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卫·米切尔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3:07
|本章字节:11394字
没有先知曾经跟山谷人坦诚相待,而且那天我知道麦克尼姆也一样。在最后一座建筑前,大石块从天蓝色变成了让人不安的燧石一样的灰色。麦克尼姆告诉我这不是天文台,而是一座发电机房,能制造一种叫做电的智慧神奇的东西,它在这个地方的作用就像心脏在身体里的作用一样。她对机器等东西赞叹不已,但是我却发现自从她硬挤着要住到我家起,自己就被这个女船员骗了,只有愚蠢和叛变的感觉。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她的计划,但是乔吉有他的计划,诅咒他。
这座发电室的内部跟其他建筑的都不一样。我们走进这间房里的时候有回声,女先知眼里闪现出着迷的神情,但我可没有。你看,我就知道那里并不只有我们俩。当然,女船员不相信我,但是在最大的一块地方静静地矗立着一颗铁制心脏,像是个宝座的样子。周围环绕着小窗户和放了一堆东西的台子,在拱形窗户下方的宝座上,倒着一位死去的前辈牧师。先知使劲咽了口吐沫,仔细查看着。我猜是宇航员的长官。她小声说,他一定是在陷落降临的时候在这里自杀的。密封的空气使他的尸体保存完好没有腐烂。我猜在这样一个让人称奇的王宫里,他是牧师之王而不是长官,她一定要在那个记录仪上记录下那个世界末日降临之地上的每一寸地方。我靠近那个来自完美文明世界的牧师之王,只见他头发散乱,指甲像钩子,岁月已经让他的脸庞有些萎缩下垂,但是他的智者航天服还是完好无损。他的耳朵上戴着蓝宝石。他还让我想起了比斯姑父的猪鼻子,对。
听我说,山谷人。自杀的牧师王说话了。对,听好,我们这些前辈因为智慧而生了病,陷落是拯救我们的方法。这个先知不知道她生了病,但是,哦,她真的是病了。那扇拱形玻璃窗外面,飞舞的雪花翻转着淹没了太阳。让她睡去吧,扎克里,否则她和她的同类会把所有外乡人的疾病带到你们漂亮的山谷来。我会在这个地方好好看着她的灵魂,不要害怕。女船员拿着她的记录仪四处走动着,还一边哼着她教给凯特金和萨希的一首先知童谣,我在紧张的思考着。杀了她,难道不是野蛮人的行径吗?
不是对错的问题,宇航员之王告诉我说,只不过是要保护你的族人还是背叛你的族人的问题。对,不过是坚强的意志还是脆弱的意志的问题,杀了她,兄弟,她不是神,她不过是血肉之躯。我说我不能。碎嘴子会叫我杀人犯,而且院长会召集大家开会把我驱逐出山谷,哦,想想吧,这个大王开导我说,想想看!碎嘴子怎么会知道?碎嘴子会说:”那个无所不知的外乡人对我们的故事和习俗置若罔闻,而且,还擅自闯上莫纳克亚山。勇敢的扎克里长途跋涉,想要帮助她,但结果证明她不像她想得那么有智慧。”
又过了好一会儿。好吧,我终于下定决心说,我们出去的时候,我用叉子捅死她。牧师王笑了,满足了,于是再也没说什么。我手下的牺牲品终于问我怎么了。挺好的,我说,尽管我也紧张,我杀过的最大的东西是羊,可那时候我却发誓要杀死一个人类先知。她说我们该动身了,因为她不想在这儿被困在暴风雪里,然后领着我走出发电室。
外面,大石块静静地倒在膝盖深的雪里。一阵暴风雪已经过去了,但我猜另一场更大的暴风雪就要来临。
我们走向铁门,她走在前面,我紧握着乔纳斯的叉子,用大拇指试试它有多锋利。
现在就动手!莫纳克亚山上所有杀气腾腾的声音都在命令我。
拖下去就什么也干不了了,不。我悄悄对准先知的脖子顶部,希望星美对我的灵魂发发慈悲,我用最大的力气把那把叉子对准要害插了下去。
