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抱得美人归

见半道上杀出个程咬金，姜开明的一腔喜气顿时为紧张、专注、无畏之情所取代。此时他精神抖擞，勇气倍增，志在必得，不折不挠。

而身为大清帝国武举人的后代，牛二也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也是一个格外要强之人，面对这么多的家乡父老，面对众多的拥趸者、追随者，他岂能甘拜下风，雌伏于人？当时，他也是信心十足，满脸的神威。

他们二人都铆着了力气，而且心中均装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念头。

他们一个是大侠的儿子，一个是武举的后人，关于武技，都是“既吃过猪肉，又见过猪跑”的人物，拳脚功夫自然胜过常人，因此，他们今日为了这只能给他们带来好姻缘的绣球进行的恶战、苦斗必将是无比艰巨的。

事实上果然如此，当姜开明腾空跃起、张开手臂作出“猴子摘桃”姿态时，拍马杀来的牛二的双脚如踏着风火轮的罗咤三太子的一对仙脚一般。那频率高得胜过紧罗密鼓，可不是什么闲庭信步。牛二脚动手也动。一双手如鹰爪一般，它们连环出击，虎虎生风，似乎要将头顶上的一片片的白云撕成一团团的棉絮。

牛二拳脚凶狠，可惜晚来一步。身如猿猱、眼疾手快、匹马当先的姜开明鸿运当头、捷足先登，他一把抓住那只美观、精致、多彩的绣球，并将之死死地攥着。争得绣球之后，他就抱定“人在绣球在、人亡绣球亡”的决心。

姜开明摘得绣球之后，急红了眼、气得直差吐血的牛二便伸手来抢。他招招式式均如鹰抓小鸡一般，来势凶猛，看起来威风。姜开明一手护着绣球，一手以八卦掌迎敌。他一掌力敌二爪，爪如旋风，掌似雷电。那时真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他们不仅施展手上功夫，他们的腿脚也没闲着。牛二的“鸳鸯脚”厉害，姜开明的“连环腿”也不差。牛二又踢又勾又踹，姜开明又挡又压又抬，可谓见招拆招、见式应式，一时你来我往，不分伯仲。

他们从半空中打到火龙上，又从火龙上打到乌龙上。打得不分上下、难分难解。

相方酣战，众人围观。两岸上那些离打斗现场较远或不远者，纷纷涌来。有的涌向阁楼所在的对岸，有的隔岸相向。人头攒动，密密麻麻。有的把这一场危机四伏、险象环生的打斗权且当做一出精采的武戏，看得心痴神迷。有的在看得津津有味时情不自禁地叫出一声“好”来，或者振臂高呼，或者一边叫好一边拚命鼓掌。有的则冷静得多，他们就事论事，没有把它当做剧目。在这些人当中，绝大部分没有预料到其中潜藏的凶情和杀机，只有少数几个看破世态人心、人情世故的人神经绷得紧紧的，为可能到来的喋血、伤残和死亡事件而惴惴不安。

牛二的拥趸者、追随者们一刻也没闲着。他们中既有视打斗如戏者，也有一味鼓动、心无旁鹜者，也有个别心理阴暗者——“打鱼的不急，背鱼篓子急”，他们恨不得替“打鱼的”上阵，趁机一刀结果了对手。或者巧使暗器，占得便宜，或者想方设法阴他，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无论何种人，他们都心向着他，为他加油、欢呼、鼓劲，巴他早胜，如愿以偿。

姜开明的亲友团、同情者、支持者人数也不少，他们的助威声此起彼伏。有的还嫌吼声力道不够，竟甩开胳膊拚命地擂起大鼓。他们中也有视这一场打斗如戏者，也有一味鼓动、心无旁鹜者，可就是没有腹藏奸邪、损人利已之人。

那藏在阁楼虚掩着的窗户后面的“大河鸭”张氏紧张得哪敢张开眼晴望外看啊，她用右手不停地抹着心窝儿，欲使已将她折磨得不轻的气儿顺起来。她的二个十多岁的妹妹事不关已、且不知道姐姐的心事，她们巴在窗户门缝上望外看，看得眼睛难得眨一下，看得嘴巴张得老大。

