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馨没有说话，直到把饭菜都端出去，两人坐下吃饭，她才皱着眉头说：“人都是喜欢报喜，不喜欢报忧的，你还是别去做这个恶人好。”

“可如果武锐锋一走，万门程控搞不下去，恒佳可就没希望了。”

“到时你再走不迟嘛。如果武锐锋没走，东西也搞出来了，恒佳两个最重要的人都恨你，那你以后怎么做人呢？！”

崔大伟不由得亲了阿馨一口：“老婆，有时候你还真可爱。”

几天后的上午，范胜轩将崔大伟请到自己的办公室，看他衣着光鲜，神清气爽的样子，范胜轩不由得羡慕地说：“还是你潇洒啊，大伟，压力没我大。”“范总，您笑话我呢？我们这些一线业务员，整天泡在希望和绝望之间，能没有压力？不过我们懒得理它，压力就压力呗，与压力共舞，其乐无穷。”

“好，你得把这些心得好好总结一下，教教研发部的小伙子们对付压力。”范胜轩难得地聊了一会天，才转入正题：“你上午没事吧？一起去靶场散散心，咱们边打靶，边谈谈万门程控的事。”

一听范胜轩又要招待自己，崔大伟心里本能地抽紧起来：老虎招待狼，一定没好事。上次在南海酒店招待我，就让我去天赛挖人，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什么也没得着。这次又招待我，不知又有什么事？对了，难道老范知道武锐锋和张宁军私下沟通的事，要找我核实情况？崔大伟一想到这，心里越发忐忑不安，他悄悄朝范胜轩的眉心看了看：不像啊，他似乎心情挺好。他那人，心里藏不住事，要知道那件事，一定急得黑痣乱跳了。

深圳的秋天与盛夏并没有什么不同，天气依然炎热。与北方秋高气爽、天空湛蓝相比，深圳的秋天只是不再刮台风，有了些天高云淡的意味，但人的心情还是更舒服了。

范胜轩带着崔大伟驱车到了南山靶场。小姐一见来了熟客，打过招呼，就从里屋保险柜里取出范胜轩常用的狙击步枪。范胜轩像孩子似的扛着枪，拎着支新枪的崔大伟跟在后面，并排走向射击场。“大伟，这个靶场我也有多半年没来了，手都生了。上次来这里，刚打了几靶，你打电话来说丢了祁州的订单，把我弄得心烦意乱，怎么也打不好了。从那之后，一想到这个靶场就疙疙瘩瘩的，总觉得这个靶场不吉利，好像不祥之兆，今天总算你不会打电话告诉我坏消息了。”崔大伟一听这话，心情一阵放松：老范总算是不知道武锐锋的事。没想到范胜轩在发子弹的管理员面前停住脚步，转头直视着崔大伟：“因为，你就在我身边，有什么坏消息，可以当面告诉我！”

崔大伟表情顿时僵住，范胜轩却没仔细看他，领了十发子弹，径自向室外走去。两人“砰砰”各打了十发子弹，范胜轩98环，崔大伟85环。

“不错，来，喝口茶。”范胜轩坐在茶桌旁，将狙击步枪一件件拆开，精心擦拭起来：“万门程控这件事，按理和你关系不大，但你是恒佳的元老，希望能站在公司的立场上考虑。”

唉，他到底还是知道了武锐锋的事，我得早点跟他解释，好争取主动：“范总，我……”

没等崔大伟往下说，范胜轩抬手“哗啦”试了一下枪栓：“万门程控的研发，正在进行最后冲刺。现在国家有新政策，必须经过试用，才能正式销售。戴总和部里科技司沟通过，想请他们安排一个试点，但他们也有些难处。”

范胜轩怕打击崔大伟的信心，没有说出背后的真相：部里因为恒佳是个民企，所以对戴明伦安排试点的请求，未予考虑。

“寻找试点的工作，就得交给你们销售部。具体地说，就是交给你崔大伟，你一直是我们闪亮的明星嘛。”范胜轩不习惯说漂亮话，他知道现在自己应该说些够劲的话语，但话从嘴里说出来，还是干巴巴的。

原来是这样，不就是找个试点嘛？还值得那么隆而重之地，请我上山来打靶。崔大伟心里大大松了口气，拿起身边的矿泉水，猛灌了一口。看来，他还不知道武锐锋和天赛的事，怪不得对万门程控的研发还那么有信心，要不要坦率地告诉他呢？算了，还是照阿馨说的那样，先别管这些闲事吧。

范胜轩看崔大伟没有作声，他又加了关键的一句：“这件事，我不让你白干，如果试点建成，公司奖励你十万期权！”

这实在是个激动人心的目标！崔大伟的情绪被点燃了，他忙不迭地表态道：“范总，没说的，这事包在我身上了，”但话一出口，他马上想到一个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问题，“范总，我只负责找到试点，最后试点能不能建成，那是研发部的事，我可不能负责！”

“怎么？你对我们建成试点没有信心？”范胜轩打量着手里刚装配好的枪，有些不满地问。

“不，我只管我能负责的，其他的我管不着！”崔大伟坚持自己的意见，此时此刻，他当然不信恒佳还能建成试点，但对眼看要到嘴的肉，又忍不住馋涎欲滴。范胜轩想想，觉得崔大伟的话也有道理，就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要求。

看着崔大伟关门出去后，范胜轩才让他心里巨大的波澜爆发出来，他在办公室里像一头困兽般，来回迅速地踱步，右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不断击打着自己的左手，他分不清自己现在的感觉，到底是激愤？是失望？是被人出卖的痛苦？还是惨痛的悲哀？巨大的压力，像一团肮脏的棉花，死死地堵在他的心头，让他憋闷得极其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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