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永烈
|类型:科幻·灵异
|更新时间:2019-10-08 04:56
|本章字节:20142字
作者说明:这是我1982年8月前往深圳时所写的关于深圳的报告文学,连载于上海的《新民晚报》。当时,深圳作为中国的经济特区,刚刚开始起步。文中所写的有些内容,在今日中国早已司空见惯,但是在当时却是在全国领一时风气之先的。这次收入文集,我不作改动,却也能令人一觑当年的历史面貌,惊叹中国改革开放之神速。
来到“南大门”
骄阳似火,盛暑之中的广州热不可耐。我大汗淋漓来到月台,一踏上“广州—深圳直达快车”,冷气就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这是一列天蓝、乳白色相间的新式列车,被人们称为“白金龙”。车窗宽敞而明亮,座椅可坐可斜卧,还可左右转动,如同理发椅一般。车内的乘客不少是“港客”。列车员来卖茶叶的时候,我看到她手里拿着一大把花花绿绿的外币。列车长告诉我:“虽然列车员们成天跟外币打交道,可是谁也没有为自己换一分……”
窗外是一片葱绿的田野,农民们在忙着插晚稻秧苗。又高又密的甘蔗,成了南方的“青纱帐”,常常遮住了我的视线。
两个小时之后,列车就到达特区——深圳市了。
这里,是祖国的“南大门”。深圳与香港新界,一河相隔。著名的“罗湖桥”,就在深圳火车站南面。
深圳的街道宽敞、整齐,两旁的建筑物几乎都是崭新的。到处是广告。商店招牌、广告,大部分写着繁体汉字,有的写着简体汉字,也有的标上了英文。在火车站附近,我见到一家商店上写着“上海时装公司”斗大的字,橱窗里陈列着上海产的男女时装。在街上,“上海xx公司驻深圳办事处”之类招牌,屡见不鲜。当然,更多的是香港企业的招牌。
这里街上常可见到港派打扮。我也见到几位当地的农村妇女,戴着竹编草帽,帽的四周围着一圈黑纱,大概是用来遮挡火辣辣的阳光。她们穿着塑料拖鞋,踏着小轮自行车前进。我甚至还见到一位戴着那样古老草帽的妇女,风驰电掣般驾驶着现代化的轻型摩托车一闪而过……
我上街散步。在市中心,“蛇餐馆”的招牌颇为引人注目。我信步走进去,顾客满座。深圳的馆店颇多,有着“吃饭不排队”的美誉。颇为有趣的是,这里的饭店有着不成文的“规矩”:“楼下是付人民币的,楼上是付外币的。”这里的商店柜台,也往往标明“人民币专柜”、“外币专柜”之类字样。
入夜,一位当地的朋友陪我登上高楼,遥望南面,一片灯火。他告诉我,那里便是边境线上的边界灯……
“南方明珠”
深圳具有颇为悠久的历史。早在秦始皇统一中国时,深圳就已见于史书,属南海郡博罗县。后来,改属宝安县。香港也属宝安县。在深圳,曾出土两汉、东晋、唐、明各代古墓37座,出土古代瓷器达150多件。这些历史文物清楚地表明,中华儿女千百年来就在这里辛勤劳动。
深圳特区是在1979年设立的,东起大鹏湾背仔角,往西南延伸至蛇口,面积为3275平方公里,人口33万,陆地与香港接壤有275公里。
深圳特区,不仅“特”在政治上——祖国的“南大门”,而且“特”在经济上——成为“经济特区”。这里实行对外开放政策,吸收外资,进行大规模的建设。这里已成了“南方明珠”!