牛二和姜开明又从乌龙上打到火龙上。

他们各自拿出了吃奶的力气，先后祭出了各人的看家本领。

俗话说“南拳北腿”。他们两个你施南拳，我施北腿。务必学那田忌赛马，扬长避短，以巧取胜。

姜开明孤掌难鸣。为了让它得到休息，他的双手轮番上阵。

后来，他们又从乌龙上打到白龙上。

这时，牛二改招换式，用少林罗汉拳搏击，而此时姜开明则应以直趟八卦散手掌。

为了便于他们打斗，飘泊在龙都桥瓮前河心上的九条彩龙上的健儿、鼓手或集舟头，或聚舟尾。

当二人从白龙上打到青龙上时，体力有所不支的牛二的必胜信心也有所动摇。二者结合，使他渐趋下风。而这时信心百倍的姜开明则越战越勇。

既然凭正道赢不了对手，恼羞成怒的牛二便动起了歪脑筋。他一边攻击，一边想方设法从腰中锦囊中摸出二枚钢珠。他一边佯败一边寻找反戈一击之机。

牛二从青龙上往黄龙上逃窜，杀得性起的姜开明紧追不舍。当他纵身一跃欲飞过他的头顶来到他的面前将他截住之时，他突然扭身回头，对准他的双目连发二枚钢珠。

钢珠疾如利箭，直奔他的眼窝而来。察觉异常之后，姜开明暗暗叫苦。

说时迟，那时快，他下意识地用手中的那只绣球去挡钢珠。

第一枚钢珠将小小绣球打出了一个窟窿，第二枚钢珠差一点儿打穿他的手心。他的手心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汩汩涌出，将多彩的绣球染得一片狼藉。

二枚钢珠得手之后，牛二冷冷一笑。他拍马杀回，欲从姜开明手中夺走绣球。于是，双方又战成了一团儿。

双方你来我往又经数十回合之后，牛二累得精疲力竭，而姜开明则有余勇。为了遂了心愿，牛二又想诈败。

当他从黄龙上逃往紫龙上时，“吃一堑、长一智”的姜开明由他而去，不再追他。

牛二见姜开明没有上当，就顺手从紫龙舟头大鼓上操起一根鼓槌，然后风风火火地杀回。

毕竟拳脚难敌鼓槌，抡起它乱打一气的牛二转败为胜，渐趋上风。这时姜开明且战且退。

后来，当姜开明退到橙龙上时，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于是他也操起了一根鼓槌当做武器。

这时牛二挥动鼓槌如同少林单刀，而姜开明则以形意五行枪法应他。

斗了十几个回合之后，刀不如枪。牛二眼看自已要被技高一筹的对手擒了，心里便越发阴毒起来。咬牙切齿的他一边苦苦支撑残局，一边盘算着如何用暗器赚他。古人有枪中夹锏妙招，自已何不来个枪珠共舞的奇招呢？想到这儿，他用空着的那只手儿去摸锦囊中的钢珠。

