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就是顾全大局的牺牲，”古姐似乎也有些惋惜地说，“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总之，现在只清楚一点，刘君和胡真诚有联系，古君不知道胡真诚现在在哪里。但古君和刘君谁是真正的幕后，刘君为什么要把胡真诚藏起来，目的是什么，都不清楚。”

“麻烦了，头都大了，”我捂住后脑勺说，“那你向古君汇报你已经快要找到胡真诚了吗？”

“没有，向古君请示要你参与这项任务，也只是说你很有找人的天赋而已。”

“幸好如此，”我说，“不过，整个事件还有一种可能。”

“呃？”古姐睁大眼睛。古姐很少有这么好奇的时候。

“就是古君和刘君本就是同一个人，整个沙漠孤舟的事件也都是他编出来的故事，以此来检验我们的工作是否真正做到了c部任务不向任何人传露的规定。”

“这也确是一种可能，”古姐没好气地看着我，“不过除了你将来做了首长之后，能想出来这样检验工作的方式，恐怕普天之下没人比你更不怕麻烦的了。”

说完，古姐接着说：“现在你正好接手肖女士这个任务，可以与杨菲近距离接触。从上次你跟踪杨菲被他们发现来看，刘君的人肯定知道杨菲身边的情况，杨菲肯定也向刘君汇报过。既然刘君没有阻拦，说明他知道你这次执行的任务与杨菲他们没有关系。你说你现在与杨菲关系不错，具体是什么意思？”

“就是她偶尔去肖女士家坐坐与我聊会儿天，教我怎样做饭烧菜，就这样的关系。”昨天晚上带她去了一趟望归山，我没有说。后来想补上，但又想说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也就罢了。

“去过她家吗？”古姐问。

“没有。”

“见过她爷爷？”

“没有。她爷爷最近不在，说是回老家有点事。”

“什么时候走的？坐什么交通工具？”古姐急问。

我猛然醒悟：“我明天问她。”

“知道后，马上通知我。如果是坐飞机，这就好查了，至少可以知道他去了哪里，”古姐说着寄予厚望地看着我，“刘昶，现在就看你的了。我们能否完成这个任务，不仅关系到那四十余名人质的生命安全，还可能影响到整个社会的稳定。当然也直接关系到杨菲的安危，如果杨菲果真就是胡依依的话。”

突然之间，如此重大的任务降落在我面前，让我有些难以相信。

“仅仅我们两个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两个人，去完成这么重大的一个任务。十分钟之前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别说直接参与，以前我连这一辈子能与具有这么大意义的事件扯上一点关系的想法都不曾有过。这算得上是一件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任务吧，但却仅仅只有你我这两人来承担！”我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不知怎样来表达此时心中的兴奋和激动。我提议去喝一杯。古姐没同意，说等留着完成任务后再去。

第二天上午，杨菲如昨天一样笑盈盈地来到肖姐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对她来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在于我，不仅发生了，而且还发生了质的变化——感觉她已不再是昨天的那个杨菲，就像神话故事里的某个会七十二变的人物一样，不知其本来面目到底是何模样。但不管怎样，杨菲都不会是个妖怪。相反，她还是整个事件的受害者。

“你昨晚怎么一直关机？”杨菲见我便问。

“没电了，”我回答，“找我了？”

“嗯，”杨菲很认真地说，“我昨晚想了一个晚上，觉得前天晚上你用《小王子》回答我的那个问题，似乎有点牵强。怎么能把忠贞不渝的爱的消失，全归罪于客观世界的变化呢？我觉得人的主观因素还是最主要的。”

我没有心思再与她讨论小王子的回答是否牵强，也没有心情听她说为什么忠贞不渝的爱越来越少的原因。

“我也觉得我的回答有点牵强，”我回答她说，“我认为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现在两个恋人之间相处的时间太少。牢固的爱必须要有时间的积累。时间久了，才会依赖对方。古时男耕女织，夫妻俩天天在一起，日久之后，肯定离不开对方，如果有一天某一方突然消失，另一方肯定会陷入深深的绝望和永恒的期盼。而现在呢？上班八小时与同事在一起，有时还加班，一天只有几个小时与爱人在一起。就像你现在开店，你男朋友上班，只是比方，如果你男朋友某一天突然消失，难道你会不开店了，一直寻找下去？”

