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丹凤眼，眼睛黑亮而大，棱角分明，长得非常清秀，看得程文志不由得心中一动。好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真没想到校园里竟还有这样超凡脱俗的女生。程文志被女孩那傲然而又清高的一瞥所击中，从此便将她深深地印在了心里。学校非常大，他渴望再次与女孩相逢，但后来一直没能再遇见过她。程文志感觉空荡荡的，心就像被摘走了一样。

学校食堂门前告示栏里贴出了张红色的海报，说香港即将回归，学校决定举办一场“喜迎香港回归雪洗百年国耻”演讲比赛，望各系积极推荐选手报名参加。时间：xxx，地点：xxx，落款为校团委。

海报贴出大约三天后的一个下午，同寝室的男生们正在玩“打一”（流行于这座城市的一种扑克牌玩法），几个女生正巧也来宿舍玩，这时候忽然有人敲门。

“请进。”一个男生大声说道。

门裂开一道缝，一个女生探头朝里边望了望。犹豫着说：“请问——程文志是住这里吗？”

“程文志，有人找你。”看打牌的一个女生招呼正躺在上铺看书的他。

程文志抬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天啊！这不那天打电话的那女孩吗？

她？怎么会来找我？赶忙一骨碌从床上爬了下来。兴奋地神魂颠倒地说：“你好！请问你是？”

“您就是程文志呀。久仰久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荀静静，是法律系的，非常冒昧打扰您了！我是来请您，请您看能不能帮我写篇演讲稿……”打牌的男生见这么漂亮的女生来找程文志，“哇”不由得发出一阵阵惊呼。“出牌呀出牌！人家来找程文志的又不是来找你！”几个女生则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都移了过来，一个个支棱起耳朵，还不时地冲他挤一下眼儿，就好像在说：不错嘛，程文志！行啊，程文志！

荀静静比程文志低两届，是法律系新选上的文艺部部长，上任时间还不到一个月，正迫不及待地想要在公开场合表现表现呢。

梦中情人荀静静来寝室找他，且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求他写演讲稿，甭提叫人有多美了。程文志只用了一个晚上时间，一篇题为《百年的呼唤》的精彩文章就出笼了。在历次写稿过程中，他还从来没有这样畅快过，从来没有对自己的作品这么满意过。这次独特的写稿经历，让程文志第一次认识到激情与灵感对一个写作者有多么重要。演讲，讲究的是三分稿，七分讲，文章好只能说是有了个不错的基础，关键得要讲得好才行。荀静静胆大泼辣、个人气质超群出众，在比赛中一路凯歌高奏，不仅拿了系里的第一，摘取了整个学校的桂冠，还无比荣幸地代表学校参加了整座城市的高校大学生迎港归演讲总决赛，来自37所大专院校的共计54名优秀选手，经过一番激烈的精彩角逐，最终，荀静静不负众望，力压各路高手，如愿以偿地捧回了总冠军杯。作为她的场外指导老师，荀静静力邀程文志全程陪同。

演讲比赛结束了，两个人也成了彼此非常欣赏的好朋友。他们你约我，我请你，总有好多说也说不完的话，总想找机会在一起。但程文志还差仅仅三个月就要毕业了，他们只有把浓浓的情意彼此深深地埋藏在心里。喜欢文艺的人表达感情的方式总是非常含蓄的，在长长的送别站台上，两个人相约分开后一定还要密切保持联系，荀静静意味深长地对程文志说：“两年的时间，一眨眼就会过去，我也很快就会毕业的……”

程文志已经好久没有和荀静静联系了。荀静静，你现在在做什么呢？在漫漫的长夜中，荀静静那张可爱而迷人的笑脸不知有多少次出现在他的梦里。“当我想你的时候，我的心在颤抖；当我想你的时候，才知道寂寞是什么……写得多好呀！”对荀静静的无尽思念，让程文志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才叫做彻骨的相思，什么才叫做揪心的思念。认识荀静静以前，还从没有过哪一个女生令他这样迷恋过。一想起荀静静这个名字，一听到她的声音，程文志的心就会“怦怦怦”狂跳不止。荀静静就是他的理想，就是他的指路明灯，是指引他奋勇前进的高高飘扬的一面旗帜……荀静静不在远方，她时时刻刻就居住在他的心里。