姜开明见他脸色阴沉，举止怪异，便知他没安好心。之后，他越发小心起来。

牛二二枚钢珠在手之后，没有像上回那样逮着机会用手指弹出，而是先弹后击，像今人打高尔夫球那样将之狠狠地打向目标。

姜开明见来不善，便用手中的鼓槌招架。

“叭嗒！”鼓槌被钢珠击中之后断成两截。

当他还要用它御敌之时，另一枚钢珠从另一个方向直奔他的面门而来。

为了能够抵挡这个势大力沉的钢珠，已无退路、来不及多想的姜开明下意识地用那只已被洞穿的绣球去收这一枚钢珠。

只见他先来了一个“狮子咬球”，然后急忙翻转手腕，让打入绣珠的钢珠从另一侧穿过。

“啊呀！”钢珠洞穿绣珠侧壁，打开姜开明的虎口，钻心的疼痛让他出了一身细汗。虎口骤开，手指外展，手中的绣珠也随之抛向了空中。

绣球从空中划过，落入绿龙旁边的水中。

牛二见绣球落水，喜不自禁。他立马扔掉手中的鼓槌，跳向河中。入水之后，他奋勇向前，如同饿虎扑食一般扑向那只在洁白的波涛中漂浮的绣球。

绣球得而复失，姜开明岂肯拱手相让。他哪管得了疼痛、顾得了受伤，他心中想的全是将属于他的绣球夺回。

“朴嗵”一声之后，姜开明也跳进了大河水波之中。

这时人们就见到先入水者在水中乱打乱扑，迟入水者在水中从容自如畅游的景象。

在水中比旱鸭子好不了多少的牛二根本不是在赤山湖长大的“鱼精”姜开明的对手。尽管他下死力气、手脚并用折腾，打得水极响亮浪花也多，但是他一会儿就被对手追到。

眼看即将到手的绣球又要被对手抢去，狗急跳墙的牛二“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横下一条心，欲用匕首刺他。若他识相就只伤他皮肉，若他非要与他一争高低，他就或者重创他或者结果他。

二人来到绣球之前，又是一番激烈的争斗。波涛动荡，绣球被浪花推到远方。他们就跟着它从绿龙来到蓝龙旁，又从蓝龙旁来到火龙旁。

一直寻找良机出手的牛二怕姜开明的人暗中帮他，就果断出手。

“啊呀！”被锋利的匕首刺中股部之后，姜开明疼得大叫。

匕首被牛二拔出之后，从河中冒出的一团鲜血如同朵朵红莲一般盛开。

姜开明被刺得人仰马翻，趁他手忙脚乱，牛二急忙丢了匕首然后向绣球划去。

眼看奸人就要得志，情急之下，姜开明发出了一串古怪的声音。

“扁扁扁！”

这声音早就被鼎沸的人声、喧闹的锣鼓淹没，除了姜开明之外，无人注意到它的存在。

“扁扁扁！”

姜开明一遍又一遍地叫唤着，其如此叫唤用意何在只有他明白。

当自以为得计的牛二扑向那个寓意着美满、幸福的绣球时，忽然它不见了。

“绣球哪里去了？！绣球哪里去了？！绣球哪里去了？！”牛二声嘶力竭地叫道。其模样委实如一条惶惶不安的落汤鸡、丧家犬一样。

“绣球给龙王太子抢去啦！哈哈哈！”火龙上的健儿们双手叉腰，哈哈大笑。

“绣球在哪里？！谁抢到了绣球啊？！”这时乘一叶扁舟赶来史乡长急切地问道。

“绣球在我手！”突然从水中窜出的姜开明高举绣球大喊道。

见姜开明神不知、鬼不觉地抢到了绣球，急红了眼、气昏了头的牛二还想去夺，这时史乡长及时地出面阻止。

“绣球在姜开明手上，他便是张小姐的合法夫婿！”史乡长高声宣布。

“我也曾夺得绣球！”在水中苦苦地挣扎、显出一副精疲力竭模样的牛二为自已辩解道。

“我没看到！现在绣球在姜开明手上！是谁抢到的就是谁的！牛二，身为一乡之长我要以理服人，否则难树权威啊！没有权威，难治乡市啊！你差媳妇之事就包在史其人身上了，明日帮你物色一房，定叫你称心如意！呵呵呵！”史乡长声若宏钟、笑声朗朗。

乡长已经发话，胳膊拧不过大腿，沮丧极了的牛二只好作罢。他不时地将身子沉入水中，在河中潜泳，目的是怕人嘲笑窝囊，隐藏起狼狈模样。

抢到绣球之后就意味着抱得心仪已久的美人而归。心中充满甜蜜、一脸幸福的姜开明忘记了浑身多处疼痛。他一边将助他夺得绣球的大功臣——自家的那只最聪明、最健壮、最勇敢的鱼鹰顶在了头上，一边尽情地高歌：

“锣子么一打喜洋洋哎喜洋洋，

南边来了一条大花船哪大花船，

中间坐着一个女娇娘啊女娇娘，

她要和我配成双哟配成双！”

吼毕，龙舟上锣鼓喧天，岸上鞭炮齐鸣。

若问姜开明家的那只鱼鹰从何而来，实话实说，它是他从家里带来的。今天他上了火龙之后，便将它安排在舟头的秋千架上。因为他早就料到绣球可能在被人争抢时落水，为了能够在此时占得先机，他就想起了这个在水中神通广大的帮手。今天，他一共带来了两只鱼鹰，另一个没有抢到绣球的鱼鹰则被他摆放在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