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这个有什么不好呢？推销做好了前途是非常光明的呀！为何不趁着年轻努力去打拼，努力去奋斗，不断向自己的人生发起挑战呢！你看——”说着，他举起左手臂，上面清晰地刻着一行字（刺青）：我一定会成功！程文志像被马蜂蜇了似的，不由得心里一哆嗦，他心说：这不一帮疯子吗？

在回去的路上，程文志越想越觉得好笑，他不想一天到晚同这样一群人待在一起。他把公司发的那沓宣传资料，一张张随手丢在风中了。他对自己说，我才不要当这种业务经理、产品推广专员呢！让康宝莱和它的保健品见鬼去吧！

呵呵！

当天下午，他又去了人才市场，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净是些招业务员的，什么中国平安保险有限公司诚聘销售精英、保险代理人，威朗特酒业有限公司招推销员（往各个酒店里推销酒），程文志觉得做一名优秀的推销员，伶牙俐齿不是最重要的，关键得脸皮厚才行。他不是那种性格，他觉得这类职业不适合自己。

有家叫伊丹餐饮的连锁公司招领班、服务员，还有家大型药店招营业员，程文志想，去这些公司当服务员，那还不如在中央商业大厦干呢。

他想，一招先，吃遍天，看看那些有本事的，那些学到了真东西的，找个工作不那么难呀，我要是学法律的，可以去律师事务所应聘律师，我要是学会计的，随便都能去哪家企业应聘会计或会计总管。真是好大学不如好专业呀，说得一点不假！关键是你得有真才实学才行！

他在招聘大厅里来回地转悠，总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这天，他看到又有一张桌子前围满了人，不由得就也走过去看，他踮起脚尖儿，从无数个人脑袋中一眼瞥见，这是家叫《健康时尚》的杂志社，正在招编辑、记者。

还有杂志社招人的。这大好的机会可千万不能错过。程文志立刻心情雀跃起来，他来不及多想，不顾一切地用力扒拉开人群，气得人们都回头看他，但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想去你们杂志社。”程文志劈头就是一句。

“好啊！欢迎。”一个二十五六岁长相漂亮、打扮得很时尚的女孩彬彬有礼地说。

“都有什么待遇？”

“月薪600。如采写文章发表，每千字按稿酬50元算。”

“那不错嘛，我愿意去。”程文志非常的激动。

“你是学中文的吗？以前干过编辑记者吗？”“……不是。没有。”程文志支支吾吾起来。

“那你发表过作品吗？比如人物通讯或报告文学之类的。”“学校的时候在广播站和校报上播发过一些散文和诗歌，那个可以算吗？”“那不算。必须在正规报刊上有作品才行，而且，我们还要看作品的篇幅与质量。”“……唔，那没有。不过，我非常喜欢文字工作的。以后可以吗？以后——我想肯定会的。”程文志脸红一阵白一阵地说。

“呵呵呵呵……”女孩被他逗乐了。不过最终还是冲他摆了摆手。笑笑说：

“对不起，您不符合我们的条件，我们不招爱好者的。您还是去别处看看吧，真是不好意思。下一位。”程文志想同她再沟通沟通，一直站他身后的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轻轻捅了他一下，小声地说：“该我了。”“捅什么捅！”程文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极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关于文学，关于写作，程文志相信自己在这方面是有些天赋的。他记得以前看过一篇叫《开启儿童智慧之窗》论早期教育的文章，文章说：过去的教育心理学家把智商高于125的儿童界定为优秀儿童，但今日已有不同的看法。美国有关教育机构对天才的定义已有新的诠释。在日常生活中，家长可留意子女的特点，并了解孩子在哪些方面有天分。文章中，作者对儿童日常生活中的一些行为特点做了详尽分析，归纳总结出语言智慧、音乐智慧、空间智慧、逻辑数学智慧、人际智慧等等，并根据这些特征对其将来的成就做了大胆的预言。关于语言智慧，作者这样写道：这类小朋友喜欢，认字，尤其喜欢玩与文字有关的游戏，如拼字等。且有耐心听别人说话，对琐事有很好的记忆及有条理地分析。他们的未来成就，可能会是作家、诗人、学者、政治家、编辑。程文志读后备感振奋，这说得多像自己呀。程文志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与父亲玩与文字有关的游戏，像成语接龙、猜字谜什么的。而且他还总缠着村里老人给他讲神话故事，什么渔夫和魔鬼的故事，许仙与白娘子，还有聊斋中的鬼故事，好多他都听过。