自己目前这情况，荀静静要知道了，她一定会对自己非常失望的，程文志不想让荀静静对自己失望。他想让她还能够像以前那样欣赏自己。程文志不是没有志气的人，他默默对自己说，好好混吧，努力发展自己，只有发展起来了，这座城市才会真正属于你的。

程文志想找份轻闲的工作，他不在乎干什么，也不在乎挣钱多少，只要能够养活自己就行。他迫切需要能有大量的时间供自己自由支配。那样的话，他就可以投入全部精力，再自学一门与市场接轨、实用性较强的专业了。思来想去，他决定从自己最喜欢的与有一定基础的文学方面寻找突破口，他想花时间多读些书，读些中外文学名着，在文学创作与写作能力上发展提高自己。

程文志成了人才市场上的常客，连门口卖报纸的老太太都认识他了，回回都要拦住他，非让他买一份不可。

原来的招聘单位撤走了不少，又新进场了几家。程文志注意到，湖西省水利厅竟然也出现在了招聘席上。怎么，他们也来人才市场招人了？这种单位可是好单位，堂堂的省政府机关呢。

听说想进这种单位比登天还难。而他们，怎么还主动到人才市场来招人啊？

湖西省水利厅不是来招公务员的，而是招勤杂工一名。

负责招聘的是位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他留着背头，宽宽的额头非常明亮，鼻子上架一副金属架深度近视眼镜，细长的两只眼睛看上去深不可测，一看就是蹲机关的。他正在不紧不慢地同一个应聘者说话。他们说完了，“背头”面无表情地把一个本子递到那个求职者面前，让他把名字和电话写在上面。等那人一离开，另一个人刚要坐上去，不料却被程文志抢了先，“背头”冲他微微地一笑。

“你们招勤杂工做什么，你看我行吗？我是大学生，你录用我吧，我保证比别人干得好！”程文志语速极快、热情洋溢地说。

“你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呢就愿意干啊？”

“愿意，愿意！我愿意到这种部门工作。”程文志心想，这么好的单位，当勤杂工也值啊！

“你是大学生？什么学校毕业的？”“背头”对他感到非常好奇。

程文志一一如实相告。

“那这样的话可有点委屈你了。我们招的这个勤杂工活儿不轻松，机关大楼一共五层，你的任务就是每天早上把每一层的楼道、楼梯都墩一遍。”

“哇，五层呀？”程文志不由得吃了一惊。

“还有呢。”“背头”冲他笑了笑，不紧不慢地接着说，“我们是一个厅长，六个副厅长，你还要每天早上把他们办公室的地都给墩一遍、桌子给抹一遍，每屋打上两瓶开水，每隔两三个星期把窗玻璃擦一遍。”

“没了吧？”程文志心说，我的老天，活儿可是真不少！

“还有两个会议室，一个大会议室，一个小会议室，厅里经常开会，有时候还会有省领导来参加。每次会议之前，你都要把里面认真清扫一遍。不能让领导挑出毛病来。没了，就这些。活儿不算少。一个月400块钱。不要求每天必须在单位盯着，把活儿干完后没事可以走人。”“背头”吸了口烟，漫不经心地看了程文志一眼，他在看程文志有什么反应。

活儿是真够多的，给的钱却不多。程文志想。不过倒是比较自由，干完活儿就没事了，还可以走人。有大量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这一点非常好，对他来说也非常重要。就是有些不大体面。不过能常见着厅领导，跟他们中哪一个把关系搞好了，没准儿能把我正式调进去呢。程文志想得都走神了。

“你愿意干吗？”“啊？我愿意。我愿意。”程文志忙不迭地说。

“还有一件事，我需要特别强调一下……”“背头”想了想，认真地看了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有——？”程文志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他心里说，我的老天，这就不少了呀！

“我们要求在早上干，不能晚上干。你必须保证每天早上5点钟左右赶到单位，7：50之前把活干完。而且，要保质保量地完成！”“啊？要这么早啊！”程文志瞪大眼睛，吃惊地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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