杨菲看着我没有回答。

“真的，”我好像猛然想起来，又顺其自然地接着上面的话问道，“你好像有好几天没去看店了吧？”

“爷爷还没有回来啊。”杨菲毫无戒备地回答。

“一直没见过你爷爷，他什么时候走的？”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杨菲略一回想，说：“刚好是你过来的那天走的吧。”

“你爷爷应该是个温文尔雅的学者样喽？”

“那当然了。”

“你爷爷肯定也很健壮了，回去那么远的路，可不是件轻松的事。现在又是旅游旺季，哪儿都是人山人海的。”

“可有一个地方是怎么也不会人山人海的。”

“哪里？”

“飞机上啊，笨蛋！”

“你爷爷是飞回去的？”

“嗯，一大早就走了，下飞机后还能赶上吃早餐呢。”

“那什么时候回来？”

“有一段日子吧。”

杨菲的表情告诉我，她不想再谈她爷爷。为了免她疑心，也担心她身上有窃听器，我也没再深问。

我趁上厕所的机会给古姐发去短信：“1号，大早，飞机。”

十分钟后，收到古姐回复。

“正是喀城！”

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杨菲，果真就是三年前那个因车祸而亡的胡依依了。

此时，我说不清心里的感受。

高兴，因为我和古姐此刻开始，正式承担起这项具有历史意义的任务，古姐以前的工作没有白费。而且，正一步步接近终点。

不高兴，可怜的杨菲，父母被绑架，每天都生活在随时都会失去父母的恐惧中。同时，还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被迫离开学校，没有同龄朋友，终日与古董为伴。三年，并不是三两天！

时间紧迫，必须立刻做出行动。从厕所出来后，我在客厅里找到一张便签（此时杨菲在童童房间看着童童)，写下：

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告诉你，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和你爷爷，现在很可能正在被坏人利用。首先，在这个前提下，请你相信我，我绝没有任何恶意。我怀疑你身上有你相信的人安装的窃听器，但我们下面的谈话决不能被任何人听见。现在请你不要说话，把你的手机和你身上别人给你的任何金属质的东西都放回你的屋子去。我们要谈的，事关你父母的生命安危。如果你担心我有什么恶意的话，你可以先用绳子把我绑起来，然后我们再谈。

写好后，我找来一小捆尼龙绳，放在身边。然后叫杨菲来客厅，说有个烹饪问题想请教她。

杨菲过来后，我一边递给她便签条一边说：“你看这道菜的作料是不是配错了？”

在估计杨菲差不多看完纸条上的字的时候，我坐在椅子上，双手背在椅背后。

杨菲把目光从纸条上移到我脸上，瞪大眼睛。惊讶、疑惑，就像坐在她面前的我已不是我，而是一个大脑袋细脖子的外星人一样。紧紧盯着我看了五六秒钟后，重新再看一遍纸条。然后把纸条放在桌子上，拿起绳子像捆强盗似的把我捆起来。

捆得很不专业，如果我愿意，两分钟之内可以毫不费力地逃脱。

“没错，就是这样配的。我要回去休息了，”杨菲看着被五花大绑的我，多少放下心后说，“待会儿过来。”

“好了，我已经把手机放回去了！”三分钟后，杨菲站在我面前，虎视眈眈地看着我说，“身上的衣服都是我自己买的！”

“谢谢你相信我。首先，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告诉我。回答完我的这个问题之后，你可以保持沉默，只听我说就行了。”

“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杨菲急着反问道。

“请你先回答我，然后你问的问题我一定如实奉告。你的真实身份是不是胡依依？这个问题很重要，用我们业内人士的话说这叫情报识别，如果一份情报的真假首先就被弄错，那后面的都无从谈起。现在，我在你控制中，我想你也没必要骗我。”

听我这样说，杨菲睁大眼睛直直注视着我。其实，我不是在询问，仅是确证一下而已。

杨菲这样看着我，不用回答，我已经知道答案。

“首先，说明一点，我是昨天才知道关于你和你爷爷的事情，所以在这之前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接近你的故意而为。我和肖姐的相识，与你的相识，纯属偶然。我们现在还是朋友，我不是你的敌人，我想帮助你。同时，你也是在帮助我。”

杨菲看着我没有说话，继续等我的下文。于是，我把事情的整个来龙去脉，以及我和古姐目前的疑问以及几种猜测，都和盘说了出来。

其实，杨菲早已清楚整个事件的始末，可能比我和古姐还要清楚。直到听到我说出帮助她和她爷爷来上海的那个人也有可能就是整个事件的幕后策划者时，她才表现出迷惑、惊讶和恐惧。

