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人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52
|本章字节:15014字
话分两头。却说马歇尔闻悉中国内战情形,蒋介石从武器与部队数量的绝对优势中屈居了下风,非常不安。于是派专人给他一封亲笔信道:
“委座勋鉴:得知中国目前情形,甚感不安。怅望南京,想见阁下忙碌,有增无已。惟可以安心者,中共在各方面均不如阁下,稍加努力,当可取得绝对优势也。又一九四五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距日本投降不过两个月,中美联合参谋会议在重庆魏德迈总司令部内,指派成立中美联合小组,包括贵国将官三员,敝国校官三员,就一九五○年及一九五五年可能影响的中国军事形势,提出战略概括,名之曰‘一九五○年与一九五五年战略概括’。该项备忘录中,阁下所负责任极重,务祈及时消灭中共,否则数年以后,我方对此大局,可能陷于不利也……”
蒋介石读完来信,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的是,马歇尔还把他当作世界伟大人物,要他负责对苏联三次大战的部分重要责任;难过的是目前各线,正兵败如山倒,长此以往,那三次大战还没踪影,蒋介石自己可先垮了。
蒋介石当即要陈布雷检出那分文件,再读一遍,希望从中获得一些什么。只见那文件上写得分明:“一九五○年与一九五五年战略概括,绝对机密。
“本概括包括下列诸点:(一)目前与将来(一九五○年及一九五五年)中国之政治形势,就其对军事有影响者言;(二)目前与将来(一九五○年及一九五五年)中国之内政政策,就其对军事形势有影响者而言;(三)目前与将来(一九五○年及一九五五年)可能影响中国军事形势之外在势力。此项估计,包括中国与其他国家之可能的结盟,及其他国家之可能的结盟,反抗中国并须包括其他可能结盟反对中国的国家之军事及经济力量的估计。”
“日本投降后,魏德迈将军回华盛顿述职。上面的备忘录,是他在十月初回返重庆之后的措置。这说明了我们的政策,早已准备了对苏的第三次世界大战,而且准备把中国当作这未来大战的主力。依照估计,战争发动早则在五年之后,即一九五○年,至迟在十年之后一九五五年。所以,中美联合参谋人员的研究,集中于中国与其他国家间之结盟。根据是项决定,美军总司令部第二队人员,立即起草对苏联有关的军事与经济之侦察工作,侦察的范围,分为五大区域,项目如下:
一 朝鲜(北部)
1重要的军事情形的区域;2人民的习惯与气质;3苏联军队的分布、实力、番号及统帅姓名;4苏联的秘密组织及其负责人员;5苏联在北朝鲜的经济建设及政治活动;6北朝鲜人民的政治思潮及背景;7朝鲜人民对苏联之感情与态度。
蒋介石看到这里,恨不得请美国马上从北朝鲜出兵,攻向东北,同他的部队对中共展开夹击。但美国纵有此意,事实上如果进行,苟无借口,倒也不易。蒋介石叹了口气,看下去道:
二 满洲
1苏军驻满时期之实力、番号、分布及统帅姓名;2苏联在该方之秘密组织及负责人员;3苏联与共匪的关系及合作;4共匪的活动,其军队实力、番号及统帅姓名;5任何可以报导中长铁路及旅顺湾情况之资料;6日本投降时可缴弹械及移交共匪弹械之实数。
三 内外蒙古
甲 外蒙古
1军事要塞重点;2政府组织与经济情况;3苏联及外蒙军队之实力、番号、分布及其统帅姓名;4苏联派驻外蒙之军事及政治人员的数目、任务及姓名;5苏联及外蒙的情报组织及负责人员;6苏联在外蒙之军事的、政治的及经济活动;7外蒙政府人员之政治思想的背景;8蒙人对苏联之态度;9外映与共匪的关系;10外蒙煽动内蒙叛变的活动。
乙 内蒙古