程文志对自己在记忆方面的天赋更是非常自信。打从初中时候起，程文志就拥有了一个走到哪里跟到哪里的绰号——“活字典”。到中央商业大厦工作不到一个月，人们又送给他一个新外号：电脑。他记电话不用本，只用脑子。哪怕一个并不熟悉的朋友，只要给他留过号码，他就能随口报出来。他并非努力要求自己去记，完全凭得是天赋。电话啦，人名啦，只要对他说过一遍，哪怕是不经意间听到的，他都能牢牢记住。在整个学生时代，只要涉及背诵的东西：古诗啦、古文啦、历史、地理、生物、英语单词、元素周期表……他都记得滚瓜烂熟。《岳阳楼记》、《醉翁亭记》等古文名篇，语文老师曾多次点名让他当堂背诵，给大家做个学习的好榜样。他背诵起来，那简直如瀑布飞流，一泻而下，中间连个停顿都不带有的。全班同学无不叹为观止。语文、英语、历史、地理、生物、化学这些与记忆紧密相关的功课，门门都是他的强项，从来没有考过90分以下，考满分——100分，更是常有的事。

从大学时代起，程文志写东西就已经小有名气了。他经常在校报上发表诗歌、散文等文学作品，校园文艺广播中也经常传出他的名字。一位兼职负责给《中国黄金报》写新闻稿的副教授读了他写的文章，称赞他有扎实的文字功底与深厚的文学潜质。这位老师对他略带褒奖的评价使他的名气在校园文学圈中一下子猛增。他先后被系里和学校有关领导相中，让他担任了系青鸟文学社社长、校广播站副站长和校文学爱好者联谊会副会长。每逢学校举办演讲、辩论等重大比赛活动，都少不了他活跃的身影。他是着名的“枪手”，代表本系参赛的辩论队，一辩、二辩、三辩、四辩的书面发言稿，基本上全部出自他手。他还经常作为一个高明的指导老师，被其他系请去作场外指导。总有一些认识的或不认识的男生女生找上门来，或请他点评自己的文章，或请他干脆代写演讲稿。

来找他的不乏各系里的活跃分子、漂亮的女文艺部长等学生会干部。他们热衷于参加各类出头露脸的比赛活动，借以捞个小名，弄个小奖什么的。尤其以女生居多。程文志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这群人的笼络对象，或请他吃饭，或陪他看场电影。找他的人多了，后来他就不得不以种种理由推脱。有的人非常执着，他就干脆想法提前躲出去。冶金系有个女文艺委员，总找他不见，偶尔一次在操场上撞见了他，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张开双臂、蹦嘣跳跳地拦住他，不答应给写就不放他过去。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

他同荀静静就是通过一场演讲比赛认识的。

程文志常去主楼前面的公用电话亭打电话，这天傍晚，一个排在他前面的女孩引起了他的注意。

“就是啊。你说这事怎么办好呢叔叔？我给你打电话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帮我拿个主意！”她的声音听起来像唱歌一样，非常悦耳动听。

“……”

“我知道了。嗯，好的。你和婶婶也一定要注意身体呀！”

“……”

程文志在身后默默注视着她。女孩个儿不高，也就160米的样子吧。穿一件墨绿色小夹克。短发，干净利落。不知怎么，女孩身上有一种东西深深吸引了他。女孩放下电话，发现有人在看她，转过身来冲程文志友好地一笑，步履洒脱地快步向女生楼方向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