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皇帝玄烨，视东北为“龙兴重地”。这里有其远祖三陵寝：永陵在兴京，福陵与昭陵在盛京。谒陵祭祖就成为康熙皇帝生活中的一件大事。感祖德，行孝道，炫耀他的文治武功；更重要的是借机巡察边界，加强边防建设，防御沙俄的侵犯。

康熙十七年（公元1678年）二月初，康熙皇帝奉祖母博尔济吉特氏之命，回东北谒陵祭祖。他先谕旨议政王、贝勒、大臣会议，商量谒陵事宜，分派各衙门速行备办。随后命礼部设置卤簿仪仗侍候。接着，他又特谕翰林院侍从高士奇和御前一等侍卫纳兰容若，扈从圣驾东巡。

皇上临行前，翰林院学士兼礼部侍郎张英，詹事府詹事并翰林院侍读学士沈荃、左春坊，左赞兼翰林院检讨徐乾学，翰林院编修杜讷，纂修明史主事汪懋麟，大理寺左评事高层云等，都纷纷前来献诗送别，以示敬意。

二月初十，东方天边刚露出鱼肚白，紫禁城便击鼓鸣钟，震撼京师上空。英姿飒爽的年轻皇帝玄烨率领皇后、嫔妃和皇太子等辞别两宫。文武百官云集午门，以大礼相送。

康熙君臣一行分五个队列：最前边是三百人执役校尉的卤簿仪仗队；接着是康熙皇帝骑一匹白龙马；跟着是皇后乘的十六人抬凤轿，妃、嫔乘的八人抬的翟轿；随后是皇太子乘一匹枣红马。每个队列都有上百名太监与侍卫前后簇拥，左右护卫着；最后的队列是扈驾诸王和八旗劲旅随行。此外还有三十名精悍联络事情的亲兵骑着快马驰骋其间。赫赫扬扬的大队人马迤逦往东而行，旌旗羽葆络绎不绝，长达二十余里，声势极为浩大。留京的文武官员送行到东直门外。

这支浩浩荡荡东巡的队伍，路经临榆，纳兰容若凭吊了凄凉冷落的姜女祠。他倏地忆起自己曾在野史中看到孟姜女的悲惨遭遇，同时也想到当时役使黎民百姓的统治者如今也不复存在，心中不胜感慨，遂填了一阕《浣溪沙·姜女祠》：

海色残阳影断霓，寒涛日夜女郎祠，翠钿尘网上蜘丝。??澄海楼高空极目，望夫石上且留题，六王如梦祖龙非。

然后，纳兰容若等人陪驾登上长城，他又不由心潮起伏，写了一阕《一络索·长城》：

野火拂云微绿，西风夜哭。苍茫雁翅列秋空，忆写向，屏山曲。??山海几经翻复，女墙斜矗。看来费尽祖龙心，毕竟为，谁家筑？

康熙一行在山海关游览了两三日之后，即登山望海，但见海天一色，烟波浩渺，东临碣石，近指扶桑，依稀蓬莱，方丈隐约欲现。此时，康熙皇上豪情满怀，想吟诗一首，可欲言又止，满面春风地向文学侍从高士奇和御前一等侍卫纳兰容若问：“二位爱卿对此景有何感而发？”别看高士奇是康熙帝的文学侍从，又是江南的名士，可他赋诗填词在纳兰容若面前从不敢僭越一步，其实纳兰容若虽是御前侍卫，也起着文学侍从的作用。高士奇狡黠地向身边的纳兰容若溜一眼，先发制人地说：“容若，皇上命你填词，还不快点儿！”纳兰容若望着波涛万里、景色迷人的大海，不禁感慨万千，他一向把跟随皇帝出巡看做是天涯行役，是最没出息的差使。他以为没有谁能理解他的远大抱负，便希望离开世俗。同时，他也想到人间的事物变化无常，自己的理想非常渺茫，浮想联翩之后，对高士奇略一谦让，即填一阕《浪淘沙·望海》：