深圳的面貌在大变,一幢幢大楼像雨后春笋般直钻云天。在工地上,可以看到这样的标语:“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事事有人管,人人有事管。”
深圳在向现代化的工业城市迈进。这里新办的工厂,很注意引入世界第一流的先进设备。深圳印刷制品厂引入了德国的彩印设备,一印七色,“领导印刷技术新潮流”。
这里的工厂把国际市场作为自己的“进攻”目标。比如,深圳家乐家具厂所生产的高级床具,在香港颇为畅销。
在这里,“百事可乐”是人们消暑的优质饮料。它是由中美合资兴办的深圳饮乐汽水厂生产的。香味、压力、甜度、卫生,都达到世界同类饮料的先进水平。不仅畅销于香港,而且打入日本、新加坡、菲律宾、美国市场。
深圳也成了新兴的旅游中心。这里的华侨大厦、东湖宾馆、竹园宾馆、假日酒店,都是设备一流的旅馆。
有趣的是,为了使旅客品尝不同风味的中国名菜名点,北京“全聚德”派出烤鸭师来到深圳,而且不断运来活鲜的北京鸭作为原料,生产出真正具有“全聚德”风味的烤鸭。上海的南翔小笼肉包以及小馄饨,也冷藏空运深圳。
一条小街两个世界
在深圳特区,有一个小镇,叫做“沙头角”。小镇在市区东面18公里处,只有006平方公里,亦即90亩地。然而,这个小镇却因它的特殊的地理位置闻名世界。只有获得特许通行证,才允许来到这个小镇。正因为这样,我总觉得沙头角是一个十分神秘的地方。
汽车朝东进发。沿途,在汽车的右侧,可以看见长长的黑色的铁丝网,高达3米,每隔20米左右装着一盏灯,碉堡、岗哨不时从眼前闪过。那道长长的铁丝网,是港英当局建造的。这一切,更增添了一种紧张、严肃的气氛。
我来到小镇,镇长很热情地介绍了情况。他的普通话还算讲得不错。他告诉我,沙头角是当今世界上最特殊的地方。沙头角一边属港英当局管辖,一边是我们管辖,两者之间除了几个界碑之外,没有隔着任何东西!两边的居民,可以自由地来来往往。
镇长陪着我上街。贯穿小镇的小街,叫做“中英街”(也曾叫过“中心街”、“中兴街”)。小街长不过300多米,宽不过3米,最窄处只有2米。
未到沙头角之前,我以为中英街大约是切成两段为界的。谁知实地一看,才知分界线像马路的中心线似的,沿小街中心分为两半,马路这边是一方,马路对面是另一方。
街头,竖立着四方锥形的石碑,亦即界碑。碑上刻着隐约可见的字:“光绪二十四年,中英地界。”至于分界线,是颇为有趣的:中英街是用水泥铺成的。这边由我方修筑,那边由港英当局修筑。由于所用水泥不同,很自然的,在街中心形成一条十分模糊的分界线。
意想不到,街上气氛十分平静。港方商店里的人,见到镇长来了,还朝他点头致意呢!镇长也跟他们打招呼。不过,他的双脚只在马路的这一边走着。除了在小镇的入口处我见到岗哨外,在中英街上,我没有看见一个哨兵。
中英街以“一条小街,两个世界”而引人瞩目,成为一个特殊的地方。马路两边的居民互有婚嫁,而在经济上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中英街两侧商店林立。在我方一侧,有粮店、银行、百货商店、陶瓷商店、新华书店,还有小学、医院、戏院。在马路对面,五光十色的商品挂在店门口。镇长告诉我,过去这里“人心向外”,有的人偷偷跑到对面去了。如今,这儿的生活水平大有提高,镇上的我方居民不仅没有往对面逃,过去逃出去的人却不断回来了!这里不少农民持有“深圳市过境耕作证”,可以每天到对面耕作,早出晚归,自由出入。他们来来去去很方便,却无人逃跑。
镇长还告诉我,沙头角东临海湾,那里是很好的天然港口。沙头角正在起飞!
