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非凡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03
|本章字节:7832字
镇上的殡仪馆,建在山镇的东南角,背后靠山——老坟山,前面对水——大水库,用大嘴的话说这是依山傍水。从殡仪馆大门进去,左边没有任何建筑,而右边是一排平房,供职工办公和值班用,正面是个大堂,给死者办丧事、开追悼会用,大堂后面,就是停尸的冷库。从高处看殡仪馆,格局像个大大的“7”字。
据王师傅说,殡仪馆的选址和格局,都是有根据的。先说选址,殡仪馆选在东南方向修建,是因为东南方乃至阳之地,是“阳中之阳”,《易经》中提到,太阳由东升起,因此东方属阳;南方气候炎热,五行归火,而火为阳,因此东南方就是阳气最为旺盛的至阳之地,把至阴的殡仪馆修建在东南方,旨在压镇。
再说格局,殡仪馆的格局像“7”,是因为民间办理丧事一般都是以七为单位,什么一七、二七、三七……直到七七,殡仪馆建成个“7”字,也正寓意如此。
山里的冬天来得早,天冷了以后,我们几个爱凑在殡仪馆的值班房里打牌,因为值班房内有空调和电暖炉,两个一起开,房间里暖意融融,电费还不用自己掏,美中不足的是殡仪馆太偏僻,周围没有饭店和小吃摊,打牌打得饥肠辘辘时无处觅食。后来在我们的威逼下,大嘴自掏腰包买了个电火锅,算是替他们单位又向电厂作了点贡献。我们打牌前去菜市场买齐吃的,饿了就几个人一起动手搞火锅吃,爽得要命。
彻底解决了肚子问题后,我们就经常在值班房里搞通宵,有时打牌,有时骗几个姑娘过来讲鬼故事,有时什么也不做,就围着火锅喝酒抽烟吹牛皮,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值班房成为我们一个夜间娱乐的窝点。夸张地说,若不是因为下面这件事情的发生,这个窝点大概会被我们使用至大嘴退休。
那天我们几个本来想打牌到天明,夜宵都备好了,可其中一个在交警大队工作的朋友来电话说晚上有酒局来不了,三缺一,再找人又找不到,本想散了各自回家睡觉,可一大堆吃的摆在面前,于是临时决定搞个三人茶话会,搞多晚算多晚,搞累了就睡,反正值班室有床。
王师傅和我们说过,在殡仪馆,尤其在晚上,最尤其在晚上十一点到一点这段时间(此时是子时,是十二时辰中最为阴森的时间段),不可以谈论诸如鬼神之类的事物,更不可以做容易招惹这些东西的事情,否则惹来了脏东西,后果不堪设想。虽说前不久我和大嘴出业务碰见过那玩意儿,可害怕也就那么一阵子,过后一回想,还觉得蛮刺激的!用猴子的下流比喻是:就像第一次嘿咻的小姑娘,干的时候哇哇叫痛,痛完了一回味,还想再来一回。
那天晚上我们喝得有点多,把镇上所有漂亮姑娘讨论了个遍,猴子看看墙上的挂钟,提议说:“同志们,我建议,现在开始讲鬼故事!”我看了看时间,正值半夜十一点多,俗话说,酒壮人胆,在酒精的催化下,我们轮流把肚子里的奇闻怪谈说了个遍,越说越过瘾,直到搜肠刮肚再也弄不出半句鬼话,依然兴致不减。
这时大嘴说:“不如咱们来请筷仙吧,以前和王师傅聊天,听他说起过筷仙的玩法。”这个提议得到了我和猴子的双手拥护。大嘴说请筷仙不能开灯,于是他从隔壁办公室拿来一把蜡烛(殡仪馆的办公室一角堆满了鞭炮、元宝、冥币、蜡烛之类的东西,是大嘴等人创收外快的重要商品)。
我们按大嘴的指示,把蜡烛按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位依次放好,然后拿了一个干净的碗装满水,又拿来三根筷子,把蜡烛一一点亮,最后把灯和电暖器(电暖器会发光)全部关掉。一切准备就绪,我和猴子在桌边坐好,目不转睛地看大嘴开始念咒请仙。
大嘴端坐在椅子上,把腰杆挺得笔直,垂下眼帘,嘴里神神道道地嘀咕了一通,此时我非但不感到恐惧,看见大嘴一脸严肃的模样,反而有想笑的冲动,一旁的猴子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我用胳膊肘捅了捅猴子,示意他安静,大嘴似乎没有受到干扰,心神合一,专心继续着他的古怪行为。
房间里十分安静,蜡烛燃烧的声响清晰可闻。大嘴从桌上拿起三根筷子,并成一排,如上香般把筷子缓缓***盛满清水的碗里,同时嘴里轻轻说了声:“请!”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三根并排的筷子,居然齐刷刷地直立在水中。
我惊呆了,抬眼看了看猴子,他显然也被眼前的奇异景象所镇住,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倒是大嘴此时颇有神棍风范,面不改色,无比镇静地对我和猴子说:“来了,有什么问题,问吧!”
猴子有点结巴:“怎——怎么——问?”