蜃阙半模糊，踏浪惊呼，任将蠡测笑江湖。沐日光华还浴月，我欲乘桴。??钓得六鳌无？竿拂珊瑚。桑田清浅问麻姑。水气浮天天接水，哪是蓬壶？

皇上和高士奇都异口同声地夸奖道：“好词！”接着，康熙皇帝对高士奇说：“江春，该你的啦！”高士奇倒是已经打出了腹稿，与纳兰容若相比，自觉逊色，便不欲出示。

这天，康熙帝驻跸北固山卫所。翌日晨，继续前行，经过宁远、杏山等地。每到一处，游山玩水，观赏名胜古迹，赋诗填词，以为留念。行至朝阳，康熙帝突然传谕，要在此地停留几日。群臣颇为不解，这朝阳地面既不能行围射猎，又没有赏玩之处，在这儿逗留什么？谁知，离京前，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嘱咐孙子玄烨说：“此次东巡，路经朝阳，命纳兰容若去探望被贬谪的贝勒老王爷，万勿错过机会。”

原来，这位老王爷是纳兰容若的远房爷爷，在皇太极亲政时，是一位年轻勇猛的战将，凭借祖传的东海长枪术，随着崇德皇帝南征北战，东讨西伐，立下了汗马功劳。清军打到江南，在攻陷扬州城时，因敬佩史可法是明朝一位铁骨铮铮的英雄，暗地放走了他，被多尔衮发现，参奏到御前，贬至朝阳。贝勒爷听说未曾见面的侄孙子纳兰容若扈驾东巡，借机要来看望自己，乐得欣喜若狂，踌躇满志地对家人说：“我们纳兰家族还有两个出息的，明珠侄儿已晋升为大学士，连他的儿子都当上御前一等侍卫了，那是京里的三品官哪！如今要来看我……”多少年来，家里人一直跟着他受苦，都摇头晃脑地说：“你甭白日做梦啦，人家京城的官儿，凭啥千里迢迢地来看你这无钱无势的糟老头？”

甭管家人怎么说，老王爷还是乐呵呵地等着迎接未曾见过面儿的远房孙子纳兰容若。老王爷在府门左等右盼了一天，也不见孙子来，家里人都笑老人家自作多情。贝勒爷是个急性子、最要脸的人。他伤心地“哼”了一声，把脚一跺，一转身，进了贝勒府，吩咐家人把府门关紧，谁来了也不开，还发誓地说：“从今往后，甭说京里的官来，就是皇上来也不见！”

谁知，老王爷刚赌完咒，纳兰容若就兴冲冲地来了。因为皇上又突然接到沙俄犯边的奏章，和臣子们商讨对策，把探望贝勒爷的事给耽误了。他虽未曾见过老王爷，可是常听说老人家的人品好，武功过人，非常敬佩。这次来到朝阳，一是奉皇上之命，学习他老人家手中祖传东海长枪的绝技，好训练八旗精兵，打沙俄；二是来尽孙子的孝道。纳兰容若哪里知道，倔犟的老王爷犯了牛脾气，誓不肯见自己呀！他带领两名校尉来到府门口，见大门紧锁。校尉敲了半天，没有动静。小校急了，要把府门砸开。这工夫，门“吱”一声开了，从门缝儿递出一页纸来。小校刚要挤进去，却被推出来，门又“吱”一声，关得紧紧的了。

纳兰容若看那纸上写着几句话：

容若行迹影无踪，老夫妄恋祖孙情。

唯有闭门独思过，咫尺天涯却难逢。

纳兰容若看了，不免心中难过，知道老王爷生气了，不肯见自己，怅然地回行营去了。

晌午，纳兰容若换一身便装，打扮成一个书生模样，又上贝勒府去了。府门仍然是紧锁，还是进不去，纳兰容若围着贝勒府的宅第转悠，走到后角门儿，见有个人看守着，他眼珠一转，掏出二两银子给守门人，说明了来意，就混进了贝勒府。他悄悄地东瞧瞧，西望望，偏巧儿，来到了老王爷的书斋。别看老王爷是行武出身，没念多少书，还挺好学，书房里摆满了经史子集的线装书，布置得十分典雅。纳兰容若趴窗一看，屋里没人，便进去从笔架上拿起一支小狼毫，在纸上写下这么几行字：

为打沙俄误行程，容若尤恋祖孙情。

痴心求教长枪术，协力卫国边患平！

他写完出了屋，见全院到处都静悄悄的，心想：“快走吧，兴许有埋伏，别让人家当贼抓了。”便急忙从后门溜出来。

傍晚，纳兰容若带了两名小校，第三次到贝勒府，大门依然关得紧紧的。

校尉不耐烦地说：“这位长辈也太不开面子了，值得这么低三下四地求他吗？若是不理他，没准他还兴许上赶着去看您哪！”

纳兰容若摇头说：“住口！你们懂什么？”

