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非凡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03
|本章字节:8754字
这天中午,我和猴子正在小饭馆吃饭,菜还没上,猴子的手机响了(前些日子镇上新开了一家手机店,开业时大搞优惠,我和猴子赶紧出手,一人揣回了一部,为此大嘴黯然神伤了大半天,为他优越感的逝去)。
“操!”猴子接完电话,骂骂咧咧地放下手机,对我说,“大嘴说他在单位,没空出来吃饭,让我们回头给他送点去。”
我笑:“最近他们生意不错啊。”自上回m县业务后,快一个月了,我们没和大嘴出过业务。不是业务量少,而是这期间的业务,都用不着我们陪。
猴子在桌上敲敲筷子,说:“谁说不是呢,我就不明白,怎么这死人都是一阵一阵的,要么就十天半个月不死一个,要么就一窝一窝地扎堆死,莫非真有什么凶月之说?”
我说:“这不好讲,要不你研究下易经八卦?”
猴子扁起嘴,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很有这个必要。”
正说着,菜来了,我抓起筷子正要开吃,突然想到还要给大嘴带饭,我问猴子:“哎,要不要再炒一个菜?”
“为什么,这还不够啊?哦哦……”猴子嘴里正塞着一大块回锅肉。
“不是还得给大嘴带吗?”
猴子咕地一下把肉咽下,摆着油汪汪的筷子说:“炒个屁,回头给他挑几块肥肉,兑点菜汤,ok了。”
嗯,好主意,我绝对同意。
“操,这就是你们给我带的饭?”大嘴打开饭盒,看见里面的饭菜,脸都绿了。
“你们看你们看,他妈的,一、二、三……”大嘴数着饭盒里那几块可怜巴巴的肥肉,冲我们吹胡子瞪眼,“就四块肉,还他妈的都是肥的,我靠,皮上还那么长的毛,你们两个王八蛋,是不是直接把剩菜给我装来了?”
猴子打了个饱嗝,嘿嘿一笑,说:“眼力不错,的确是我们用膳用剩的。”
我拍拍大嘴肩膀,说:“谁让你懒着不自己出去吃,有得吃就不错了,还计较那么多干啥?”
“你们他妈的,太他妈的……”大嘴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们够意思了。”猴子优哉游哉地点了根烟,对大嘴说,“这大中午的,我们放弃宝贵的午休时间,步行这么远给你送饭,你还挑三拣四啰里吧唆,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就是,你小子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叫花子嫌饭臭!”
“没错。”
我和猴子一唱一和,大嘴被我俩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鼓着眼睛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好,你们两个给我记住。”说完抽出筷子,捧着饭盒大口扒拉起来,我和猴子笑得要死。
大嘴还没扒拉几口饭,办公室外有人在叫他,他满嘴饭菜,含糊地应了一声,把筷子往饭里一插,放在桌上,赶紧跑出去了。
“靠,还真忙啊,院里好热闹,走,看看去。”猴子招呼着我,往院里走去。
难怪大嘴忙,今天殡仪馆接了两单业务,一个是老头,脑溢血死的;另一个年轻,才二十出头,我们都认识,是本镇著名的混混石三,石三是此人外号,真名不详,据说他是在路上被几个人用乱刀砍死的。这有点奇怪,石三在镇上混混圈里混得不错,和几个大哥级的高级混混都能称兄道弟,按理说,在本镇,不会有仇家啊,这怎么莫名其妙的,就被人砍死了?一个和猴子相熟的小混混告诉了我们原因,前几天,石三一伙,曾去小镇边的l县揍人,据说揍得很成功,大胜而归,现在石三被砍死,十有八九是l县那边的混混们干的,报仇嘛。哎,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不过在我们这个鸟大的小镇上,挨刀挨死的混混,据我所知,石三倒是头一个。
为石三送行,殡仪馆里聚集了许多大大小小,著名以及不著名的混混们,有些我认识,有些我不认识。近百个混混齐聚一堂,那场面,说实话,非常强。
我在院子里溜达了会儿,觉得没意思,回到了办公室,猴子还在和几个认识的混混吹牛皮。我坐在办公室里,抽了支烟,大嘴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抹了把额头,骂道:“操,忙死了,晚上还要值班。”
我瞥了眼人头攒动的院子,说:“今晚值班放心,混混多,辟邪。”
大嘴看了我一眼,有些惊讶:“有这说法?”
“鬼怕恶人嘛。”
“嗯。”大嘴点点头,捧起饭盒,对我说,“不过你们还是得来陪我,冲你们给我带的这顿饭,你们就得弥补我。”
弥补你?我正要骂他,大嘴突然噗的一声,把刚扒进嘴里的饭全都吐了出来。
“呸,呸!我操!”大嘴像吃了狗屎。
“怎么啦?”
“这饭,这饭……”大嘴还在吐着,把饭盒往桌子上一放,我凑前一看,哈,真是见鬼了,刚才还好好的饭菜,才过了十五分钟,居然就像在冰箱里放了半个月似的,干巴巴硬邦邦的,几乎结成了一坨。大嘴刚才只顾着和我说话,捧起饭看也没看,就往嘴里扒。
“怪了哈,这饭怎么变成这样了?”我拿起一根筷子,往饭菜里戳了戳。
“靠,你们给我带的好饭!”大嘴吐完还不够,又端起茶缸漱口,难道饭不但变硬变冷,还臭了?可我什么也没闻到,我本想凑过去仔细闻闻,犹豫了下,还是决定不去闻。
我对大嘴说:“你别冤枉我们啊,饭刚才还好好的,一眨眼就变这样了,这肯定不是饭的问题。”
大嘴当然知道不是饭的问题,他愁眉苦脸地说:“那我中饭怎么办?”