不,我没杀她,是这么回事,就在瞄准目标和插下去之间的当口,星美对我的灵魂发了慈悲,是的,她改变了我的瞄准目标,那把叉子高高飞过了那扇铁门。麦克尼姆甚至根本没意识到她的脑壳差点被人用叉子串起来,但是我很确切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中了莫纳克亚山魔鬼的巫术,是啊,我们都知道他的名字,诅咒他。
你看到那上面有东西吗?我扔出那把叉子后,麦克尼姆问。
对,我撒谎说,但是那儿什么也没有,没有,不过是这个地方的一些机关。
我们走,她说,我们马上离开。
老乔吉失败了,瞧见了吧,没有叉子我根本不可能瞬间出手把她杀死,但是他也不会躺着看我夺取胜利,不,我了解那个奸诈的老浑蛋。
当我带着工具袋爬上那根绳子的时候,莫纳克亚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咆哮出让人头晕眼花的暴雪,我连地面都看不清了。四面八方的狂风撕扯着我们的脸,我的手指都冻僵了,我爬一半往下滑一半,那根绳子把我的手磨得发烫,但是我最后还是把自己拉到顶上,我拿起工具袋,手掌擦破了皮,一阵阵刺痛。麦克尼姆没这么快,但是她离墙顶也不远了,这时,时间突然停滞了。
时间停住了,是的,你没听错。整个世界,除了我和某个狡猾的魔鬼,对,你知道那个家伙正大摇大摆地沿着墙走过来,时间就……停住了。
悬着的雪花点缀着天空。老乔吉一把将它们捋到一边。我试过跟你晓之以理,扎克里,你这个固执的孩子,现在我得给你警告,占卜和命令。拿出你的刀,把绳子割断。
他的脚踩住麦克尼姆握着的那根被时间凝固了的绳子。那是被暴风雪吹得扭曲了的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她顺着绳子往上爬,肌肉绷得紧紧的。下面悬空的距离有二十英尺。我让时间再次走动时,她掉下来可能摔不死,老乔吉看出了我的想法,但下面的石头会弄断她的脊椎和腿,她活不过今晚。我要让她好好反省一下她的愚蠢行为。
我问他为什么他不直接亲自动手杀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老乔吉嘲笑说,我想让你做,我告诉你为什么。等着瞧,如果你不割断绳子,三个月以内,你亲爱的家人就会死掉,我发誓!我发誓。所以你要选择。一边是你勇敢的老妈、强壮的萨希、聪明的乔纳斯、可爱的凯特金,她们都会死。胆小的扎克里会活下去,而且懊悔都会一直折磨他到死的那天。另一边不过是一个没有人会记得的死了的外乡人。四个你爱的人对一个你不爱的人。我甚至可能会施魔法把亚当从科纳人那儿弄回来。
这种情况,我无处可逃了。麦克尼姆必须得死。
对,无处可逃了,孩子。我数五下……
我拔出刀。一颗记忆的种子破土而出,那颗种子是乔吉刚刚说过的一个词,占卜。
扔掉我的叉子后,我又很快扔掉了我的刀,然后看着那个魔鬼令人恐惧的眼睛。他吃惊而且好奇,慢慢消失的笑容暗示着浓重的邪恶意味。我冲他吐了一口,可我的吐沫像回飞棒一样又回来了。怎么同事?我疯了还是傻了?
老乔吉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你看,是他让我记起了我那些来自梦境之夜的占卜。手火辣辣的,不要剪断那根绳子。我明白该怎么做了,你看,我的手是在火辣辣地疼,星美命令着我不要割断的那根绳子。
我的刀当的一声掉在地上,时间又开始走动了,不计其数的手和那个魔鬼呼啸的暴风雪撕扯和击打着我,但却不能把我从院墙上弄下来,不能,我想办法把麦克尼姆拉了上来,然后我们又从另一边下来,骨头也没事。我们迎着狂暴的黑白混杂的暴风雪回到了宇航员村,步履蹒跚,踉踉跄跄,回去的时候已经冻得半死,但是拜星美的恩赐,那里放着一捆干柴,而且我还设法生了一堆噼噼啪啪燃烧的篝火,我发誓是那堆火又重新让我们活过来的。我们把冰烧成开水,暖暖筋骨,尽可能地把我们的毛皮外衣烤干些。我们什么话也没说,我们太冷了,而且精疲力竭。我是不是后悔拒绝老乔吉了?