“维他纯牛奶”
翘翘板的一头,坐着一个孩子,另一头坐着一头牛。突然,一个写着“维他纯牛奶”的长方盒自天而降。孩子喝了牛奶,变胖变重了,翘翘板居然朝孩子那一头倾斜了!
“维他!维他!维他鲜奶好呀!”这样的广告,经常出现在香港的电视、报刊上。维他奶的销售量,占香港鲜奶总销量的60%以上。香港市政司姬达爵士称赞它“对香港市民有实质性帮助”。
维他鲜奶,是深圳市光明华侨畜牧场以补偿贸易方式,与香港豆品有限公司联合生产的。从深圳出发,汽车在山间行驶了3个多小时,抵达光明华侨畜牧场。
刚进大门,我就被领进一个小房间,两盏紫色的灯照射着我。原来,那是紫外线灯。每一个来访者都要经过紫外线消毒,才允许进入牛场。
在巨大的牛棚里,3000多头黑白相间的乳牛,正在安详地嚼食着当地产的青饲料——橡草。乳牛分批朝挤奶间走去。每批24头,温顺地沿着地道走进挤奶间。挤奶间装有从瑞典引进的“鱼骨式挤奶机”,能够自动挤奶,每次同时挤24头奶牛。洁白的牛奶,哗哗地流进奶罐。十多分钟,就挤好了。挤完以后,奶牛们排着队,很有次序地顺着地道摇头摆尾回到牛棚。
场长告诉我,这些是从新西兰引入的奶牛,每天挤两次奶。最多的,每天每头奶牛可挤60磅奶。你别以为这些奶牛那么温顺,刚引入的时候,可费劲哩!这些奶牛在新西兰本来是野外放牧的,野性很大。当它们用轮船运到黄埔港时,不肯下船。畜牧场派出30名“勇士”,经过通宵奋战,好不容易才把它们赶下船。有几位同志,还被它们踢伤呢。
畜牧场附设牛奶加工厂。鲜牛奶刚挤出,便被送进加工厂用高温消毒,然而又骤然降为低温,杀死病菌。正因为他们生产的维他鲜奶又鲜又卫生,所以在香港市场上深受欢迎。这里土地辽阔,种了7500亩橡草作为饲料,这在“寸土寸金”的香港是不可想象,无法办到的。自从“维他鲜奶”打入香港市场以后,光明华侨畜牧场扭亏转盈,为国家赚取了大量外汇。我还参观了这个畜牧场的养猪场。意想不到,猪舍内开放冷气!原来,这是国内第一套现代化的猪舍设备,是从美国引入的,猪舍装有自动调温、调湿设备。这里所养的是比利时“施格”良种猪,不仅长肉块,而且以瘦肉为主。据场长说,饲养170天,毛重可达100公斤左右,瘦肉占六至七成。
更有趣的是,这里正在与外商合办大型养鸽场。据说存栏种鸽达10万对,月产乳鸽10万只。当然,他们的目标仍是打入国际市场!