大嘴说:“随便,除了别问你什么时候挂,其他随便问。”
我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了一句:“请问筷仙,我什么时候可以找到一个女朋友啊?”
说完,我眼巴巴地盯着筷子,期待着得到点让我惊喜的提示,可奇怪的是,三根筷子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直直地立在水中,既没摆出我期待的造型,也没发出我渴望听到的声音。
我看了看大嘴,问:“怎么回事啊?不灵啊,你看,不动也不说。”
猴子插嘴道:“你这个问法就有问题。”
我说:“怎么讲?”
猴子说:“你问什么时候能找到女朋友,你叫筷仙怎么回答你,摆个日期?再说这筷子哪来的嘴?”
我翻了他一眼,说:“要不你来问。”
猴子自信满满,说:“看我的。”
猴子挪了挪屁股,把身体坐正,搓搓手,双手合十无比虔诚地说:“筷仙啊筷仙,不好意思这么晚惊动您老人家,我就想向您咨询一个问题,您不用告诉我太多,只要回答对或者不对,能或者不能,好或者不好,是或……”
我听着不耐烦,打断了他:“你他妈快点,啰唆什么!”
猴子清了清嗓子,对着三根筷子问:“请问筷仙,水电公司的张晓静对我有没有意思(张晓静,堪称本镇第一窈窕美女,其父是水电公司副总,其母是水电公司人事部主任,家境优越,貌美如花,被猴子从初一起就开始觊觎和意淫,直至现在)?”
筷子对猴子的问题同样没有任何反应,我们三双眼睛直愣愣地瞪了筷子半天,可这三根筷子像扎了根似的竖在水中,纹丝不动。
猴子急了,骂道:“靠,怎么回事!”
我见大嘴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便捅了捅他,说:“要不你来试试?”
猴子表示同意,说:“嗯,也许是要请它的人问,它才会回答,大嘴你试试。”
出乎我和猴子的意料,大嘴摇摇头:“我觉得有点问题,还是不搞了。”
我与猴子异口同声道:“有什么问题?”
大嘴还是摇头,面色凝重地说:“不知道,但不应该这样啊。”
猴子说:“那你试试啊。”
大嘴继续摇头:“还是不试了,赶紧送走它。”
说完,他低声念了几句什么,说了声:“走——”
我和猴子伸长脖子看着筷子,良久,猴子说:“它没走。”
大嘴看上去有点急,重复念了几次,一次念得比一次快,可那三根筷子却像中了邪一般,依旧保持着直立状态。
我看看大嘴,大嘴看看猴子,猴子看看我,三双眼睛互看了一圈,又同时集中在筷子身上。八支蜡烛已燃去了近三分之一,白色的蜡油滴落在桌面,凝固成诡异的形状。房间门窗紧闭,烛火却左右摆动得分外活跃,像有风,可我感觉不到。
大嘴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
猴子猛地站起来,大声说:“管他妈的怎么回事,它不走,我送它走!”说完,用右手手背扇向筷子。
“别!”大嘴阻止不及,三根筷子被猴子打出碗中,分别跌落在桌面和地上。与此同时,一阵邪风突然在门窗紧闭的房间内刮起,八支蜡烛被同时刮灭,风瞬息即止。在黑暗中,我听见桌上那只盛满清水的碗,发出一声可怕的爆裂声,溅出的水滴落到我的脖子里,冰冷异常。这突如其来的怪事,让我们三个不约而同地大叫起来。
我一边用袖子蹭脖子,一边大叫:“猴子,快,快,开灯!”
“在,在,在找,别推我呀!”猴子摸着黑在墙壁上乱摸,终于摸到了电灯开关。
突来的光亮,让我几乎睁不开眼睛,眯了一小会,才恢复正常。桌上的蜡烛被刚才那股怪风全部吹倒,七零八落地躺在桌上,放在中央的那只碗,已崩裂成碎片,残片弄得满桌都是,狼藉不堪,水顺着不平的桌面自边缘滴落,掉在地下一个塑料袋上,发出嗒、嗒、嗒的声响。
猴子从门口走过来,用手拨拉着桌上的碎片,问:“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大嘴惊魂稍定,歪着脑袋责备猴子:“大爷的,叫你别动!”
猴子回骂道:“操,你不早说,我哪儿知道!”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我赶紧劝止:“别吵别吵,我看这事邪门,明天问下王师傅,赶紧清理一下,跑人!”
我们争先恐后地收拾完房间(这是前所未见的),迅速离开了殡仪馆。在车上,猴子突然想起什么,叫了起来:“我说,刚才我摸开关的时候,你们谁推我啊,吓死我了!”
我说我没推啊,大嘴也摇头说没,猴子的表情有点奇怪,说:“你们别吓我,到底谁推的?”
我们说真没推,开灯后你也看到了,我和大嘴站在离你两米多远的地方,还隔着桌子,莫非我们会瞬间移位不成?
猴子的神情越发错综复杂,呆了一会,猛地把衣服翻起来,弓着后背说:“来来来,凡子,帮我看看,我后背靠右上面有没有什么异常。”
我瞥了一眼,说:“没什么啊,正常得很。”
“仔细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