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满楼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07
|本章字节:6664字
可惜的是,还没等到那些书生们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危机就已经爆发了。据《戊戌朝变纪闻》里说,就在光绪接见伊藤博文的第二天,慈禧太后突然御临便殿,设竹杖于座前,并召集了庆亲王和军机大臣、御前大臣等人跪于案右,而光绪皇帝则跪于案左。随之,慈禧太后便疾声厉色地呵斥光绪:“天下乃是祖宗的天下,你何敢任意妄为!这些大臣,都是我多年历选,留以辅佐你的,你竟敢任意不用!还敢听信叛逆蛊惑之言,变乱朝纲!康有为是个什么东西,能胜于我选用之人?康有为之法,能胜于祖宗所立之法?你难道昏头了,不肖竟至于此!”骂完光绪,慈禧太后又转头责骂那些大臣说:“皇帝年少无知,你们这些人为何不加以劝阻,以为我真不管,听他亡国败家吗?我早就知道他不足以承大业,不过时事艰难,不宜轻举妄动,只得对他留心稽察管束。现在我人虽然在颐和园,但心时时在朝中。我唯恐有奸人蛊惑,所以经常嘱咐你们不可因他不肖,便不肯尽心国事;所幸我现在身体还好,到时必不负你们”。
慈禧喘了喘气,又接着说道:“早些时候,奕劻还再三跟我说,皇上既肯励精图治,谓我也可省心,我因想外臣不知其详,并有不学无术之人,反以为我把持,不许他放手办事,今天总算知道这样是不行的。他是我立的皇帝,他要亡国,其罪在我,我能不问吗?你们不力诤,便是你们的罪过!”群臣听后如捣蒜般叩头,连称有罪。这时,一向保守顽固的军机大臣刚毅面有喜色,他赶紧上前奏道:“微臣屡次苦谏,但每次都被皇上谴斥,至于其余众臣,也有言谏过的,也有不吭声的。”慈禧太后听后,又转身问光绪:“要是有臣下变乱祖先之法,你可知该当何罪?你说说,是祖宗之法重要,还是康有为之法重要?背悖祖宗之法而行康有为之邪术,你怎么会昏聩到这种程度?”此时的光绪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他战栗答道:“是我自己糊涂,洋人逼迫太急,我只想保存国脉,通融试用西法,并不敢听信康有为之法。”慈禧太后听后厉声道:“难道祖宗之法不如西法,鬼子反重于祖宗吗?康有为叛逆,图谋于我,你不知道吗?还敢回护他!”可怜光绪当时早已是魂飞齿震,脑子一片空白,竟不知所对。
慈禧太后又厉声追问道:“你知道还是不知道?或者你也是同谋?”光绪皇帝战栗了半天,说:“知道。”慈禧太后喝道:“既知道,还不将康有为正法,反要放走?”在得知光绪知道康有为等人的“围园”之谋后,慈禧太后极为愤怒,她斥责光绪说:“我抚养了你20多年,你竟然要听小人之谗言暗害于我吗?”光绪被吓得浑身颤抖,好半天才说:“我无此意。”慈禧太后又是恨又是怒地斥骂道:“痴儿,今日无我,明日还会有你吗?”(倘若慈禧太后真的被害,光绪是否能掌控政局的确是未知之数。)由此,慈禧太后便宣布训政并收回光绪皇帝的权力,随即又下旨捉拿康有为兄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慈禧太后便将戊戌年的维新变法消灭于无形当中。当时京城中就流传着一首三言歌谣,讽刺袁世凯的出卖行径:“六君子,头颅送;袁项城,顶子红;卖同党,邀奇功;康与梁,在梦中;不知他,是枭雄。”原来,谭嗣同至法华寺游说袁世凯勤王后,袁世凯佯作答允,等到他回了天津后,便立刻向直隶总督荣禄告密,于是荣禄紧急报告慈禧太后,这才有了政变的发生。
紧接着,慈禧太后又发出密谕,将张荫桓、徐致靖、杨深秀、杨锐、林旭、谭嗣同、刘光第7人先行革职并交刑部治罪。接着,整肃行动进一步扩大化,诸多维新人士或如宋伯鲁等人被革职监禁、陈宝箴与熊希龄等人革职永不叙用、徐致靖等人被定罪流放,就连光绪和珍妃身边的太监也倒了大霉,在随后的几天里被杖毙4人。最为惨烈的,当然是被杀的“戊戌六君子”。在这些人当中,康有为的弟弟康广仁恐怕是最冤枉的。他是六君子中唯一没做官的,也不是维新派的风云人物,他完全是死于杨崇伊密告康氏兄弟“出入宫禁”的谣言。据说,康广仁被杀前在狱中以头撞墙,悲痛呼号,其状惨不忍睹!六君子中,谭嗣同是给人印象最深的。