富起来的渔民
一位老渔民席地而坐,双手不停地织着渔网,双眼却看着26英寸的彩色电视机。他的旁边,儿媳妇抱着刚满周岁的婴儿,媳妇手腕上戴着瑞士金表。彩色电视机旁边是电冰箱。
这是我在访问深圳一位渔民家里所亲眼见到的。
渔民们的生活,相当富有。可以说,这里的渔民、农民是属于先富起来的一部分。在特区农村,到处可以看见新盖的漂亮楼房。大抵出于农民的爱好,房屋都用鲜艳的颜色装饰起来,色调非常明亮。家门口,总是贴着红纸对联、横批,写着“鸿禧”、“永结百年好”、“平安是福”之类吉祥的话。
在访问特区农村、渔村时,我常发现新旧交替之际某些奇特而有趣的现象。
比如说,漂亮的别墅式的新屋,那阳台上往往竖立着一根四方烟囱,颇煞风景。可是,没有烟囱怎么行呢?这里还是以柴禾为燃料。尽管灶台旁常常放着电饭煲,可是,炒菜仍要烧柴禾。
农民家里用上了抽水马桶,这不能不说是一大进步。然而,抽水马桶旁边常常放着“古色古香”的尿壶。为什么呢?农民们舍不得尿——宝贵的肥料,不让尿随自来水白白冲走,便用尿壶积蓄起来。农民们的生活尽管明显富起来了,仍保持着节俭的美德。
家家户户都装上了款式新颖的壁灯,然而,在个别农民家里,可以看到“电蜡烛”。那是做成蜡烛形状的电灯,点亮以后,射出红光,仿佛蜡烛在燃烧,却没有那黑色的油。这可以说,连迷信用品也“现代化”了。
渔民生活水平迅速提高,除了渔业生产有了大发展,而且还在于实行“渔工商结合”。渔民们办起了宝石加工厂、茶楼、运输船队、车队。“大河涨水小河满”,集体的收入多了,渔民们的生活当然也就富起来了。
农民也是如此。由于实行开放政策,这里豆角、丝瓜、冬瓜、鸡、猪、鸭,大批运往香港,收入大量外汇。
垦荒的“牛”
向导手持一张照片,陪我登上山头。那张照片,是19年前从这座小山上往下拍摄的,唯见一片荒滩而已。然而,眼下却厂房鳞次栉比,已成了崭新的工业区。就连小山头也变样了,一座现代化的微波站雄踞小山之上。
这里叫“蛇口工业区”。据说,长长的海滩像一条蛇,而这儿的海湾则像蛇口,因此得名。蛇口是从平地崛起的新兴工业区。新建的厂房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做到“五通——通航、通车、通水、通电、通讯”。
蛇口,是一个美丽的海湾。这里水域宽广,可以停泊万吨级巨轮。货轮可以从上海、大连直接开抵蛇口。正因为这样,在蛇口开辟工业区,有着天然的便利。
蛇口引入丹麦、瑞士、美国以及香港等24家外资,兴建了一大批工厂。工人们提出很响亮的口号:“要做垦荒‘牛’!”确实,他们移山填海,硬是建成了现代化的蛇口码头和工厂。
有一家海虹油漆厂,本来是在香港葵涌的。那里地租高,工资高,使油漆成本也高。自从迁入蛇口以后,厂房面积扩大3倍,产量猛增,成本下降,产品已打入国际市场。
这里建成了铝片厂、集装箱厂、钢厂、饼干厂、游艇厂。还大办电子工业,生产电脑。
蛇口建成一批“工业大厦”。这种大厦是作为通用厂房设计的,每幢四层。建成之后,做为商品供厂商购买,买去后很快便可投入生产。
深圳特区的另一个主要工业区,位于通往广州的主干道旁,叫做“上步工业区”。
在这些正在崛起的“水泥森林”之中,我偶然看到路边醒目地搭着一座纯粹用竹子编成的楼房,样子很像牌坊。那竹楼外面,还用竹子装饰着漂亮的图案。在现代化的工业区,建造这样很不协调的竹楼,干什么呢?
