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亚红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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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为本
在乾隆盛世中,《四库全书》无疑是文治之盛的主要标志。而纪晓岚的一生心血都交给了这项旷世工程。个人的事业如果能与兴趣结合起来,会感到乐此不疲,也会使事业如日中天,获得巨大成就。但如此幸运的人不多,纪晓岚编纂《四库全书》,按说是一个苦差事,但这是他的兴趣和长处,因而能在繁忙中得到乐趣。
《四库全书》这部耗时二十年,参加者达三干以上的文化大典,是与纪晓岚的名字连在一起的。在任总纂官的十八个年头中,他走进了华夏绚丽文化的每一座殿堂,也经历了几千个惊心动魄的日日夜夜。在文网渐严,删毁文献越来越多的日子里,他以一个士人的良知感受了专制帝王的严酷。纪晓岚知道,要表现自己的才气,要隐藏自己的智慧。
《四库全书》的编修,除了乾隆皇帝用来夸耀文治,显示自己尚文好古,博取美名而外,其编书的根本目的,是推行文化专制主义,借以巩固清王朝的统治。
乾隆二十八年(1773年)闰三月,编纂四库全书的准备工作已全部就绪,乾隆皇帝诏开四库全书馆。馆中首设总裁,总裁之下设总纂、提调、总阅、总校、缮书、监造各处,分别在翰林院及武英殿展开工作。各部分的分校官、纂修官,计有三百多人,誊录员一千人,总共有四千三百多人参与其事。
其编辑规模之庞大,恐怕应为“世界之最”,虽非绝后,确是空前。
《四库全书》的编校,是中国文化史上的一件大事,也是乾隆年间的一个盛举,对于纪晓岚来说,则是他一生的主要成就。
纪晓岚终日坐在书堆,博览群书,寻章逐句,尽读各省进献书籍,历尽艰辛。整整用了八年时间,完成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又称《四库总目》或《四库提要》,“总目提要”著录的书共一万多种,基本上概括了清代中叶以前中国的重要著作,这万余部典籍的提要,对了解中国古籍,研究中国古代文化,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这是一部非常伟大的学术著作,当朝及后世学者读后,无不惊叹纪晓岚学识渊通,遂享有“通儒”之称,被誉为“一代文宗”。
在编书的头一年,乾隆曾两次提出:编写《四库全书》时,对古籍该“毁弃”的应予毁弃,该“删改”的应当删改。第二年八月,他在给几位军机大臣的谕旨中,明确说过:凡“有诋毁本朝之语,正应乘此机会查办一番,尽行销毁,以杜绝、遏止邪言,正人心而厚风俗。”在编纂《四库全书》的过程中,凡近朝野史及明人有关文集,只要内容稍有嫌疑,对清廷不利的,就一概焚毁。更有甚者,一些并不“诋毁本朝”甚至与政治毫无干系的著述也遭到毁版的厄运,至于那些补删改的书,往往被弄得面目全非。《四库全书》的编纂过程,也是对中国古代文化的一次劫掠。据统计,在编书的十年中,仅浙江一省,就毁书二十四次,被毁书籍达五百三十八种,一万三千八百六十二卷之多。
江西巡抚海成,仅在乾隆四十一年,就搜缴焚书八千多部。就全国来说,焚书数量之巨,实在是惊人之极!要几倍、十几倍甚至几十倍于《四库全书》的数量。因此,乾隆焚书之甚,也堪称空前绝后,是中国历史上焚书最多的人。
这八年来,纪晓岚也因自己的苦干,深得乾隆的垂抚,官职屡屡升迁,初任总纂官时,他只是侍读一职,继而为侍读学士,不久升为京察一等,两年后便晋为内阁学士,总理中书科。
《提要》完成,第一部《四库全书》也初具端倪,这时乾隆皇帝便为御制序文忙碌起来,这样一部旷古奇书,御制序文更极不一般,连皇帝也不轻易下笔。乾隆将纪晓岚留在宫中,要他代做,但又怕别人知道,便让纪晓岚住在御书房里,每日夜晚,两人商量,如何编制,如何措辞,每每忙到深夜。