在政变发生后,谭嗣同是有机会脱逃的,他完全可以像梁启超一样避居日本使馆,但谭嗣同坚辞不受,掷地有声:“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酬圣主。”“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之所以不昌者也;有之,请自嗣同始!”随后,谭嗣同便在浏阳会馆“莽苍苍斋”静待捕者。被捕后,谭嗣同在狱中写下这样一首诗:“望门投宿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4天后,六君子未经审判,也未定具体罪名(因牵涉到光绪),就在菜市口刑场被杀。六君子就义之日,观者万人空巷。临被杀前,谭嗣同叫监斩官刚毅过来,说:“我有一言要对你说!”刚毅扭过头,不予理睬。谭嗣同朝着刚毅的背影,大呼:“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好汉子铁骨铮铮,谭嗣同真不愧为一个真正血性的殉道爱国者。可叹的是,六君子引颈就戮之时,守旧势力却纷纷弹冠相庆,这些颟顸污秽的既得利益者在为最后的垂死挣扎而欢呼的时候,那些对国家民族前途真正忧心如焚的青年志士却喋血街头,这又是何等的讽刺与悲凉。再说康有为。当慈禧太后下令捉拿康氏兄弟的时候,康有为正安步当车地前往天津,准备奉光绪之令去上海办官报。殊不知,此时京城已经风云突变,所幸当时有人通风报信,康有为才得以在追兵赶到之前换乘英国船逃走,最后经香港去了日本避难。梁启超则是在政变发生后避入日本使馆,后来在日本人的掩护下,剪去发辫,改穿和服,乘坐日本军舰逃走,最后和康有为在日本会合。
六君子既死,各新党维新派或逃匿、或监禁、或流放,一时败落;而原本和维新派同气相应的洋务派开明官僚们如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等,也只得缄口自保或者干脆靠边站。神州上下,万马齐喑,唯有那些老朽昏庸的守旧大臣拊掌称快。这些人在慈禧太后的庇护下,掌握了大清帝国的内政外交,视新事务为仇敌,这也是整个晚清最为黑暗的时期。正是在这些人的统治下,导致了最为荒谬的庚子之乱和八国联军之祸。至于光绪皇帝,那就更惨了。在政变后,慈禧太后将光绪幽禁于瀛台,并派来心腹太监和侍卫对瀛台严密看防,光绪的任何举动,都会有人向慈禧太后报告。瀛台本为圆明园三海中的一小岛,三面临湖,只有一桥可以进出,从此后,光绪便失去了人身自由。
光绪虽被幽禁,但限于他的皇帝名分,因而他还得在慈禧太后的逼迫之下,每日像个木偶一样上朝召见大臣,这种苦处比禁锢独处恐怕更要痛苦百倍。这次训政,慈禧太后已经掀掉帘子,直接和光绪并排坐着,形如两君。更可笑的是,每次召见大臣,都是慈禧太后一个人说话,而光绪只有在慈禧太后示意他说话的时候,才会勉强说两句。在绝大多数时间里,光绪被置于大庭广众之下,声音笑貌无一自然,如癫、如聋、如哑,而大臣们对光绪也是以癫聋哑视之,仿佛对待空气一般。慈禧太后还怕民间舆论对她不利,又让太监们到酒肆茶坊里去传播谣言,诋毁光绪的种种昏庸不道、无端迷信西法,甚至谋杀太后等(不过,据现在新发现的材料,戊戌年的“围园”之谋的确存在),这下反让人觉得都是光绪的不是,而慈禧太后训政便是理所当然。如此一来,光绪就更加孤立了。有一次,光绪见湖中有一水鸟,便让太监给他拿弹弓来射鸟消遣取乐。
一个颇有玩心的小太监不知利害,便欣然到房中取出弹弓交给光绪。正当光绪玩得开心的时候,便有太监去报告了慈禧太后。慈禧太后随即追查是谁将弹弓献给皇帝的,小太监听后大恐,自投于湖中。慈禧太后听说小太监已自杀,仍旧将其他监视的数人,或鞭笞,或罚苦差,无一幸免。从此,光绪再让太监们去做什么事情,那些太监们都一个个充耳不闻。冬天的时候,瀛台四周的湖水结冰,光绪便从冰上走出去,后来被慈禧太后知道了,很快便让人将冰凿去。光绪有一次走到太监屋里,看到桌上有一本《三国演义》,拿起来读了几行,长叹道:“朕不如汉献帝!”《金銮琐记》里说,有一次,光绪逃到西苑门口,被多个太监强扭发辫拉了回去。慈禧太后要光绪一起上朝的时候,往往有上百人在身边跟随,以防止光绪逃走。有人就亲眼看见光绪因要上朝而出瀛台后,仰首向天而望,刚甩开身边的人走到乾清门,便有太监十余人阻拦去路。如此,皇帝已成笼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