“你身为局内者，肯定更加不清楚谁真谁假。现在，我和我的同事也并不是在为古君而调查你。在没有确定证实谁是真正的幕后策划者之前，我们不会向任何人汇报任何情况。”

杨菲明显被我弄糊涂了。

我知道，现在再说下去也没用，必须要她自己去理解。这时，我真想给她画一张草图。

沉默良久后，杨菲说：“如果我相信你，那你又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爷爷当时是如何逃出沙漠孤舟的？后来刘君又为何安排你和你爷爷来这里？他这样安排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你就能以此找出那个幕后策划者？”

“不敢确定，”我坦言相告，“但这些必须要弄清楚，否则就无法再向前进。”

“那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就不是那个幕后黑手派来的奸细呢？”杨菲把幕后策划者改叫幕后黑手。

“如果我与那个幕后黑手是一伙，”我也改称呼说，“我根本没必要问你刚才这些问题，也没必要坐在这里与你谈，直接把你和你爷爷绑起来，送到沙漠孤舟去就行了。”

杨菲依旧那样直直注视着我，但眼睛里明显少了许多怀疑。我趁机继续说：“你不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也可以，结合我刚才说的，你自己好好分析判断，好好想想刘君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个幕后黑手。同时，希望你不要把我们刚才的谈话告诉任何人。我知道在上海有人暗中监视保护你。刚才说了，在没有确定谁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之前，我和我的另一名搭档也不会向任何人汇报任何真实情况。

“这项至少关系到军队内部稳定的重大责任，一下子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降落到我和我搭档的两个人肩上，没给我们丝毫准备，我和我的搭档都一时难以相信这是事实，感觉压力很大。”我把我的真实感受告诉杨菲，希望她尽快理解，“现在，你是第三个比较全面知道整个事件的人，而且还知道许多我和我搭档都不知道的重要内幕，我和她需要你的帮助。现在时间紧迫。”

“你不要催我，”杨菲很苦恼地看着我，“让我好好想想。”

我很理解地点点头。

晚上，古姐来我住所。

“我已经把情况都告诉了杨菲，不，是胡依依，”我纠正说，“她现在还不敢完全相信我们。”

“这很正常，如果她当时马上就告诉你你想要的答案，这还值得怀疑。毕竟这不是一件一下子就能想明白的事情。你认为她与我们合作的可能性有多大？”

“八成。杨菲是一个相当聪明的女孩，想明白之后，她应该会与我们合作。”

这天晚上，已有好几天没有做梦的我，又突然梦见读精神的老人。

这次，我没有缩成一个点，也没有飞去海里。我面朝天躺在床上，老人就出现在我头上方的天花板上，如浮雕一般。

“您好！”我像见到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有些激动地打招呼说。

“你好，”老人依旧面如止水，“找到那个任务了吧？”

“是的，”我回答，“可是很棘手。”

“如果像扔烟头一样来得容易，那也不成其为重要任务，也没必要费这么多周折了。”

“你现在也肯定不能告诉我，”我明知不可能但仍期望会出现意外地问，“谁是孤舟事件幕后的真正策划者呢？”

“是的，”老人说，“现在，你必须要找到一颗头骨。只有找到那颗头骨，你才能最终制伏那只黑手。如果没有这颗头骨，即使你将来找到了他，也没办法制伏他。”

头骨？怎么又是头骨？

“什么样的头骨？”我问。

“一看便知就是你需要的头骨。”

“有什么特征？”

“没有特征。”

“那如何去找？”

“不用特意去找，只要努力，就会遇到。”

“既然不用特意去找，那又何谈努力？”

“努力，是指你为完成你的这次任务而全方位地努力，并非指努力去找头骨。只要你努力，这颗头骨就会水到渠成地自己出现。”

“找到以后呢？”

“只有找到以后才知道。”

我不禁叹口气：“这次醒来之后，我是否也像以前一样，把这次梦里的事情也忘得干干净净？”

“是的，但它们会保留在你的潜意识里，会对你在非梦中的行动有所帮助。”

我无言。

“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老人停了一下后说，“小姑娘很想你。”

我惊讶：“您以前不是说过，她没有感情的吗？”

“是的，以前是没有。但那次与你握手之后，她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