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非凡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03
|本章字节:10898字
“看见了。”大嘴说着,把车速放慢些,在距那车十几米外的地方,停下了。
“钱伟呢?”猴子弓着腰趴过来,伸长脖子看了又看。
“是不是在车里啊?”大嘴问我。
“这哪儿看得到,过去看看。”
“哦。”大嘴又把车往前挪了一些。钱伟那车覆了黑膜,不凑上去看,根本看不出车里是否有人。我跳下车,小跑到那车跟前,车窗上映出我的身影,看不清里面。我敲敲玻璃,叫:“钱伟!钱伟!”没人答应。
我把脸贴近车窗,正要往里看,身后突然传来猴子的声音:“没人啊?”我吓得差点蹦上车顶。
“操,死猴子,差点吓死我了,你知道不?”我捂着胸口,心脏一阵乱蹦。
“妈妈的,就这点胆儿,我来。”猴子凑过来,贴着玻璃往里看了一会,直起腰来对我说,“里头没人。”随后他又补充说:“有没有鬼就不知道了。”
“没人?”我拨开猴子,也往车里看了看,的确没人,钥匙还插在车上。
“那人哪儿去了?”我嘀咕着,四处张望。夏天天黑得晚,虽然已是黄昏,但天色还亮,视力没有妨碍。路是土路,不宽,土路左边是一条水流湍急的山溪,山溪对面,是灌木林,非常茂密;右边视野稍开阔,有一片大大小小的梯形稻田,梯田不高,再往上是山,有一条小径,蜿蜒向上,深入山间。山溪这边无路可走,如果钱伟要继续往前,那就不应该弃车,除非车抛锚了,但这段路很直,能看到很远,算算时间,他从这里开始步行向前的话,我们没理由看不到他的背影,除非他会飞。这样看来,钱伟只能是往稻田这边走了,难不成他上了山?
我朝稻田方向指了指,对猴子说:“他会不会往山上去了?”
猴子皱皱眉,望着梯田上方,说:“他上山干吗?打野猪?”
这时大嘴过来了,听见我和猴子的对话,说:“上山还能干吗,山上不就是埋死人的地方吗?”
猴子叫了起来:“哈,你是说他去找刘月梅的坟墓了?难不成刘月梅,就埋在那山上?”
大嘴点起一支烟,说:“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要不他上山干吗,凡子你说对不?”
我正是这样想的。我点点头,说:“刘月梅,肯定埋在这山上。”
猴子摸着下巴,说:“难不成真被我猜对了,他突发愧疚,来拜祭拜祭刘月梅?”
“哎。”我摆摆手,说:“怎么会呢,钱伟根本就不知道刘月梅埋在哪儿。”
“你怎么知道?”
“我和他聊过。”
“靠,难不成他真是中邪了,被刘月梅的那个什么,引来的?”猴子有些惊骇。
“十有八九。”我点点头,心底渗出一丝寒意。
“那咱们怎么办?跟上去?”猴子问。
“就是这个意思。”我说。
“啊!”猴子鬼叫一声,没再说话。
我看看大嘴,大嘴慢悠悠的,吸了口烟,说:“我觉得吧,这天都快黑了……”说到这儿,他就住口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我言不由衷地说:“要不你们在这儿等着,我上去看看?”这话才出口,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大热天的,我居然感到冷。
猴子眼睛瞪得老大,对我叫:“你疯啦?”
大嘴在一旁摇头不已,连声说:“疯了,疯了。”
我两手一摊,说:“那怎么办?你们俩胆那么小……”
猴子打断了我,说:“谁说兄弟们胆小了?我的意思是,咱们去为钱伟那小子冒险,不值得。”
我说:“也就是去看看,远远的,我估计没事,再说,那刘月梅和咱们没仇没恨的,犯不着惹咱们不是?”我不好意思再说是为了郭薇,说到底,大嘴他们忙前忙后,都是为了我。
“哎,大嘴,手机拿来,再打个电话看看呀。”猴子突然叫道。
“对呀!”我双手一拍,这人都被搞傻了,我居然忘了再打打钱伟的手机。
“大嘴,快,手机。”我把手伸向大嘴。大嘴摸摸口袋,没有,于是往车上跑。一会儿,大嘴从车里钻出来,手里捏着手机,愁眉苦脸。看他的表情,我以为是手机没电了,问:“怎么?是不是没电了?”
大嘴把手机递给我,说:“电有,但没信号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我接过手机一看,信号显示零格,我试着拨了拨号,没用。我叹了口气,把手机还给了大嘴。
“怎么,真没信号啊?”猴子又拿过手机,捣腾了一小会,也放弃了。
“看来,只能上山了。”大嘴眯着眼,朝山上望去,看得出,他在努力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我看看猴子,猴子咂咂嘴,然后很利索地说:“行啦,去就去吧!”