从开馆修书算起,共经历了十八个年头,才算完成,以十数年之岁月,成如此壮观宏伟之巨构,实在是古今中外所仅见。
编纂期间的校勘工作,费尽周折。在乾隆四十三年,乾隆初览进呈的部分抄本,发现错误很多,乾隆批谕,进行了严厉斥责。从此以后,校勘考核更严。
总校官陆费墀,受的处分最重。除了经济制裁他还不算,还要将他免职。不久陆费墀便在忧愁之中死去。这时皇上又下令籍没陆费墀的家产,只剩下干金,用来赡养妻子儿女,其余的全部作为藏书的装治之用。可叹这位乾隆三十一年进士,因《四库全书》校书一事,落得个家破人亡。
还有一位名叫陆锡熊的人,与纪晓岚同为总纂官,也遭到了陆费墀相同的命运,被罚了银两不说,没等校书完工,陆锡熊便命归黄泉。
总纂、总校几人中,最幸运的还数纪晓岚。《四库全书》全部告竣时,纪晓岚的官职已升至礼部尚书。这当然是因为与他受命篡改遗诏有关。但皇上深知他勤勉于事,编纂、校正不辞劳苦。那年夏天,乾隆到总纂处巡视,看到纪晓岚脱光膀子苦干的情景,圣心为之感动。
表面上看,纪晓岚豁达、乐观,应付周围,能够左右逢源。但实际上他的处境仍然是非常艰难的。在四库全书馆编纂处,纪晓岚虽然名义上是第一位的总纂官,但是在他之上还有二十几名正副总裁官,乾隆还亲自干预,不断地谕示,要“朕亲批阅厘正”。一部书辑录完稿,待逐层交皇帝御览时,编纂人等便是提心吊胆,以待御批示下。据云,一部书写好进呈时,往往还要在开卷首页故意留下一两处比较明显的错误,以便御览时易于发现改正。这样做是为了满足皇上比人高一等的心理,这就是所谓的“钦定”。
乾隆对《四库全书》的评论也有该书“草率讹谬,比比皆是”的话。作为总纂官,怎能不左右为难而头痛呢?乾隆对待当时知识分子的方法,就是恩威兼施,把许多人撵到四库全书馆,做编纂,搞“学问”,发扬汉族传统文化,使之在书海中消磨终身。如稍有逾越者,便采取杀一儆百手段,示意尔辈须俯首帖耳,做御用文人。
至于陆锡熊、陆费墀以下的校勘人员,有很多人所受的处分是很严厉的。很多人在这些年中,白白辛苦了一场,不但得不到升迁,还把这些年积存,全搭进去了。
纪晓岚之所以能保住自己的命,并且还得到了提升,勤勉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调整了自己做人的方式,学会了在逆境中与强权人物周旋的技巧。在乾隆编书的过程中死去的都是有学问的人,都是正直勤勉的人,但他们只能落下一个含恨而去的下场,连自己的妻儿都不能保全,这里面的含义让人深思。在强权面前,文人如何生存与发展,纪晓岚给大家做了榜样。
让君主“窥一斑而知全豹”
这天,乾隆心中特别高兴。乾隆与纪晓岚和刘墉一起骑马踏青,不知不觉来到一个碑林附近。乾隆高兴时便要出新点子。乾隆知道,他们二人都以博闻强记著称,究竟谁的记性更好,向来没有验证。乾隆今天一高兴,便把他二人叫到跟前,一指前方的一块石碑,对他俩说:“二位爱卿都号称过目不忘。今天朕要当面试试,分个高下,如何?”两人谦逊一番,都说自己不如对方。乾隆执意要试,也只好应允。
乾隆说:“就以此碑文为题,不过三五百字,看你俩谁背诵得最快。”纪晓岚让刘墉先背。刘墉也不客气。他想,人们常用走马观花来形容时间短暂,一晃而过。我何不给他来个走马观碑、也为后人留段美谈。于是他便一挥马鞭,这匹高头大马紧跑几步,来到碑前。刘墉从头到尾默读了一遍,整篇碑文便印在脑子里,回来给乾隆一背,竟然一字不漏,一字不错。
乾隆夸奖一番。回头对纪晓岚说:“轮到你了。”纪晓岚一抖丝缰,那马小翻蹄走开,来到碑前,只见纪晓岚朝碑一瞥,马不停蹄,就又跑了回来,在乾隆面前一背,直如爆豆的一般,背得一点不差。刘墉想不到纪晓岚会背得这么快,暗暗吃惊。
乾隆更是连连称奇,赞道:“世称刘墉一目十行,我看你比一目十行还快得多哩!”