1苏联及外蒙军队驻扎内蒙时之实力、番号、分布及统帅姓名;2苏联及外蒙在内蒙的情报及其人员;3苏联企图促进内外蒙古联合之情况;4苏联及外蒙对内蒙的共匪之关系;5共匪在内蒙之组织与活动,他们军队的实力、番号及统帅姓名;6内蒙人民对共匪与苏联及外蒙关系之态度。
四 新疆
1苏联在新疆的情报组织及其人员;2苏联是否企图引诱新疆人民及其情况;3新疆与苏联之出入口贸易;4新疆各民族对苏联之态度及关系。
五 苏联的远东
1重要的军事要塞;2人民的习惯及气质;3陆空两军之实力、番号及统帅人名;4国防的建置;5经济建设及移民情形;6海军之种类及数量,海军及商业港口之建造情形;7海岸情形,及重要运输线之运输量。
这一个文件到此为止,蒋介石也陷入深思。他感到美国执政者的***,实在比他自己有过之无不及。为了想在一九五○年或一九五五年发动三次大战,美国所准备的,岂仅是那个文件中所列举的事实?为了想在中国境内消灭中共,美方的手法还比蒋介石周到。想到这里,蒋介石顿时有一种安定的感觉:目前军事虽失利,但美国不会见死不救,因为他已站在***的最前线,一切符合美国的做法,除了败退。
蒋介石立刻想起,一九四五年七月二十九日,魏德迈曾派雅尔上校到延安去,并写封信给毛泽东主席道:“自鄙人到达中国战区以来,对于贵国政治事务,力求透免干涉,想为阁下所称知。”但事实上魏德迈的做法却完全相反,采取了一步紧一步的干涉步骤。蒋介石感到前方如此失利,似乎有点对不起美国那份“***热心”来,闷闷不乐。
在十分焦虑的情形之下,蒋介石突地想起冈村宁次来,连忙同左右商量道:“如今之计,我看只有请冈村宁次前往徐州,替我指挥山东战场,才可以挽回局势,你们以为如何?”
张群想了想道:“这倒是个办法。冈村先生曾经做过孙传芳的顾问,对抗北伐军。孙传芳失败后,我记得他还在江北被俘,他为了感谢主席的不杀之恩,以及这次战后对他的宽大,他一定会听命前去,问题是如果传了开去,会不会引起议论。”
其他的人也说,起用冈村宁次,他一定愿意效劳,而且也一定比其他将领高明,因为冈村是日本一等军事人才,战争结束前又是现役大将之一,特别对中国战局有经验。他在士官十六期毕业之后,历任中国课课长与参谋本部中国班班员等职。同土肥原贤二、矶谷廉介(曾任“台湾总督”与“香港总督”)、板垣征四郎三人并称“中国通之四杰”。
何应钦道:“领袖这一计划,好是好,不过岳军先生的顺虑也是必要。万一冈村露面,人家就会说:‘九一八’事变时,冈村是关东军的副参谋长,发动与执行侵略中国的重要分子之一;‘塘沽协定’签订时,他又是日方的首席代表,”
“我问你们,”蒋介石道:“就是为了这一点,最近我同冈村见过好几次面,他对我非常感激,便使我想用他来指挥山东战场,他一定胜任愉快的。民国二十五年他是日本的第二师团长,七七以后就来中国。民国三十年四月二十八日陆军大调动时,他和土肥原同时晋升陆军大将,这在日本是很难得的。”蒋介石想了想:“后来,同年七月间,他便继多田骏为第四任的日本华北派遣军司令官,对北方非常熟悉。”
“他在华北专门找共产党打,”何应钦笑笑:“他对付共产党,算是老行家了。”
蒋介石起立道:“那我就找他来谈谈。”说罢众人皆散,独张群留下来道:“还有一个问题要请示主席。我奉命组阁以来,难题特别多,真想换空气了。”
蒋介石皱眉头道:“如果大家都不干,我怎么办,难道我自己兼差吗?”
张群苦笑道:“不是我不干,无奈困难太多,只说表面吧,这一阵上海各校学生举行游行示威,反对什么物价高涨与官僚资本投机操纵,实在讨厌。上海学生的什么‘反饥饿反内战运动’,比什么都快,立刻扩大到南京、杭州、北平、沈阳、青岛、开封等地,叫人头痛。还有,在我们的地区里,工人罢工示威也日益炽烈,我看到便心烦,”
“岳军,”蒋介石淡淡地一笑:“你都吃不消吗?这些毛头小伙子,要地方上军宪警去对付,不就得了吗?你所以心灰意懒,是有别的原因吧?是不是又有人对你们几个,在外面乱说一通,因此你要掼纱帽啦?”
“也不尽然。”张群苦笑道:“一言难尽。”
蒋介石问:“可以说出来听听吗?”