我有点感动,张张嘴,不知说什么。暮色昏黄,天快黑了,我挥挥手,说:“走吧。”
大嘴从车上拿出一只手电筒,掂了掂,说:“嗯,不错,还可以防身。”
猴子闻言,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抓在手里,大嘴问:“靠,你拿这个防身啊?也小了点吧,找块大的啊。”
猴子回答:“防个屁,我是怕有蛇。”说着,他往杂草丛生的田埂上扔了两块,见没什么动静,就从路上跳了下去,我和大嘴紧随其后。
每走几步,猴子就停下来扔两块石头,然后再从地上找石头,继续扔。后来猴子在田埂旁捡到一根细长的竹竿,就丢掉了石头,改用竹竿在前面拍打探路。快上到山路时,还真被他从草丛里惊出一条小蛇来,花色斑斓,不知是什么蛇,看上去很毒。蛇受了惊,刷的一下窜走了。
猴子被吓了一跳,蹦了起来,骂道:“操,真有蛇!”
爬上山路,没走几步,猴子突然跑前几步,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他看了看,转过身,把东西递给我看。他捡到包烟,芙蓉王。我接过烟,打开一看,还有半盒,钱伟抽的就是这种烟,这半包烟,肯定是他掉的。我把烟交给大嘴,说:“这烟是钱伟的,他肯定在山上。”
大嘴看看手中的芙蓉王,骂道:“操,比老子抽得还好。”骂完,他把烟揣进了口袋。
山路两旁长满了茂盛的野草和灌木,几乎把路遮住了。猴子在前面开路,把竹竿拍得啪啪响。蚊虫很多,一蓬一蓬的,在人的头顶和眼前盘旋飞舞,挥之不去。我们闭着嘴,不敢说话,怕一张口,就会吸进几只蚊子。山路有点陡,不一会儿我就气喘吁吁起来,猴子和大嘴比我好不了多少,尤其是大嘴,跟在我后面闷喘如牛。还好这条山路并不是一直向上,快到半山腰的时候,就开始往右边拐,路也随之平坦起来。
天色渐暗,大嘴把手电筒传给猴子,猴子握在手上,没打开。天还不算太黑,手电筒开或不开,对视线的影响并不大。山路比之前宽阔了些,两旁的灌木丛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棵参天大树。我们走进了一片树林。树林里凉飕飕的,温度比外面低了许多。这让我感觉很不好,这不是怡人的凉爽,而是逼人的阴气。晚上去殡仪馆,就会让人有这样的感觉。也许是树木太密太高的缘故,天仿佛一下就黑了下来,猴子停下脚步,打开了手电筒。
猴子一边打量四周,一边小声对我们说:“这地方好阴森啊。”
我踏前两步,走到猴子身边,大嘴也赶紧蹭上来,三人贴得紧紧的。这地方其实蛮宽,三个人并排站绰绰有余。树林深处,看起来黢黑幽森。四周静悄悄的,除了我们的呼吸声和脚下偶尔弄出的响动,听不到其他声音。这很奇怪,在山里夏天的傍晚,怎么会听不到一点虫鸣声呢?
大嘴清了清嗓子,轻轻地问:“钱伟哩,怎么还看不到他?”
我说:“估计还得往里走。”
大嘴有点战战兢兢,说:“还要再往里啊。”其实我也心慌得厉害,不想再往里走了,这比半夜去殡仪馆还让人瘆得慌。
猴子握着手电筒,往前方一通乱照。忽然他定住了,手电筒直直地指向一处,他拿着竹竿的那只手,正不停地扯动我的衣角。
“怎么了?”我侧过脸问他。
光线很暗,我不看清猴子的表情,他下巴向前扬了扬,说:“看那边。”
我顺着电光看去,在一棵大树旁边,有一座隆起的坟包,被藤蔓和野草覆盖住了。再仔细看,一块小而陈旧的墓碑,在细密藤蔓的包裹中,在电光的照射下,露出白森森的一角。粗眼一看,分外吓人。
大嘴赶紧去打猴子握住手电筒的手,骂道:“操,还照,赶紧挪开。”以前黄师傅对我们说过,走夜路若撞见孤坟,千万别用手电筒去照,这是大不敬。
猴子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禁忌,没有啰唆,赶紧移开了手电筒,照在我们自己脚下。
“继续往前走吗?”猴子碰碰我。
“你说哩?”我碰碰大嘴。
“问我干吗,你说了算。”大嘴窸窸窣窣地摸出烟,手有点抖,不留神洒撒落了好几支。
我想弯腰去捡,大嘴拉住我,说:“别捡了,还有哩。”说完,他又从烟盒里拿出两支给我,我衔上一支,递给猴子一支。我们站在原地,抽了几口烟,谁也没说话。
忽然猴子把烟丢到地下,用脚蹍了蹍,说:“走吧,再往前,既来之,则安之。”
大嘴没有反对,我说好,三人硬起头皮,肩膀紧贴着,继续向树林深处走去。猴子不敢再用手电筒左右乱照了,连照远点都不敢,只敢照在眼前一点的地方,能看清脚下就好。竹竿他仍抓在手里,却不再敲敲打打了。此时此刻,哪怕一点人为的响动,恐怕都会让我们惊乍起来。向前走了几步,经过那座老坟时,我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头皮上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动。我们屏气凝神,提心吊胆地走过了老坟。
才走过老坟一点距离,身后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像树枝断裂的声音。我们三人同时定住了。那声音不大,但在幽静的树林里,听起来却格外刺耳。尤其在我们神经如此敏感的情况下,这声突如其来的响动,几乎要把人吓得魂飞魄散。
“什么声音?”猴子触电似的抖了一下,声音也有些发颤。
“回头看看,一起转身,一、二,转!”