两名小校相视一下，不敢再吭声了。纳兰容若拾阶而上，亲自叩了几下门，冲着门缝，说：“求您禀告老王爷，纳兰容若来求见！”

这时，府门忽地大敞四开，从门里健步走出一位须眉皆白、衣衫褴褛的老翁来，只见他手中提着一条又宽又长的柞木大扁担，二目炯炯有神，眼光咄咄摄人魂魄，冲着纳兰容若喝道：“老王爷已向神佛和家里人发了誓，今生今世不想见你，你还来死缠着我干什么？快走开！若再不走，看家伙吧！”说着，老人家挥起扁担朝着孙子劈头盖脸地打来。

小校们气急了，撩起战袍的下摆，掖在腰带里，把辫子缠在脖颈上，冲上前去就要动手。纳兰容若急喝道：“不许动手！我来。”便和老人家厮打起来，这一老一少，左一个回合，又一个回合，拼作一团，难解难分。老王爷把一根扁担耍得虎虎生风，滴水不透，令人看去，满眼是扁担在飞舞，招式超群，套路非凡。其实，贝勒并不是真打。如果是真打，一扁担就把容若打倒了。他是把招数亮给容若看，二人足足打了半个时辰，老人身轻如燕，忽然跳出圈外，把扁担一摔，满意地说：“小孙孙，把我这个扁担带去，帮助康熙皇上保江山吧！”老人说完，硬朗地扭身就回府了，临进去时，又回过头来，恋恋不舍地望望孙子，眼窝里好像闪着泪花。

纳兰容若捡起那根沉重的扁担，双手抚摸着，也不知怎么着，眼里流出热泪。他想跑上去，跟爷爷说点什么，不料，老人家索性“砰”的一声把门又关得紧紧的，他只好望着贝勒府的门，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扛起扁担，若有所失地回到驻地。

两名校尉不解地问：“您一连三次来访贝勒爷，人家连照面儿都不打，门口不让进，令一个老家奴打了你一顿，您还给人家磕开头了。您这是犯哪股风啦？”

纳兰容若正色地说：“甭胡说八道！你们懂什么？方才，我爷爷已把祖传的东海长枪术绝技教给了我，还把纳兰家族传世的宝枪也一并送给了我，叮嘱我帮大清皇帝打退犯边的沙俄，卫国安民！这样的深情厚谊，难道还不值得重重地叩谢吗？”

说得两名校尉越发糊涂。这时，纳兰容若把扁担往地上猛劲地一磕，又往上一提拴，从扁担里面滑出一杆金光闪闪的长枪来。两个小校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刚才那位穿着破衣烂衫的老头儿，就是纳兰容若的爷爷，贝勒王爷呀！

这个倔老头，生怕家里人再嘲笑自己，他死要面子，才想出这么个招儿来，给自己找个台阶儿下。

康熙帝给纳兰容若五天期限，命他把东海长枪的绝技学到手，可他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学会了，还意外得了一杆祖传的宝枪，康熙帝龙颜大悦，嘉许赏赐。

三月初，康熙君臣一行抵达盛京。驻盛京将军阿穆尔图率属下和兵丁万余人出城迎驾。城中尽设卤簿，百姓夹道迎接，颂扬太平天子。到此地先拜谒了福陵，也叫东陵，位于盛京大东门外十里的天柱山上。这里葬着清太祖努尔哈赤和他的后妃。陵寝卧于“峰峦耸秀，松木繁茂，明月清风，排闼送青”之间，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方城驾空，殿阁凌云，显得极幽静。陵寝的周围松柏参天，前面的石碑、石像、石虎、石鹿、石驼林立，皆仿古而制。康熙帝带领皇太子、皇后、皇贵妃等人在供品丰盛、香烟缭绕的雕龙石案前行过三跪九叩大礼之后，亲笔撰写了《大清福陵功圣德碑》，其实是一首长篇颂诗。诗中反复追述其祖先努尔哈赤的丰功伟绩。

次日，祭祀昭陵。在拜谒昭陵时，最使康熙感兴趣的是一对战马石雕。相传，皇太极有两匹战马，一匹叫大白，一匹称小白。皇太极身体肥胖，乘小白可日行千里，乘大白却日行五百里，但大白有“略敌破阵”的本事，因而这两匹战马便成了皇太极的心爱之物。拜谒后，康熙帝当即赋《石马歌》，以颂两匹白马的功劳。

