998字
出门后,想想苦命的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与另外一个女人订婚。双方父母的那种自豪与骄傲,众人的那种捧场与认可,就像枪林弹雨,铺天盖地地向我扫射,我承受得了吗?
虽然大西也在反抗,也在安慰我。然而,我想:最后的结果大西是敌不过他母亲的。因为这不光是他母亲一个人的意愿,而是一种强大的潮流和倾向,大西也会被迫卷入湍急的漩窝里而失去自己铁定的方向。
白云悠悠地从头顶上飘过,秋季的空气里融进了果实的清香与甜蜜,微风轻轻掠过,令人心旷神怡。这是一年的日月里最难得的好季节,今天也是最难得的好天气,可惜它不属于我。
老天给我的是一个乌云压顶、电闪雷鸣的日子。我就像一个即将要沉入大海的人,海水已经淹到了我的脖子,我伸出双手,向人求救,可是岸边悄无人影,没有人来救我,这一切,我很明白。
“安心地、勇敢地沉下去吧!杨小如!”我在喊自己。
我走在路上,是一个已经死去的活人。
不知不觉地走了很长一段路,不知是魔鬼的引领,还是神仙的指点,我走进了一片甘蔗林,走进了青纱帐的怀抱,它拥抱着我,感觉不像原来那么空旷无依了。
这一大片错乱有致的甘蔗林里,凉爽爽的。我坐在露出土块的甘蔗下面,这里特别幽静,没有干扰。我把自己丢进了这片甜蜜的林子,任凭如何发呆,如何犯傻、如何痛苦,如何哭泣……都没有人看见、没有人听见,都自由自在。也不听见那震耳欲聋的罗鼓声和鞭炮声,更没有人向我叙说那些挖心挖肺的事情。
我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谁?!”
突然有人大叫一声,边说边向我这边冲过来。他扒开甘蔗叶,弄得窸窸窣窣作响,我紧张极了,不敢出声。他差不多走到我身边了,我依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指着我厉声问道:
“你想干什么你?人家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甘蔗,你想不劳而获?世界上有你这么无耻的吗?要吃,你自己种去……”他气愤地瞎说。
“我没有偷你的甘蔗呀!只不过是借你这块地方歇一歇。”我解释说。
“要歇,路边让你坐到死的那一天都可以,非要坐到俺的甘蔗地里歇?怪事!”他说。
说着,他继续往前面扒开甘蔗叶搜索,好像要寻找什么人似的。嘴里不停地念叨:
“……他娘的,或许是在老子这块地里干那种事情,老子要抓到你小子,看俺把你……”
他一直找到甘蔗林的尽头,再也没有回头了,不见了人影。
因为心里有重大的事情,因为极度的不安和痛苦。那人说的话,我没有十分在意,没有往心里去。他一走,我很快又进入了自己的思想世界:
让自己的想象力驰骋在与大西的友情和恋情的海洋里;飞翔在自由欢乐的爱情的天空里;漫步在与大西温馨缠绵的花园里。除了这个,我什么也听不进去,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看不见。
我在梦想:大西今日举行的订婚典礼,他日举行的结婚典礼,这个新娘应该是我,而绝不是别人。
今日,他亲自迎接我走进厅堂,他日,他亲自迎接我走进洞房,亲自牵着我的手欣喜地走到神龛下的朱红方桌前。当着父母的面,在百余亲友的见证下,在众星捧月的喜庆中,我心爱的他,用一双温柔多情的、满怀喜悦的眼睛看着我,用他那双我早已熟悉的、亲切而温暖的手扶着我走进洞房……。
曲尽人散之后,他狂喜地拥着我。我从他的怀抱中争脱出来,站在他的对面,刮刮他红朴朴的、好看的脸蛋,娇柔地对他说:
“先听我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你的顽皮和执着。”
“何以见得?美丽的新娘——我的爱妻。”他在暗暗地鼓励我。
“你一定记得在十多年前,我们在田头玩儿得特别开心的一件事情:
“你突然发现田头的水坑里泛起一个个浪花,你断定那里面肯定有鱼,非得邀我一起捉鱼不可,我同意了。可是,我们没有捉鱼和装鱼的工具。你从山上找来了藤条,把它编成一个临时的鱼篓,里面再放些宽阔的树叶垫好,就成了装鱼的工具;我问你捉鱼的工具怎么办?你伸出双手说,‘就用手呗!’