一打听,我才恍然大悟:原来,那竹楼,是一种特殊的广告!因为在大建设之中,少不了脚手架。搭脚手架,是一门特殊的技术。一些生产队派人搭起了精巧的竹楼,为的是表示自己伺弄竹子的技术很不错。谁看中了,找他们搭脚手架,当然,很快便可成交……
访问“度假村”
在深圳火车站附近,有一个“专线”汽车站。旅客们下了火车,只消几分钟就可以到达那里,转乘专线汽车,前往“西沥水库度假村”。旅游,是深圳特区大力发展中的一项事业。
汽车在山路中奔波,朝西进发。沿途,我看见采石工顶着骄阳,从山上开下长方形的石块。不久,汽车离开了黄泥公路,在方石铺成的又宽又平的路上飞奔。很快的,在树丛中看到用绿、黄两色琉璃装饰的门楼。门楼上刻着对联:“东江源远川流无限故乡情,西沥山高水库渊深兄弟谊。”西沥水库度假村到了。
这里,青山绿水,非常幽静。水库如镜,碧波摇漾。南岸,是“浸月山庄”和“松林别墅”,专供游客度假住宿。
这些别墅式的住房,全由石块砌成,就地取材,别具一格,从外面看上去,朴实无华,然而,一走进去,置身于现代化的设备之中:空调机、彩色电视机、电冰箱、高级沙发、冷热用水、弹簧床、地毯……度假者络绎不绝。有的已来过两次、三次。据介绍,只用了一年时间,这里的收入便相当于建设费用的一半。
度假村有跑马场。马是很驯良的,谁都可以骑上去,领略一下骑马的滋味。如果你喜欢射箭可以到射箭场去玩。这里还有实弹射击场,游客们可以尽兴玩耍。
在湖边,备有两百多个尼龙帐篷,那些爱过野营生活的旅客,非常喜欢住在帐篷里。
我最喜欢的是“凌波阁”,那里的房子建在水面上,用几十条石柱凌波托起。正因为四面环水,清风吹来,格外凉爽。
“凌波阁”设有酒吧间、舞厅、咖啡馆、餐厅等。餐厅里既供应西餐,也供应“龙虎凤”、“沙井鲜蚝”之类广东名菜。
我走进咖啡馆,仿佛置身于咖啡世界——那柔软的人造革长椅、桌子、柜台,全是咖啡色,连墙壁也是用咖啡与米黄两种颜色的斜条组成的。不过,地上却铺着嫩绿色地毯,仿佛茵茵嫩草。这里的服务态度颇好,我刚坐下,服务员就送来一杯红茶。为了适应旅客度假,这里的营业时间从早上8点至深夜12点。
在“凌波阁”,还有假山、鱼池,能够自动伸缩的舞台。每天晚上,这儿歌声飞扬,演员们为旅客演出精彩节目……
在深圳特区,还因地制宜建成了深圳水库公园、水梅沙海滨度假营、笔架山银湖旅游中心。这座地处亚热带的城市,正以明媚的风光、现代化的旅馆吸引着成千上万的游客。
漫步超级市场
在深圳街头,那个“超级市场”的招牌吸引了我。于是,信步踱了过去。那里有两个超级市,一是供应食品,一是供应服装。
我看了一下,食品架上有许多上海货。比如,上海太妃、大白兔、泡泡糖、菊花晶等等,都是很熟悉的上海产品。
我看到两个妇女,一个像婆,一个像媳,手里拿着一听饼干,有那里轻声地商量着。婆婆似乎摇了摇头,媳妇便把饼干听放回原处,又拿起一瓶水果罐头。看了半天,放回原处,拿起一盒糖。婆婆点了点头,媳妇把糖放进了塑料筐。
在服装超市,顾客们从式样、大小、颜色、做工以至钮扣,都细细审视,反复斟酌。我看顾客们都从容不迫,慢慢地挑选着。