祭过福陵、昭陵之后，康熙又派亲信大臣赴兴京永陵拜谒远祖。那里葬有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父亲塔世克、伯父礼敦、叔父塔察，被尊为“肇兴四祖”。

康熙一行祭祀远祖四陵寝之后，驾幸东北三大名山中最负盛名的医巫闾山。此山位于辽宁省北镇县西部，古称扶犁山、兴山、义巫闾山等，今叫闾山。先秦古文献记载：“东方之美者，有医巫闾之殉、、琪焉。”它所以闻名于世。“其山掩抱六重，亦谓兴山山。岩洞泉壑，种种奇胜。山麓有石门，自卫城西北经平坂，两山屹立如门，有溪***。岩壑窈窕，峰峦回合。”远远可见青山削翠，碧岫堆云，委实奇丽壮观。医巫闾山自古以来，就以风景名胜著称，历代骚人、墨客、学者、名流无不流连忘返，赋诗赞绝。金人蔡曾留诗：

幽州北镇高且雄，倚天万仞蟠天东，

祖龙驱之不肯去，至今鞭血余殷红。

崩崖暗谷森云树，萧寺门横入山路。

谁道营丘笔有神，只得峰峦两三处。

在医巫闾山东，有观音阁。登上此阁，眺望远方，只见“奇峰插云，***岸悬，右拥层峦，左观溟海，多有可观”。游到此处，康熙皇上兴致很浓，停住了脚步，无限感慨地谓左右说：“二位爱卿，观此美景，岂无感而发，吟来朕听啊！”高士奇与纳兰容若相视一下。纳兰容若暗想：“人家是皇上的文学侍从，这种场合下，不能总是由着自己僭越应对，给人难堪。”于是执意谦让。正巧，高士奇对此自然美景，诗兴大发，便临景吟咏：

特起如端笏，前峰豆眼青；

山形飞欲去，云气驶还停；

杰阁渺难即，空岩若可听；

且将登眺意，留作未曾经。

高士奇吟罢，纳兰容若接着赋七律一首：

遥空一带锁奇峰，幽谷超然喜肇封。

十二州山星拱北，四千年事水流东。

洞涤瀑洒三冬雨，松志龙吟万窍风。

上有天章常跪读，鸾笙凤管叹时雍。

康熙帝笑容可掬地说：“好诗！此两首诗均将观音阁周围的景致描写得惟妙惟肖。”

闾山中有诸多名胜古迹，最富盛名的八大奇景，皆于观音阁的周围，像瀑布岩，圣水盆、仙女影、吕公岩、可怜松、道隐谷、翠云屏、望海堂等都是此地的奇观异景，极受游人的称颂。

康熙一行游罢医巫闾山，便直往吉林进发。一路上，边练兵，边围猎。这天，君臣走过一片茂密的树林，正好是天亮的时候。侍臣奏报：“已进入乌喇地界啦！”康熙帝听了，勒住马缰远望。身旁的纳兰容若也随着望去。只见一片胭脂红的群山树海，耳听哗哗流淌的山泉，近瞅脚下犁牛新翻出来的良田沃土，景色奇特，令人舒畅。迎面又见滔滔的松花江水，渔船川流不息，人声喧闹不已。

纳兰容若出神地望着浪花翻卷的江水，心潮起伏，思绪万千：眼前的山山水水，沃野曾是自己先世开拓、世居、创业的地方，后被努尔哈赤率建州女真部吞并。当年，曾祖金台什就是死于同努尔哈赤战争中……当即打了《浣溪沙·小乌喇》的腹稿，回行营后录下：

桦屋鱼衣柳作城，蛟龙鳞动浪花腥，飞扬应逐海东青。??犹记当年军垒迹，不知何处梵钟声。莫将兴废话分明。

康熙帝勒马观了一会儿乌喇城郊的景致，继续往前行，没走多远，见路旁卧着一个人，康熙命侍从到那人跟前一问，说是晒网场佐领的小听差，因为受刑不过逃出来的。康熙命把那人带回去问问情况。

吉林将军巴海，得报圣驾已进了吉林地界，急忙召集八旗官员头着顶戴身穿朝服，出城迎驾。康熙帝驻跸将军衙门，稍息之后，一面让巴海将军陪同赴视察船厂的建设情况，一面命纳兰容若微服去晒网场私访。