“水太深,手没法捉到。我说。‘那咱们就用泥巴把水坑围起来,再把里面的水舀干,一片白花花的鱼儿就乖乖地躺在那儿,只等我们捡起来往篓子里丢就行了’你得意地说。
“这叫竭泽而渔。我告诉你。
‘管他呢!这又不是养鱼的地方,到时候水一干,鱼照样会死掉,不如我们先把它捉上来吃掉。’你执意地说。
“于是,我们开始围堰,把旁边的泥巴一坨一坨地用手抠出来,围成一圈堤坝。当手指抠痛了,腰弯得发酸了,就站起来伸伸腰,用手背抹抹被风吹乱的头发。抹得满脸都是泥巴,你开玩笑说,‘不用化装我就是一个小“土匪”了,而小如你不用化装就是一个小“乞丐”了。’你还故意显出一副“土匪”的霸气神态来。我们玩儿得好愉快。
“堤坝围好了,用什么舀水呢?开始我们用手当瓢,然而,速度太慢。还是你聪明,灵机一动,将自己头上的布帽子取下来,再用树皮垫在帽子内,这样就好用多了。我们轮流地舀着水……到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鱼儿在浅水里活蹦乱跳起来。这给了我们足够的信心与快乐。我们加倍地舀水,一点儿也不觉得疲倦和饥饿。
“天越来越黑,水也越来越少,鱼也越来越露出水面了。我们舍不得把自己辛苦了大半天的成果抛弃。你坚持说:‘哪怕战斗到明天,也要把鱼全部捞上来。’
“天已经看不见了。我们才开始捉鱼,在晈洁的月光照耀下,看见大大小小的鱼儿躺在泥巴里艰难的想跳想蹦,可是它们已经无能为力了。这时,丰收的喜悦笼罩了我们。我们什么也顾不上,只顾捡起鱼往篓子里丢。那种快乐和喜悦是我出生十年以来最大的享受。
“不多久,自编的藤条鱼蒌子差不多装满了鱼。突然听得远处传来喊声,我们预感着挨打的危险已经来临,又是你出了一个馊主意:
“‘把装着鱼的蒌子丢在外面,人躲起来!’我照办了。
“当家人看见一篓鱼之后,他们断定我们已经死了,是捞鱼淹死的。此时喊声、哭声不断。你在看我,我在望你,我们见到对方满身满脸都是泥巴,完全是一个泥巴人。
“就在这时,实在不忍心看见父母那种着急、那种伤心,我们彼此不约而同地走出来说:
“我们在这儿呢!
“我爸爸顺手几巴掌打得他满手都是泥巴,哈哈哈……”
“故事讲完了,我的新娘?”他问。
“讲完了。”我说。
“想不到,当年的‘小土匪’和‘小乞丐’——‘泥巴人’今天终于喜结良缘。”他说。
“小时候的快乐事情太多了,讲不完。”我说。
“留在心中吧!享受一辈子。现在,我们成为了恩爱美满、令人羡慕的好夫妻。美哉!乐哉!”他说。
“大西,从今天开始,我就再也不是骄傲的少女,美丽的姑娘了……这是喜悦中必然的遗憾。”我很惋惜地说。
“如儿,你是我的新娘吗?”他问。
我冲他点点头。
“如儿,你是我的妻子,还是我的老婆啊?你是我的爱人还是我的同学啊?你是我的小伙伴还是我的堂客啊?如儿,我一看,你前八辈子就是我的老婆,你生定就是我的老婆,没错!我要一辈子好好的呵护你……”他反复地说着一些颠三倒四的疯话。
他温暖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滚烫的嘴轻轻地吻着我的脸。
我突然一惊,这才想起自己是独自一人坐在别人的甘蔗田里。我从白日梦中醒来了,很害怕,害怕甘蔗田里的主人再回过头来找麻烦。我只好懒懒地站起来,拍拍裤子后面的泥土,走出甘蔗地,又走在了路上。
路上远远地走来了一个人影,与我相向而行,我怀疑是甘蔗的主人又来了。仔细一看,不像!有点像个年轻人,危险!多半是甘蔗地的主人派他的儿子来抓我了。我旋即调转头就往一条小路上走。我不敢跑,担心越跑越被人误会,只是加快了步伐。
