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非凡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03
|本章字节:7766字
我凑过去,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了一遍,说:“的确没什么?”
猴子整好衣服,舒了一口气:“那还好,你们不知道,我在找开关的时候,感觉被人猛地从后面推了一下,差点撞墙上,我还以为是你们谁弄的。”
我和大嘴对视了一眼,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夜里,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神不宁,总觉得这件事还没完。晚上发生的事我实在找不出科学的解释,此时,我已确信这个世上确有某种神秘的东西存在。也许是猴子的鲁莽触犯了所谓的筷仙,又或许是我们招来了某类不干净的东西,要说脏东西,还有哪里比殡仪馆多?更何况,殡仪馆后面就是座坟山,冷库里还存放着几具无人认领的死尸……
想到此,我的心咯噔了一下,赶紧跳下床,把衣服裤子脱个精光,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连夹肢窝也没放过,确信身上没有任何奇怪的印记后,才重新回到被窝里。后来我得知,那天晚上,大嘴和猴子同样失眠,也同样在镜前做自我裸体欣赏,其结果是:我和大嘴安然入眠,而猴子,就没有我俩这么幸运了。
第二天,我在单位看(我们单位比较清闲,一年就两三个月有点忙,其他时间基本没事,早上来单位转一圈,和领导会个面,之后想干吗干吗),突然接到大嘴打来的电话,大嘴电话里说猴子出事了,我问什么事,大嘴说你过来就知道了。
猴子出事了,正在殡仪馆,难道是猴子……我胡思乱想,一路忐忑不安地赶到了殡仪馆。
不希望看到的场景没有出现,看到眼前活生生的猴子,我松了口气,骂道:“我操,大嘴打电话说你出事了,我还以为你挂了,靠!”说着,我照他肩膀狠狠地砸了一拳。奇怪的是,猴子并没像往常一样迅速反击,而是哭丧着脸说:“离挂也不远了。”
“怎么回事,还没缓过来啊?唉,你小子平时张牙舞爪的,原来是个软蛋子。”我以为猴子是被昨晚发生的事儿吓的,现在还没缓过神来。一旁的大嘴默不做声,猴子一脸苦相地卷起衣服,转过身说:“喏,你看右边。”
“啊!”看到猴子的后背,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在猴子的右肩背上,出现了一个类似手掌的印记。这掌印非常奇怪,不大,像小孩的,却又只有两根手指,从位置上看,应该是食指和小指。
“不应该啊。”我说,“我记得昨晚在车上我替你看了,明明是什么都没有的啊。”
猴子欲哭无泪,说:“当时可能是没有,我回家以后,觉得被那什么推了一把不干净,便洗了个澡打算除除晦气,谁知道洗完澡出来,对着镜子一看,晦气没洗掉,反而洗出个这玩意来了。”
我用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地方,问:“痛不痛?”
“不痛,什么感觉也没有,可就是去不掉,后来我又洗了好几次,皮都快搓下来了,还是这样。”
我朝周围看了一圈,问大嘴:“王师傅呢,他知道不?”
大嘴说:“王师傅在山上盖庄(我们管修坟叫盖庄),这事我一早就和他说了。”
我急忙问:“他怎么讲?”
大嘴说:“还能怎么讲,说我们玩出事了,十有八九招来的是鬼,等他下来,让他看看猴子的背再说。”
我应了一声,看了看脸色泛白的猴子,欲言又止。三个人蹲在院子里抽闷烟,一支接一支,等王师傅盖庄回来,我们三人脚下,已丢满了长短不一的烟头。
王师傅一看见我们仨就骂:“你们三个癫伢崽欸(欸,当地方言,相当于语气词‘呀’),不要命,什么不好歇(歇,当地方言,相当于‘玩’),半夜三更来这里歇这个,啊?”
猴子一见王师傅来了,刷的一下从地上弹起来,把衣服撸老高,说:“王师傅,你赶紧给我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嚯!”王师傅发出一声惊叹。
不知是冷还是怕,猴子的身体抖得厉害,问:“怎么回事,是不是很严重啊?”
王师傅眯起眼,又仔细瞧了会猴子后背的掌印,说:“这像是小伢崽的手啊,缺了三个手指头。”
他帮猴子拉下衣服,对大嘴说:“你晓得这是哪个拍的不?”
大嘴满脸不解:“我哪晓得。”
猴子在一旁急得直跳脚,说:“王师傅你就别卖关子了,是什么快说啊,大嘴知道个屁啊!”
王师傅把夹在耳朵上的一支烟取下,在大拇指上顿了顿,提示大嘴道:“两个月前,一个小伢崽出车祸死掉了,还是你去拉回来的,不记得了?”
大嘴一听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接着指着猴子问王师傅:“你是说猴子背上这个,是那个小孩子搞的?”
王师傅点点头:“八九不离十。”
猴子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因为烟抽得多,声音嘶哑:“你们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小孩子小崽子的!”