朝廷在乌拉街设了一个“打牲乌拉总管衙门”，专管为朝廷采珠、挖参、打鱼、采蜜、捕鹰等事。总管衙门在西崴子设个晒网场。晒网场的佐领立下两条规矩：一是女人不许入场；二是晒网时，看网的人不得回家，谁要是违犯，轻者打八十大板，重者要插耳游街，就是把两只耳朵各扎个窟窿，插上箭杆，牵着游街示众，或活活打死。

佐领原是个贪婪的小人，他觉得在穷小子尼玛察的身上捞不到什么油水，就想找个碴儿整治他。偏巧，有一天，尼玛察的老母得了急症，他看网一连几天没得空儿回家。眼看着老太太病得不省人事，他媳妇急得直哭，实在没办法了，便硬着头皮跑到晒网场去找丈夫回家去看看。她刚进晒网场，不料，就被佐领一把抓住，狞笑着说：“小媳妇，这下可犯到我的手里了，今儿个非把你插耳游街不可！”那妇人急忙跪下，哭着诉说婆母的病情。谁知佐领听了，却冷笑说：“扯谎！分明是来勾你男人回家睡觉。”尼玛察听说，忙赶来，也跪下哀求佐领让他回家和老母见一面，回来任凭佐领处治。

佐领喝道：“不行！这是朝廷的王法，谁敢违抗？来人，把这两个狗男女绑了！一块儿插耳游街！”

尼玛察小两口刚被五花大绑地捆完，就见从外边进来两个人，走在前边的二十多岁，长得眉目清秀，青衣小帽；后面的也不过二十岁，看样子像个随从。没等佐领搭言，那个年轻人笑呵呵地跟佐领说：“劳您驾。请问这一男一女犯了什么罪呀？”

“冤枉啊！这位大人，快来给评评理吧！”尼玛察抢先喊道，随后又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佐领耀武扬威地“哼”了一声，心想：“尽管你叫嚷，反正大权在我手里，看我如何收拾你！”

年轻人听了，联想到在路上遇见那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小听差，心里便有了几分数儿，点点头，转身对佐领说：“我看他俩是一片孝心，挺可怜，就饶了他们这一回吧。”

佐领一听，板起脸说：“饶了他们？这是当今皇上立下的王法，谁敢更改！”

年轻人笑着说：“我看，皇上不会立下这样不近人情的规矩。”说着，便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佐领说，“请看在我的面上，就放了他们吧。”

佐领的黑眼珠盯住白银子，口气立刻就改变了：“既然看在您的面上，就从轻处治，免去插耳游街的处罚，各打八十大板！”夫妇俩被松了绑，正撅着屁股等着挨板子。年轻人又从怀里拿出十两银子来，晃了晃，佐领又从宽处罚，说：“八十大板先存着，让女的回家侍候老太太，男的接着看网！”说完，狡黠地瞧瞧年轻人，意思是说，若再给银子，连男的也放了。年轻人会意地笑一笑，真的又给他加上十两银子。

尼玛察夫妇俩向年轻人千恩万谢之后回家去了。佐领正喜出望外地瞧着白花花的三十两银子，趁这工夫，年轻人向随从悄悄地说几句话，就把他打发走了。没有两个时辰，总管衙门的副将来了，朝年轻人恭恭敬敬地叫了声：“钦差大人！”原来，那年轻人就是纳兰容若。还没等副将继续说下去，佐领一听吓傻了，敢情这位年轻人是钦差呀！糟糕！这不是犯了敲诈京官儿的滔天大罪吗？副将详细地问明事情真相，人证物证俱在，当场拿下。纳兰容若把佐领丢下的三十两银子派随从送到尼玛察家，叫给他老母治病。

在乌拉街上被插耳游街的，却是那个仗势贪财已被革职的佐领。

待圣驾视察船场后回到将军衙门时，纳兰容若将查访晒网场案情细禀之后，康熙帝召巴海将军语重心长地说：“老将军，您守卫边疆固然重要，可是，教导下属廉洁奉公也是根本大事呀！”

第二天，康熙君臣登舟，沿江顺流而下，见渔船来往如梭，江边停泊众多战船。松花江两岸美丽如画的景物和无比精悍的水师阵容尤使康熙的心情振奋。

御舟一直到大乌喇虞村。沿江观察了水师设备情况，查访了民情，鼓励军民勤奋生产，同时，为抗击沙俄侵略进行了一系列的准备活动……

一晃儿，天已进四月，康熙一行先回盛京向二陵持辞谒礼，然后，依原路返回京师。

纳兰容若回京后，与爱妻紫薇仅温存数日，又接旨伴驾南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