眼见那个人也随着我调转了头,这逼得我不得不跑,我边跑边想:总之,我行得正、坐得稳,身正不怕影子斜,我问心无愧,既没有偷人家的甘蔗,也没有和某男干那种事情。任凭你怎么也找不上我的麻烦。
跑累了,我放慢了脚步。我干吗要跑啊?我没有做对不起任何人的事情啊,一句话:我不是坏人。
想想自己,本来就是出门躲难的。现在又遇到了这种不讲理的人,真窝火!我不想惹一些无谓的麻烦,争争吵吵,怄气受冤枉。懒得和这种无知无识的小人交火,不如干脆跑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于是,我又加快了步伐往前跑。
“喂!站住!有事找你,别跑!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方向传来了,隐隐约约能够听见。这十有八九就是甘蔗田主人的儿子。我心里也在喊:
“你有什么权力要我站住?你有什么理由要我站住?哼!站住!要我站住之后乖乖地听你的斥责,然后毫无根据地***我一顿。我想,你是会做得出的。年轻人,可以休也,收起你的那一套吧!”
于是,我更加快了步伐,几乎就是大跑、快跑。后面又传来了含混不清的声音。管他呢!摆脱他就安全了。这时,不是大跑、快跑,而是亡命地跑。我打算找一个叉路口,再拐一个弯,让他摸不着头脑和方向,然后躲起来。
然而,这个人越跟越紧。我特别气恼,今天到底是遇到了哪门子的鬼?让我不得安宁。本来,我的痛苦无处诉说,怒气无处发泄,这回又碰上了这么个混账东西。
我一气一恨,什么也顾不上了。不由自主地飞快地转过身来,两脚叉开,重重地、牢牢地踩在地上,像钉子钉在地上一样,一动不动。我不停地喘着粗气,两手插腰,摆出一副泼妇的粗野架式:恶恨恨地望着来者。来吧!你指望我怕你吗?
只见这人边跑边用手在额头上抹下汗水往地下甩,时不时地弯下腰摸摸腹部。可见他跑得有多吃力、多辛苦。他到底为什么这么费力地追赶一个年轻姑娘?莫非真是一个打歪主意的人?
此时,我管不了那么多,如果你敢来干这种事情,我就和你拼了。我望望周围,看看有没有利于我的环境,或者有什么东西作为武器。正好,旁边有一口塘,如果他真要……我就紧紧地、死命地抠住他的衣服往塘里滚,要死要活同归于尽。
来吧!小子,咱们塘里见!
我心里念道:“死了、死了、一死百了,我也轻松了。”
说句实在话,依我现在的心情,我是不怕死的,对方可能料不到这点。我可以在欺负我的人身上出一口恶气后再死,心里也宁静一些。
他越来越近了,我用好奇的、幸灾乐祸的眼光盯着他看,心里得意着:
“送死来了,小子?”
“杨小如,杨小如……”唉!怎么啊?他喊我的名字,熟人?他认识我?谁啊?
我把插在腰上的双手放下来;把双脚并拢;把恶狠狠的目光收回来。然而,我的心却咚咚咚地跳个不停,我好害怕啊!我糊涂了,现在,我到底要做哪种准备才对,我该怎么办?
听天由命吧!好歹就这一刻了,说什么也来不及了。我紧紧地闭上眼睛,等着祸从天降。
此刻,没有一点儿声音,静悄悄的。突然,一双手抓住了我的手,吓得我蹦起很高,尖叫一声,睁开眼睛定神一看,他——就是我日夜思念的心上人——我已失去的恋人——别人的未婚夫——张大西。
我喜极而泣,用模糊的泪眼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我否定了自己的认知,深知自己处在一种病危的可怜状态中,我明白自己的精神已经失常,已经疯了。一下子就吓得瘫软在地上,处在一种昏迷的状态之中。
脑子里还听见有人叫我,好象有人把我搂进了怀里。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