猴子不明白,我却大概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因为那天大嘴去拉尸体的时候,我正好在殡仪馆,所以就跟去瞧热闹了。
在距我们镇五公里处,有个地方叫客山,客山紧挨着一条国道,这条国道的客山段,不是好地方,自我记事起,就知道此地车祸频出,邪门的是,迄今为止,所有出车祸的车辆几乎都出在同一个位置,我那在交警大队工作的朋友告诉我,在他们统计的车祸次数中,百分之九十八都发生在这里。
要说这路段弯急坡多也就算了,可偏偏是条直得不能再直的柏油路,车祸出得也离奇,不是侧翻打滚就是四轮朝天,可车胎却都是好好的,并没有发生爆胎或其他什么易导致翻车的事故,就这么平白无故匪夷所思。当地司机都知道这地方邪门,虽然这地方一马平川,但开到此处都会很自觉地放慢车速,因此出车祸的车子,大都是外地牌照的。
那天下午三点多钟,我和大嘴在殡仪馆外面打羽毛球,激战正酣,副所长跑来叫大嘴,说交警队来电话,客山出车祸了,是辆中巴,当场死了个小孩,要大嘴去拉。我跟大嘴到了现场,一堆人正在围观,那辆出事的中巴车横卧在马路中央,伤者已经被送往医院,周边散布着玻璃碎碴儿和点点血迹,旁边放着一具小孩的尸体,上半身被衣服盖住,露出两条血迹斑斑的腿,裤子几乎被撕裂成布条,鞋一只不剩,头部下方弥漫出鲜血,一直流到路边的排水沟里。
他被抬进车的时候,我看见他血糊糊的右手耷拉下来,三根手指被压得稀烂,剩下的两根死死地钩住手掌,如果我没记错,残余的手指应该是食指和小指,而猴子后背的印痕,正是一个只有食指和小指的小孩掌印。
猴子听完这些,目瞪口呆,把脑袋挠得吱吱响。我说:“这么说,那天晚上我们招来的压根不是筷仙,而是这个小孩子的……”我看了一眼猴子,把“鬼魂”两个字咽了回去,而猴子此时,已是脸色惨白。
王师傅将在手上把玩了半天的香烟点上,说:“我估计,这小鬼没什么恶意,被你们三个碰巧招来,觉得好玩,后来猴子把筷子打掉,估计把他吓到了要跑,跑的时候推了猴子一把,就留下了这掌印。”
听王师傅这么说,猴子的脸色稍有好转,但依旧忧心忡忡,一张嘴溜出几个问题:“那我背上这玩意儿怎么办?会不会中邪得病?怎么去掉?要不要去给这小孩上炷香烧点纸什么的?”
王师傅沉吟了会,抽了几口烟,说:“烧点钱给他是应该的,毕竟你们把他吓着了……”
猴子打断王师傅的话,说:“啊,只听说过鬼吓人,没听过人吓鬼,这小鬼还差点把我们吓死了!”
大嘴拍了下猴子:“别打岔!”
王师傅弹了弹烟灰,接着说:“至于猴子背上这个掌印,我就不知道怎么才能搞掉了。”
猴子差点晕倒:“那我不是死定了?”
王师傅拍拍他,说:“不要急嘛,我不会,有人会嘛,土凹有个老头,姓黄,对这方面很在行,你们可以去找找他,应该可以搞掉,毕竟那小鬼也是无意的。”
猴子一把拽起大嘴,说:“走,赶紧的,送兄弟疗伤去。”
我说:“急什么,先给那小鬼烧点纸吧,不然治好了,回头再找你摸上一把。”
猴子一拍脑袋,说:“对对对,大嘴,拿点货来(我们称纸钱、元宝、蜡烛之类的东西为货),我们去给他烧点,哦,对了,王师傅,你知道那小鬼埋哪儿吧?”
小鬼的坟很简陋,才两个月的新坟,墓前没有花圈,没有贡盘,只有一小撮未燃尽的元宝和草纸,被雨水浸泡成一团黑糊糊的疙瘩,一块用细竹竿挑起的招魂幡,在凄冷的山风中幽幽摆动,地上依稀可见鞭炮的残屑。从碑文上我得知,他姓赵名得磊,生于1992年,死于1999年,年仅七岁。
我们烧了一堆元宝和纸钱,还各自上了一支香。离开前,猴子对着小鬼的墓碑说:“小朋友,不好意思惊动了你,我们也不是故意的。这些钱你拿去花,如果花完了,就去找你爸爸妈妈,千万别找我们,如果你非要找我们,千万记得别找我,我胆小,他们俩胆大,所以找他们就可以,他们会转告我的,到时候我们再给你烧,希望你在下面过得好一点。”
猴子这番话说完,屁股上立刻多出两个鞋印。
土凹是距我们镇二十多公里外的一个小山村,大嘴开车,十来分钟就到了。来之前王师傅说老头给人驱邪看病从不收钱,就爱喝点酒,所以我们停下车,在路边小店买了几瓶店里最好的酒,顺便向店主打听黄师傅的住处,一提黄师傅,店主十分热心地给我们指路,谢过店主,我们驱车来到黄师傅的住所。
黄师傅家就在马路旁边,一座普通的农户,门前种着一棵半死不活的金橘树,几只鸡在院子里啄食,大门敞开,里面空无一人,我们叫了几声,没人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