我漫步于深圳市场。在上海时装商店里,看到熟悉的沪产两用衫、衬衫、裙子。一位营业员知道我是从上海来的,就“阿拉,阿拉”起来。正说着,一位提着旅行包的姑娘闯了进来,用上海话向营业员打听到新园招待所该怎么走。呵,这家位于火车站附近的上海商店,成了上海旅客的旅行问讯处了。
一般来说,在深圳,比较贵的是食品,尤其是蔬菜。不过,电子产品、化纤服装之类,却比内地便宜。
深圳的商店,可以说有一大缺点:那就是营业员操粤语,往往只会说“广东普通话”,外地人很难听懂。当然,服务态度一般都不错,很有礼貌。
“文化绿洲”
大抵出于职业习惯,我对深圳的文化生活很关心。诗人韦丘很详细地对我谈起了这儿的文化生活……
深圳是一片“文化绿洲”。
深圳1982年创办了气派颇大的文学丛刊《特区文学》。创刊号上发表了许多反映特区生活的文学作品,而作者大都是在特区土生土长的年轻人,有的才29岁!第一期30多万字,装帧很大方。创刊号中的许多作品,都着力抒写特区人民的心灵的美,处处与接壤的花花世界相对照,散发着浓烈的乡土气息,成为名副其实的“特区文学”。
《深圳特区报》发行全国,在上海的报刊门市部也能买到。它还发行港澳,使海外人士能够及时了解深圳新貌。
大抵由于这儿特殊的条件,人们可以购到各国最新式的照相机,而冲洗彩色照片又很方便,所以爱好摄影者颇多。北京曾举办“深圳摄影展览会”,作品大都出自青年业余摄影爱好者之手。他们的作品色彩往往比较鲜艳,构图也很新奇,自有一种特区特色。
有趣的是,这儿的舞蹈班招生,只招30名。登了广告后,竟有3000名姑娘前来报名。仅此一斑,亦可看出深圳人何等酷爱艺术。
尽管这儿电视机已很普及,录音机也多如牛毛,然而,外地剧团来此演出,几乎场场客满。比如,著名女高音歌唱家朱逢博还未到深圳,演唱会的票早已一售而空。辽宁歌舞团计划演4场,场场满座,不得不加演几场。至于杂技团、魔术团来此演出,门票也极紧张。
人们常说:“本地的姜不辣。”深圳本地的剧团,也很“辣”,拥有众多的观众。
我来到特区新华书店,发觉书的品种齐全,各地的新书摆满柜台。家长带着孩子,正在那里挑选儿童读物。在邮局,可以买到各种新出的杂志、报刊。
在市中心,有一座门面像上海第一百货商店那么开阔的建筑物,不过,巨大的玻璃橱窗里,陈列的不是服装,不是百货,而是精美的工艺品、美术作品。它叫“博雅画廊”,里面陈列着吴昌硕、徐悲鸿、齐白石、黄宾虹、潘天寿、陈半丁等名家作品,还有文房四宝、石刻拓片、三彩陶俑、木板水印……人们称颂它是嵌镶在特区的一颗“艺术明珠”。
深圳琐记
星期天,深圳的朋友拉我去喝早茶。一进门,迎面便是倾斜的楼梯式电梯。上了楼,茶桌四周是草绿色丝绒沙发。落座时,那一桌空着,我便与友人对坐。俄顷,招待小姐来了,提醒我与友人合坐一边。当时,我感到有点奇怪。过了一会儿,我便明白了:上楼的茶客越来越多。很快,茶桌四周全都坐满了。
茶客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谈笑风生。据友人告诉我,深圳人平常忙于工作,往往借星期天喝早茶的时间与亲友们聚一聚。招待小姐推着小车在茶桌间穿梭,车上放满各种点心。一家子喝一回早茶,总得花上几十元。偌大一座茶楼,上百张茶桌四周座无虚席。待我与友人喝完早茶出门时,见门口有位纠察,出一个方可进一位,门口的茶客已排起了长队!