我们同时转过身,没发现任何异常。树林里,死一般的寂静。没有风,什么都没有。月色应该很好,可几乎全被大树繁茂的枝叶遮住了,只有几缕从缝隙间漏下,洒在暴露而粗大的树根上,霜一样。
猴子晃晃手电筒,猜测道:“是树枝吧,树枝断了,掉下来了。”
大嘴挠挠鼻翼,说:“我怎么听得像有人踩断了树枝。”
我感觉和大嘴一样,但我没说,更不敢多想,我对他俩说:“走吧,别管那么多了。”
继续往前,路边的坟墓渐渐增多,这应该是一片坟地。又走出几十米远,小路消失了,看来,我们已经走到了小路的尽头。猴子举起手电筒,往稍远些的地方照去。
“哇!”忍不住,我们三人都惊呼了起来。猴子左右移动手电筒,电光所至,无处不是大大小小的坟墓。
“操!”猴子轻骂了一声,把手电筒移回了自己脚下。这无论往哪照都不合适,全是坟墓。
“这到尽头了吧,钱伟呢?”
“是不是这小子根本没过来?”
“怎么会呢!”我拿过猴子手中的手电筒,往周围和远处照了照。
“哎,那边好像有动静。”猴子轻声叫道。
“哪边?”我晃着手电筒,没发现什么。
“把手电筒给我。”猴子拿回手电筒,把光束移到远处的一簇灌木丛上。灌木丛一动不动。
“没动静啊。”大嘴说,探头问猴子,“你眼花了吧?”
猴子盯着灌木丛,说:“怎么可能,刚才光掠过的时候,我明明看到,那地方动了一下。”
我猜测道:“会不会是蛇?”
猴子说:“再看看。”我们眼睛不眨地盯着那丛灌木,大气都不敢出。
猴子没看错,不一会儿,我和大嘴就看到灌木丛动了一下,很快,又动了一下。与此同时,我隐约听到灌木丛后,发出了一阵极细微的窸窣声。灌木丛后,有东西!
大嘴碰碰我,问:“是不是钱伟?”
我轻轻叫了两声:“钱伟,钱伟。”没人答应,灌木丛也不动了。
“钱伟!”大嘴用力喊了一声,没把钱伟喊出来,倒把我和猴子吓了一大跳。
猴子瞪了大嘴一眼,没好气地说:“走,过去看看。”蹑手蹑脚,我们走到灌木丛前。猴子手上的竹竿还没扔掉,他伸出竹竿,试探着朝灌木丛里捅了捅。
沙、沙……灌木丛里突然发出了骇人的声响,剧烈摇动起来,一条黑糊糊的东西,从灌木丛里猛地蹿了出来。猴子吓得把竹竿一抛,我们转身就跑。没跑两步,只听哦哟一声,大嘴脚下一滑,双手乱舞,一把抓住我的衣角,我被他拽倒,两个人一起滚下了旁边的斜坡。
大嘴先我滚下,我背朝下脸朝上,像倒坐滑梯似的,直溜溜地滑到了底。坡底的野草应该很丰茂,我感觉屁股底下软软的。
猴子在上面用手电筒一通乱照,大声叫着:“喂,凡子,大嘴,你们没事吧?”
手电筒晃得我睁不开眼,我挡住眼睛,对猴子叫道:“没事,那个,把手电筒移开点。”
猴子移开手电筒,见大嘴没回答,又叫了起来:“大嘴咧?大嘴有没有事?”
对啊,大嘴呢?我借着手电筒的光,左瞧右看,没看见大嘴,我急得大叫:“大嘴,大嘴!”
“操,别叫了,我在你屁股下面。”大嘴瓮声瓮气地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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