纪晓岚笑了笑说:“哪里一目十行,我根本没往碑文上看。所以要瞥一眼,不过是走走形式,装装样子。其实,他老兄背诵时,我就铭记在心里了。”三人一齐大笑。
审慎的人如果想得到别人的尊敬的话,就不应该让别人看出他有多大的智慧和勇气。让别人知道你,但不要让他们了解你;没有人看得出你天才的极限,也就没有人感到失望。让别人猜测你的天才究竟有多大,甚至怀疑你的天才,比显示你的天才——无论你的天才多么伟大——更能让你赢得别人的崇拜。
纪晓岚从来没有让乾隆把自己的才华一览无余。一般人只知道纪晓岚有一个纪大烟袋的雅号,殊不知他还有另外一个雅号——两脚书库。纪大烟袋指的是他吸烟量大,两脚书库是说他无书不读,过目不忘。世上任何大才子,都不敢夸口无书不读。可是纪晓岚却敢夸下这个海口。这是时势和机会赐予他的。
这不是吹嘘而是事实,同朝文士都对他十分敬佩。可是这话传到乾隆皇帝耳朵里,乾隆皇帝却有些不高兴,觉得他过于自夸,便想问个究竟。一日,乾隆皇帝问道:“纪爱卿,你学问渊博,遍览群籍,至今还有什么书没有读过?”乾隆皇帝先试探性地问,看纪晓岚如何对答。
纪晓岚随侍乾隆多年,说话随意惯了,一时兴起,便说道:“启禀圣上,臣似乎无书不读。”话刚出口,纪晓岚便觉得说溜了嘴,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只好等待乾隆皇帝发落。
乾隆皇帝笑笑,说:“既如此,朕明日让你背一部书。”
纪晓岚知道,这下捅了娄子。天下那么多书,哪能都看过。即使过,重要的方能背诵,次要的完全背得下也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还有许多三教九流的书,如果任取两本,那怎能对付?下不了台倒不要紧,触怒圣上,吃罪不起。左思右想,不知如何是好。
乾隆皇帝也觉得纪晓岚敏而好学,遍览群籍,经、史、子、集难不倒他,只有从不入流的书中打主意。恰好这时一个太监走过来,手中拿着一本《皇历》。乾隆皇帝一见,忙把它拿过来,心想,这东西纪晓岚可能没有读过,何不一试?
第二天早朝罢,乾隆皇帝便留下纪晓岚,并指明要他背万年《皇历》书。乾隆皇帝没有料到纪晓岚刚好熟读了此书,结果当他翻到哪一页,纪晓岚就能背出哪一页的内容。这下乾隆皇帝没有什么话说,当纪晓岚背完后,乾隆皇帝笑道:“纪爱卿果然名不虚传,朕赐你‘无书不读’四字。”
自此,纪晓岚“两脚书库”的雅号,在士林中更广为流传,成为一时美谈。
纪晓岚陪伴乾隆下江南,在钱塘观潮时,君臣忽见不远处,一家的楼窗半掩,窗中一个少妇,手托香腮,眼望着江潮,杲呆地痴想,而那沉思的神态,更十分令人喜爱。
乾隆皇上问身边的纪晓岚:“纪爱卿,可知道这一女子所思何事?”