在深圳串门,家家户户差不多都有彩电、冰箱,好多家庭安装了空调器。我住在公寓大楼10楼,从窗口望下去,一家家阳台上都扔着成堆的花花绿绿的易拉罐空壳,打开电视,出现在屏幕上的便是香港电视节目,要么讲粤语,要么讲英语。其实,粤语是个笼统的概念,有许多不同的语种。香港讲的是广州话。深圳办起了好多广州话培训班,学员便是那些从外地来深圳工作的人。培训班有教材、有录音带,学员们像学英语一样认真地学习。因为会讲广州话不光是为了看懂香港电视,而且是外向型企业工作人员必须具备的基本功——便于与港商洽谈业务。
入夜,友人带我去舞厅观光。门票6元算是很便宜的。在闹市区一张舞票要25元。入门,便见灯光闪烁,一位歌星正手持话筒在乐队伴奏下放声高唱,一边唱一边扭动着腰身,一群青年闻歌而舞。在舞厅墙脚,我见到一位身穿制服的警察,便攀谈起来。他说,每晚来此值班,维持秩序,青年们一般要跳到凌晨一点才散。来跳舞的,很多是外地来深圳工作的单身汉,借此消磨时光。我们正说着,舞厅里吵闹起来,警察连忙走过去。原来,那是一位小伙子带酒进来,根据舞厅规定要收“开瓶费”50港币,他不服,便与招待小姐吵起来……
在夜大,则是另一番景象。“托福”培训班里挤满了男女青年,正在聚精会神地学习英语。这里很重视英语。一家公司招考经理,报考者一进门就要用英语回答人事部门的问话,不然连报名表格都领不到。
这儿与香港的联系很密切,与我同桌吃饭的几位经理,吃早饭时见过,中午不见了,晚上又见面——原来,他们去了一趟香港,已经回来了!
特区的人
特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令人鼓舞。然而,特区的人怎么样呢?
我走访了深圳市公安局,听到了许多感人的故事:
一位派出所所长骑着自行车,从观澜回深圳。忽然,他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站在路边等车,脚旁放着一只鼓鼓囊囊的麻袋。这儿不是公共汽车站,他在等什么呢?
所长跳下车,盘问起来。那中年男人神色紧张,说麻袋里装的是汽车零件。所长不相信,要中年男人打开检查。那人没办法,只好打开了。呵,一麻袋手表!
那人拿出80只手表、500元港币,塞给所长,求他“高抬贵手”。所长严词拒绝了。他把麻袋放上自行车,押着走私犯,来到派出所。细细一清点,麻袋里共有走私手表1198只!
我访问了公安局的证件科。那是负责出国签证工作的,掌握出国、出港的审批大权。很显然,对于那些申请赴港的人,是一道极为重要的关口。
有一次,一个妇女前来申请出港,谈完情况之后,没有走远,几度来到窗口张望。接待人员觉得有点蹊跷,便细细检查,结果在抽斗里发现一叠港币。那女人见接待人员发现了她偷偷塞过去的钱,得意地一笑,转身走了。她想,“钱能通神”,这些钱准能为她的签证开绿灯。何况她是悄悄地把钱塞过去的,除了那位接待人员之外,没有别人知道。
就在这时,从她身后传来了严肃的声音:“请把钱拿回去!”接待人员很耐心地对她说:“你本来有条件出港,可是,你这样做不对,这叫行贿,腐蚀干部。我把你这种做法向上级反映,你要受批评的。”那女人的脸红了,当场承认了错误。
还有的人前来办理签证手续,先递上一包特殊的“烟”。接待人员一打开,里面不是香烟,而是用100元一张的港币卷成的一支支“烟”。接待人员总是立即把“烟”当面退还。
一位74岁的孤寡老人,因儿媳在香港,申请赴港。证件科的同志亲自到偏僻的山村调查了解,弄清了情况,按照政策,认真地给老人办理出境手续。老人领到出港证时,热泪盈眶。人们称赞说,证件科的公安人员,有一颗用金钱买不动的心!他们是按政策办理签证,而不是凭金钱办理签证。
这里的青年人是忙碌的、勤奋的。引入大批外国先进设备之后,要靠年轻人去掌握,成为工厂的主人。在深圳青年***现了“外语热”、“技术热”。不少青年既是业余英语班学员,又是电大学员。电视、广播,为他们的学习提供了很好的条件。
自从对外开放以来,“南风”吹进深圳。在这“南风窗口”,特区人民坚定地走社会主义道路,这是难能可贵的,是最值得颂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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