张群苦笑道:“一定给主席报告。不过千头万绪,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好。概括言之,拿端午节这一关的物价涨风来说,实在凶险离奇。一句话,市场实力十分充足,政府力量却如此空虚,节后的涨风自然可观。公用事业的补贴取消,那是为了负担不起,节省开销,结果却助长了涨风。老实说,我在这些方面绝对比不上子文,子文都不干了,我算什么?我只是这样打算:目前打败仗可以,但败得慢些,就可以等待形势变化,吉人天相,我想总可以挽回逆势。”
“在经济方面,物价涨定了。但是涨得慢一些,总比飞快地涨为好。新内阁那个经济改革方案的本质,一句话说完:解除紧急措施方案的强压死守政策,逐步后退,索性让物价小涨一次,以免来日猛涨……”
“有人说,”蒋介石冷冷地道:“物价的防线垮了,政府与国营公用事业,已经出任了物价上涨的领导人,汇价的栏栅也塌了。”他故作镇定道:“这个也没什么,局势一旦好转,我们什么也不怕。外面有些流言是伤感情的,不可轻信。”
“是的。”张群道:“我也这样想。现在我不再想装面子,只要里子,我的方案里‘有加紧管理外汇,购买外国货物进入中国’一条,就是进口联锁制……”两人正谈得没劲,侍卫官传报冈村宁次已到。张群于是告退,蒋介石象注射了一针吗啡,兴奋起来,握住冈村双手说明了他的意见,接着道:“中国的局势,已经摆明得清楚。你替我到山东走一遭,局势挽回,也就没什么了。”
冈村谦逊几句后,却高高兴兴地说:“中国有句老话说得好:‘士为知己者死!’我一定遵命前往山东战场,不过以一个日本人出任斯职,在舆论上多少不便,这一点要请委座考虑,别让事情还没做好,反而增加委座不便。”
蒋介石笑道:“这个你放心。前方将领大都留日,恩伯同你交情又很不错,内部不会有什么。至于外面,那管制舆论,封锁消息,审查报纸我们这十几年来做得很有成绩,你放心好了。”说罢下令摆酒,为冈村送别,以壮行色。
三杯下肚,冈村感激涕零,摇摇摆摆地说:“外面有些人在问:‘冈村哪里去了?’这些人以为我这个一等战犯,早就应该受到公审,判处极刑,至少也应该关到巢鸭监狱,了此余生。他们怎会想到:今日的冈村,是委员长席上的佳宾,而且就要飞往山东,同中国共产党作殊死战去了!各位干杯!”他一饮而尽:“所以我冈村没有语汇可以形容对委员长的感谢,委员长这份盛情,对日本将官的盛情,将与富士山同垂不朽!”他再饮一杯:“请委员长接受公的致敬!不过,日本军人帮助中国共同防共,共同剿共,以促使中日友好,共存共荣,也不是今日始,更非从我冈村始。”
冈村一摆手道:“以前的,太多,不提了。战争结束以后,兄弟在中国已做了两年座上之客,心里又惭愧又感激,所以对于共匪横行,兄弟虽然不好意思请缨杀贼,但……”他笑了笑:“所以对于今天委座的命令,真是十二分的兴奋,兄弟明天便要去了。至于我留在华北的旧部九千多人,现在还在山西阎锡山将军那边帮忙,还有一部分在河北和山东的中央军系统下作战,对于这些任务兄弟感到非常荣幸!”
“不过兄弟觉得遗憾的,就是有些人对中日共同防共、共存共荣的精神弄不清楚。在中国,共产党是抨击最烈的人,居然有不少老百姓中了他们的毒,也在后面哇啦哇啦吵闹,不了解委员长的苦心,兄弟感到非常痛心,还有一个美国著名作家、记者约翰·海尔斯,这个人曾写过一本叫做《亚丹诺之钟》的书,他在去年秋天竟把兄弟的事情写在报纸上,增加了中日两国之间的不便,这些,兄弟也感到非常遗憾!”
