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卫·米切尔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3:07
|本章字节:6438字
布若海夫先生和他那帮流氓死党坐在一起,像带着一帮束带蛇手下的森蚺(注:产于南美热带的大蛇。)勋爵一样。在我起床前,他们就在楼下开始了”安息日”的庆祝。我去打剃胡须用的水时发现整个旅馆挤满了等待印第安女孩的水手,那些可怜的女孩都是沃克诱骗到这个临时妓院里来的。(拉斐尔可不在这些纵欲者之列。)
我可不会在妓院里破坏我的安息日禁食。亨利对此的厌恶和我一样强烈,于是我们的早餐也没了。(女招待肯定被强迫从事了另外一种服务)遵守着禁食的规定,我们出发去教堂做礼拜。
我们走了还不到两百码,我突然记起这本日记落在我在”火枪”旅馆房间的桌子上了。想到这本日记可能被任何一个破门而入的喝醉的水手看到,我不禁惊恐万分。出于对日记本安全的担忧(还有我自己的安全,如果布若海夫先生得到它的话),我又沿路返回来把它藏得更隐蔽些。我刚回去就听到近乎淫亵的得意笑声。我以为我是”刚才谈到的那个魔鬼”,可是打开门时才弄清真正的原因:只见布若海夫先生像熊一样肥大的屁股正骑在一个皮肤黝黑的金发女郎身上,就在我的床上让我逮了个正着!这个浑蛋荷兰人道歉了吗?根本没有!他还认为自己是受害者,狂吼着:”你过来,奎尔考克先生!不然,我发誓我会把你美国佬漂亮的笔尖掰成两段!”
我一把拿起自己的日记奔下楼去,聚在那里的白种野蛮人发出一阵吵闹的欢呼和嘲弄声。我向沃克抗议说我付钱订了一个单人间,希望自己不在的时候它也能够保持它的隐私,但是那个浑蛋只是给我和”在我的店里与最标致的姑娘亲热一刻钟”时三分之一的折扣。真让人恶心,我告诉他我是一个丈夫和父亲!而且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和他得了梅毒的妓女有染,那会有辱我的尊严和正派!沃克则叫嚷着如果我再管他自己可爱的女儿叫”妓女”的话,就会”让我的眼睛挂彩”。一个像没牙的束带蛇一样的家伙嘲笑我说如果有妻子儿女是一个美德:”那,尤因先生,我比你要高尚十倍!”不知是谁向我身上泼了一大杯啤酒。我赶紧逃了出来,防止别人拿喝的东西更猛烈地往我身上泼。
教堂的钟声正在召唤海洋湾对神敬畏的人,我快步赶去。亨利还在那里等我,他还在努力忘记刚才在我的房间看到的龌龊景象。教堂像只破旧的木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来做礼拜的人比两手手指的数目多不了多少。即使是旅行者靠沙漠绿洲消除了饥渴,他们也没有我和亨利做礼拜的时候对神那么心存感激。路德教的建立者在教堂里他的墓地中已经安息了十年,但是还没有哪个委派的继任者敢来这里做这个祭坛的主人,而教派因此也只不过是基督教的”嘎嘎袋”(注:”嘎嘎袋”摇动时内藏物件碰撞会发出声音。)而已。做礼拜的人中有一半人认识他们的文字,他们诵读着经文。我们只是被轮到的时候跟着他们唱一两首赞美诗而已。这群最普通的信教者中”管事的”是一位叫德阿诺克的先生。他站在简陋的十字架下,恳请我和亨利像他们一样诵读。对上周在暴风雨中得到救赎的经历记忆犹新,我诵读了《路加福音》第八节的内容:”门徒来叫醒了他,说:"主啊,主啊,我们丧命啦。"耶稣醒了,斥责那狂风大浪。风浪就止住,平静了。”亨利则背诵了《诗篇》第八节。声音铿锵有力,像是科班出身的剧作家:”你派他管理你亲手所造的,使万物,即一切的牛羊、田里的野兽、空中的鸟、海里的鱼,凡经行海道的,都伏在他的脚下。”
没有风琴手演奏《圣母玛利亚颂》,只有烟囱里的风声;没有唱诗班吟唱《西缅祷词》(注:基督教《圣经·路加福音》第二章2932节西缅的祈祷语,用做颂歌。),只有呼呼扇着翅膀的海鸥。但是我想造物主不会因此而不开心。我们更像罗马早期基督教会,而不像后来的教堂,都用秘密和宝石包裹着。接下来是集体祈祷时间。堂区居民不停地祈祷能够根除马铃薯晚疫病,超度夭折婴儿的灵魂,祝福一艘新捕鱼船等等。查塔姆岛上的基督徒非常友好地款待了我们这些造访者,亨利对此表示了感激之情。我也再次表示了感谢,并为自己长久未曾陪伴的蒂尔达、杰克逊和我的岳父祈祷。