我安慰他:“没关系,你这么胖,饿上一两顿小意思。”
大嘴不领情,骂:“靠!”说着抓起筷子,在饭菜里拨弄了几下,随手把筷子往饭里一插,正要出去丢掉,我大叫一声:“等等!”
大嘴吓了一跳,不满地问我:“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我指着他手里的饭盒,说:“你把那两根筷子这样插……”
大嘴低头看看他的杰作:那两根筷子直直地插在米饭中央,像两支香,使得那盒饭菜,看起来就像是用来进贡鬼神的祭品。记得黄师傅以前和我们说过,吃饭时,尤其是在阴气重的地方,最忌这样插筷子,这种插法,很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它们会以为这是给它们吃的东西。
大嘴啊了一声,显然想起了这个禁忌,他愣了一会,对我说:“好像我刚才就是这样插的。”
我一拍桌子:“难怪了!”
大嘴喃喃地说:“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啊。”他低头看看手里的饭盒,两根筷子仍插在米饭中央,他忙不迭地把筷子拔下,转身往外跑去。猴子这时正往屋里走,大嘴刹车不住,“砰”的一下,两人撞在一块,他手里的饭盒摔在地上。
“哎哟哎哟,干吗呀,妈的!”猴子骂着推开大嘴,看见撒在地上的米饭,忍不住教训大嘴,“靠,我说你小子,知不知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
大嘴骂:“操,要不你捡起来吃。”
猴子也骂:“靠,鬼才吃!”话音刚落,他就发现了米饭的不对劲,用脚拨拉拨拉,问:“哎,这饭怎么变这样啦?”
我冲大嘴努努嘴:“你问他。”
没等大嘴开口,外面又有人喊他,大嘴应了声,指指狼藉不堪的地,对我和猴子说:“这里清理掉啊。”说完就跑走了。
“快点,赶紧的,清理掉。”我冲猴子挥挥手。
猴子翻了个白眼,说:“关我屁事。”
我冲过去就揍他,说:“他妈的不关你事难道关我事,是谁把饭盒撞翻的?”
“是大嘴啊。”
“没你也撞不翻,少废话,这东西不宜久留,赶紧扫掉。”
“哎,对呀,你还没告诉我,这饭怎么就突然变这样了?”猴子这小子的好奇心真是比谁都重,若我不把刚才的怪事告诉他,估计就算把他揍死,这小子也不愿把这儿清理干净。
“行,那我告诉你,听完了就得赶紧扫地。”
“听完了再说吧。”
“什么再说?娘的,我不说了,憋死你。”
“好好好,我扫,你赶紧说。”猴子不再嘴硬,这小子的软肋,一戳见效。
这几天郭薇去了外地,晚上没事,吃过晚饭,我和猴子就优哉游哉地晃到了殡仪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陪大嘴值晚班。今晚上殡仪馆架了两个灵堂,一个是老头的,一个是石三的,都在大厅,一家一边,中间拉了块巨大的防水布,做临时隔断。
替石三守灵的,亲属除了他弟弟外,剩下的七八个,都是他生前的兄弟,好几个我们都认识,因此这天晚上,我们没像以往值班一样窝在办公室里打牌,而是搬了好些椅子,坐在院子里聊天吹牛,至于石三灵位上的香火蜡烛什么的,有石三弟弟和另外一个不爱说话的在里头看着。
大嘴白天忙了一天,才过九点就犯困了,哈欠打个不停,没过一会,就回值班室睡觉了。和混混们聊天,除了姑娘就是些打打杀杀的事,说多了就没劲了,就在大伙意兴阑珊的时候,不知谁起了个头,一伙人七嘴八舌地居然讲起了鬼故事。猴子最来劲,一口气说了不少我们以前遇见的那些邪乎事,听得那帮小子咋舌不已,直呼过瘾。等猴子说完,其中几个混混也纷纷讲起他们所听过的一些鬼事来。
其中一个叫疯狗的小混混,说了一件他父亲在若干年前遇见过的事:他家在农村,他父亲是当地小学的校长。一天晚上,天已经黑透了,他父亲正走在野外,往家里赶,走着走着,过了一个吊板桥,经过一片树丛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房老师,房老师。”声音很细很弱,是个小孩。他父亲以为是哪个学生,打着手电筒往声音出处看了看,没看见有人,于是以为是自己幻听,正要继续走,才跨出两步,那声音又喊起来了:“房老师,房老师。”这回准没听错,他父亲收回步子,朝声音出处走前了几步,举着手电筒仔细找了一圈。人没找到,却发现了一座隐没在野草丛中的小坟。
从墓碑上的名字来看,这里埋着的是他以前教过的一个三年级学生,这个学生两年前因游泳而被溺死。今晚上往这里走,不巧正好经过了这学生的墓地,农村人对这个十分忌讳,即便那鬼没恶意,但夜路撞鬼,终归不是件好事,当务之急,尽快脱身才好。但在这种情形下,跑是没用的,你若撒丫子狂奔,非但跑不掉,还可能因为乱跑乱撞甚至丢了命。幸好他父亲懂一些这方面的东西,没跑没叫,更没答应这个学生,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摁进坟前的土里,然后解开裤子,朝路中间撒了泡尿,接着跨过尿,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走,无论后面怎么叫他,理都不理,径直回到了家,平安无事。
这为什么撒尿我理解,据说污秽的东西可以辟邪,可为什么要往坟头上摁一枚硬币?我问疯狗,疯狗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一定要这样做,如果没硬币,放点钱什么的都可以。还有那泡尿,撒得也有学问,不能对坟头,也不能撒在路边,更不能撒反了方向,比如你要往东走,千万不能往西撒,要不然撒了也白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