“他写了些什么?”有人问。
“约翰·海尔斯写我除了在中国直接参加对中共作战外,我好几万部属的参谋工作、间谍情报、特务行动的工作,对于中国内战政策,曾起了重大的作用,另外有人说:以北平为中心的特务组织即以日本特务为核心,这些报道,其实对我是有相当不利的。”他指指董显光,笑道:“有一次,那些外国新闻记者便问我们的新闻局董局长,说冈村宁次哪儿去了?董局长答得好,说我担任联络班班长,协助遣俘去了,但任务未了,所以大家见不到他。”冈村大笑:“如果他们知道我明天要飞山东,那还得了?”于是众人皆笑,但笑得并不舒畅,蒋介石见冈村已有几分酒意,于是散席。
蒋介石动用着这棋子,心头并不愉快。决定之后,已有左右进告:“冈村如去前线指挥,恐怕有点问题,将领同他的交情不错,并不等于所有的士兵都能听话。冈村的身份,主席十分清楚,除了他***这一点好处以外,此人在中国杀戮太多,不但民间痛恨,官兵之间对他也无好感,因此”
蒋介石皱眉道:“我不是想用他,但不用他也没办法。你们替我看看,今日之下,能对付得了共产党的,只有这几个将领,不够分配,我没有办法不用他。”蒋介石长叹:“何况,老实说,冈村对共产党的那一套,我们之间,恐怕很少有人比得上他。”于是蒋介石仍坚待前议,不再变更。
却说冈村上任不久,山东战场的败讯来得更快。蒋介石正听说胡宗南要结婚而伤脑筋,没料到张灵甫已死在孟良崮,他那王牌军一军人全部报销,不是死亡,就是投降。他既丧大将,又失“本钱”,又急又痛,只是哇哇直叫:“把汤恩伯给我找来!把汤恩伯给我找来!”于是汤恩伯便急急忙忙自山东赶回。
却说汤恩伯踏上一架侦察机,便从山东前线向南京直飞。满怀沮丧,自不待言。那驾驶员也偏生凑趣,起飞前以为这短短航程,转瞬即到,对方亦无空军截击,以致连必要的检查手续都免了,不料航行不久,引擎发生故障进既不能,退又不得,吊在半空中急得没办法。但机上并未准备降落伞,汤恩伯结结巴巴连话也说不清,驾驶员道:“事已至此,老总放心,瞧前面不是一片坟地么?我们就在这里强迫降落好了。”汤恩伯毫无办法,只得闭上眼睛,听天由命。没多久只听见喀嚓一声,飞机竟不动了;但一个劲儿上下摆动显然还没着地。汤恩伯睁眼一眺,只见机身给两棵树紧紧夹着,动弹不得,那驾驶员好眼力,竟选择这个地点降落。当时两人透过气来,满头大汗,开门下跳,在坟地上打个滚,站起来了,可是蓦色苍茫,村野静寂,连野狗都不见一条。汤恩伯再三定神,不辨南北,未知置身何地,吃惊非小!万一此乃游击队地区,那不是自投罗网么?汤恩伯忙叫驾驶员自想办法,切不可两人同行,启人疑窦,于是撒腿便奔,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农民,汤恩伯连忙打听,知道当地离徐州只有五十公里,距离对方阵地也有几十里光景。汤恩伯大大地透了口气,再三央求,予以重利,同那农民交易过服装,穿上破袄破裤,忙向公路那端飞奔。分明汽车声就地附近,无奈汤恩伯养尊处优惯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夜色渐浓,天昏地黑,这才到得路边。
那时光军运繁忙,汽车兵团大卡车在公路上穿梭来往,要带一个人十分便利。可是汤恩伯在路边使劲喊叫停车,那车队只是一辆辆“嗖嗖”过去,没有一人愿意停留。汤恩伯气得跺脚,恨得咬牙,毫无办法!亏他心生一计,将大把钞票举在手里,一见车到,立刻摇晃,这么着,终算有一辆车子停下,议好价格,吆喝着要他爬到车顶,权充黄鱼,汤恩伯这才到达徐州,狠狠地把这批车队重罚一顿。这是闲话,按下不提。
却说汤恩伯换上军服,夤夜入宁,立即到蒋介石官邸报到,却碰了一鼻子灰。第二天再去,总算召见了,但一进门,右脸却挨了一巴掌,打得汤恩伯满眼金星乱进。蒋介石连打带写拍桌子道:“你还有脸见我!你还有脸见我!你还有脸见我!你还有脸见我!”汤恩伯说话本不方便,给他一急,更是无从说起。结结巴巴一阵,原想报告张灵甫如何轻敌,自己的部队又如何援救不及,不料蒋介石已把桌子一拍,眼睛一瞪,扬长而去,竟无一字交代。汤恩伯羞渐交进,才明白追随蒋介石一辈子,只落得如此下场,便含着一泡眼泪,万念俱灰,准备回上海寓所,同他的恩师陈仪下围棋去也。
正是:如此下场,还算风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