做完礼拜,一位年龄较大,叫埃文斯的教堂”重要人物”非常热情地来到我和亨利面前。他把我们介绍给他称职的妻子(两个人都只回答他们认为别人已经提出的问题,只认可他们认为已经给出的答案。这样做,才不至于失策。这是很多美国律师喜欢采取的策略)、他们的双胞胎儿子,还有克里根和金韦达。
埃文斯告诉大家每周他都会邀请我们的牧师德阿诺克先生去附近他们的家。因为牧师住在波特哈特,最远不过几英里的距离。我们是不是也和他们一起共进安息日晚餐呢?由于已经告诉过亨利我回到”火枪”旅馆那个蛾摩拉(注:因居民罪恶深重而被神毁灭的巴勒斯坦古城。)的经历,又听到了肚子反抗的声音,我们心存感激地接受了埃文斯夫妇的善意邀请。
主人家的农庄坐落于距海洋湾半英里处的一条蜿蜒曲折、地势凶险的山谷上。房子简单朴素,但却证明了它经受住了摧枯拉朽的暴风雨侵袭。这里的暴风雨不知在附近的礁石上砸碎过多少不幸的船只。会客室里挂着一只面目狰狞的猪头(因下巴下垂和弱视而痛苦不堪),那是双胞胎兄弟在十六岁生日那天杀的。客厅里还有一座正在梦游的落地大摆钟,和我的怀表差好几个小时。的确,从新西兰进口的一件重要的东西就是确切的时间。一个农场工人透过窗户玻璃偷偷看着主人家来的客人们。不会再有以前见过的衣衫褴褛的背叛者,但埃文斯先生信誓旦旦地说这只叫巴纳巴斯德四分之一杂交血统的牧羊犬在”会跑的两只腿的叫巴纳巴斯的动物里是跑得最快的”。克里根和金韦达是两个诚实、粗犷的家伙,对羊群还算熟悉(这一家养了两百只羊)。因为两个人都未曾去过”镇”上(看来岛上的居民打官司还得要到新西兰),除了跟他们的父亲读过《圣经》片段以外,也没有上过学。就是靠着那点材料,他们才凑合着学会了读写。
埃文斯夫人谈吐优雅,这是我从与巴克斯领事和帕特里奇在博蒙特共进告别晚宴以来享用过的最可口的佳肴(没有加任何盐、腐烂的东西和骂娘的话)。德阿诺克先生跟我们讲起过去十年他在查塔姆岛上提供补给船只的故事;亨利则说了他在伦敦和波利尼西亚治疗过的病人的有趣故事,有社会名流也有出身卑微者。而我向他们描述了作为美国的一名公证人,因为执行加利福尼亚的一份遗嘱,在寻找澳大利亚一位受益人的过程中要克服多少困难。我们就着埃文斯夫人自酿的低度麦芽酒吞下自己那份炖羊肉和苹果布丁。那酒是用来跟捕鲸的水手们做生意的。克里根和金韦达离开去照顾他们的牲口了,埃文斯夫人也起身到厨房忙活去了。亨利问现在传教士在查塔姆岛上是否还很活跃。听到这个问题,埃文斯先生和德阿诺克先生交换了下眼神,前者告诉我们说:”不,毛利人不愿意接受我们白种人,因为我们过分地用文明损害了他们莫里奥里人(注:早于新西兰人存在的早期波利尼西亚人,现已灭绝。)的文明。”
我质疑”过分地用文明”这种损害是否的确存在。德阿诺克先生告诉我:”如果好恩角西面(注:即南太平洋地区。)没有上帝,你们宪法里"人生来就是平等的"在这里也不存在,这说明什么呢?尤因先生。””女预言者”号在岛屿湾短暂停留期间,我听说了毛利和新西兰白种人这两个名词,但我跟他们说我很想知道莫里奥里是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我的问题打开了历史的潘多拉魔盒,里面详细记述着查塔姆土著居民的衰落。我们点上了烟。德阿诺克先生向我们滔滔不绝地讲述了三个小时还没结束,可他不得不在夜色再次笼罩波特哈特之路前离开。他口述的历史,依我看,可以和笛福(注:英国家和报刊撰稿人,《鲁宾孙漂流记》的作者。)及梅尔维尔(注:美国家,作品多反映航海生活,《白鲸》的作者。)的文笔相提并论。我这两天会把这些记下来。之前,我会遵照摩尔甫斯(注:希腊神话中的睡梦之神。)的意愿,好好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