纪晓岚向楼上望了一眼说:“她在思夫。”
乾隆道:“这就不对了。你怎么知道她在想丈夫呢?”
纪晓岚笑道:“少妇独自倚窗,定是丈夫不在身边。”
“她丈夫做什么去了?”乾隆问道。
“看这户人家的气势,不像官宦之家,而又十分富有,必然是一商户,丈夫外出做买卖去了。而又长期不归。年轻的妻子,定然要怀念于他。这个女子望湖沉思,臣断定她在思念久别的丈夫。”
乾隆听他说得有趣,含笑点头继而又笑道:“爱卿既知她观潮思夫,那么,朕命你替她作一首诗以记其事。但有一条,句旬都要有个‘潮’字。”
纪晓岚不假思索,随即吟道:
早潮退罢晚潮催,潮去潮来日已回;
潮去不能将妾去,潮来可肯送郎归。
“好诗,好诗。”皇上连声称赞。其实,纪晓岚这首诗,并算不上是上乘之作,但顺口吟来,应对之速确是惊人,因而受到乾隆皇上的称赞。纪晓岚能得到乾隆的青睐除了有才、反应敏捷外,还有就是他具备一种很强的亲和力,那种率真很感染人。纪晓岚善于消除别人的防卫戒备心理,这才能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做一个受到广泛欢迎的人。有的人靠虚伪的矫饰,靠浓妆艳抹,靠装出来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来消除别人的戒备,往往适得其反。只有天性善良、本性流露,行事风格与个性协调一致,才能产生无穷魅力,打动人,感染人。天真的个性、鲜明的风格,是获得大家认可立身于世的强大武器。
剥去成人面具
内心正直而外表圆滑,日久给人以天真滑稽的印象,讨人喜欢;内心险恶而外表严正,日久给人伪君子的印象,令人生厌。这就是有的人“圆滑”得可爱,而有的人则“正直”得庸俗的原因。事实上,在世人的眼里,内心正直善良、外表严肃的人,不及内心正直善良、而外表行为滑稽放浪之人可爱。
王文治是乾隆二十五年的探花,能诗善画,尤以书法知名。他任翰林院编修期间与纪晓岚过往甚密。
当时京中每逢春节,仕宦人家多爱用雍正皇帝赐给保和殿大学士张廷玉的那副对联:“天恩春浩荡,文治日光华。”以示不忘皇恩。纪晓岚看得多了,突然想起这下联头两字,正是王探花的名字,他的幽默劲头来了,决计打趣一下这位探花大人。
趁王文治不在家,他急匆匆赶到王家。郑重其事地对王家仆人说:“特来贺喜,皇上封你们家的夫人为‘光华夫人’,接到圣谕没有?”
仆人听到这个喜讯,哪敢怠慢,急忙进去禀报夫人。王夫人欢喜不迭地接待纪晓岚。
纪晓岚道:“听说皇上为夫人加封,赐为‘光华夫人’,我特先来报个喜讯,准备接旨吧。”说完,便告辞而去。
得到这个喜讯,王府上上下下的人,个个欢天喜地,特别是王夫人,刻意修饰打扮,等候接旨。谁知左等右等,圣旨却没有到。
王夫人几次打发下人到门外张望,也没见动静。到了傍晚,王文治退朝回来。他一进门,看到家中喜气洋洋,非常奇怪。走进内室,便问夫人是怎么回事。
夫人兴高采烈地告诉他:“皇上要封妾身为‘光华夫人’,圣旨快要到了。”
“哪有这事!”王文治很愕然,不解地说,“我怎么没有听到?”
“怎么,你还不知道?”王夫人迷惑起来。
“你听谁说的?”
“纪学士呵!”夫人说,“他亲自到我们家报喜讯,说在宫中看到圣谕。”
王文治一听是纪晓岚说的,立即明白了。他知道这位大才子戏谑无常,准是他捣鬼。于是对夫人说:“别乱欢喜,哪有这回事。”
王夫人正在兴头上,哪肯相信这话,又继续追问:“没有这事,难道纪晓岚敢假传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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