不,那时候没有后悔药,现在也没有。别管麦克尼姆爬这座被诅咒的山的原因是什么,我相信她不会背叛山谷人,不会,我心里不这么想,而且科纳人对山谷做的事别管怎样迟早会发生。这就是从山顶下来后的第一个晚上。吃完东西,我的朋友给了我们两个人一些药片,然后我们一觉睡去,没做任何关于那个宇航员之王的梦。
接下来,回到山谷也决非什么夏日漫步这等易事,不,但是今晚不是讲这些历险故事的时候。麦克尼姆和我下山的时候没多说话,那时候像是信任和理解这些东西把我们绑在了一起。莫纳克亚山已经用尽了诅咒的本领要杀死我们,但是我们却一起活了下来。我感觉到她远离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而且我为她的寂寞感到心痛。三天之后,亚伯在他做军营的家里欢迎我们,而且已经传消息给贝利家说我们已经回来了,所有的人只有一个问题,你们在上面看到了什么?我告诉他们上面很荒凉、寂静,还有庙宇中遗失的智慧和尸骨的事,但是关于宇航员之王和麦克尼姆告诉我的关于陷落的事我都只字未提,特别是我跟老乔吉斗争的那段,只要还活着就决不会说,我理解麦克尼姆为什么不把先知岛和她的部落的全部事实都说出来了,人们本相信这个世界是这样建成的,可告诉他们事情不是那样的,那会让他们头顶上的天都塌下来,或许你的也会。碎嘴子老妈把消息传开了,说那个从莫纳克亚山上下来的扎克里跟上山的那个不是一个人。我觉得挺对的。任何旅程可能都会多多少少改变你。我的表亲科博里承认说整个九折谷的妈妈们都在警告女儿不要和贝利家的扎克里一起玩,因为他们认为我为了能逃离那个可怕的地方,同时我的灵魂待在脑壳里,一定是跟老乔吉达成了协议。尽管那不完全对,但它也不完全错。乔纳斯和萨希也不像以前那样跟我开玩笑了。
但是老妈见我们回家,抱着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的小扎克里我的羊也挺高兴,凯特金的态度也没什么变化。她和学校的兄弟们发明了一个新游戏,叫莫纳克亚山上的扎克里和麦克尼姆,但是院长不让他们玩,因为有时候假装的游戏也能扭曲事情的本质。凯特金说那是个很棒的游戏,但是我还是不想知道游戏规则和结局。
不久以后,麦克尼姆在山谷的最后一个月慢慢到头了,也到了荷诺卡交易会的时候了,它是向风岛的人最大规模的集会,一年只有在丰收季节才举行一次,因此许多天我们都非常努力地织羊毛毯,那是我们家家户户最好的交易物品。自从我爸被杀,我们出远门到荷诺卡的时候都是十个人或者更多的人一起去,但是那一年人数加倍了,多亏我们的客人麦克尼姆,我们换得的先知的东西值钱多了。所有的干肉、皮革、奶酪和羊毛都装在了手推车和骡子上。维摩威和罗斯要去换一些在山谷附近找不到的草药,尽管之前罗斯和科博里就已经开始卿卿我我了,我对此并不介意。我祝福我的表亲好运,因为他真的需要好运气,还有鞭子、钢铁般的后背等等。
穿过思路刹路口的时候,我还得忍受观看路过的人往老爸的坟头上添些新石头的仪式,这样的风俗表明老爸以前有一大帮真正爱他的朋友和兄弟。在莫纳克亚山上那个魔鬼正在磨刀石上磨尖他的爪子,准备抓住这个懦弱的说谎者饱餐一顿。过了思路刹,就是通往奎奎哈勒山的蜿蜒曲折的山路。一辆手推车坏了,饥渴得慢慢倒在一边,是啊,我们到达坐落在山远侧的那个崎岖不平的村落时,早就过了正午了。我们年轻人到椰子树上弄吃的,所有人都喜欢喝椰奶,肯定是。往南在通往荷诺卡镇的曲折的前辈的路上艰苦行进,海风变得新鲜起来,我们也恢复了精神,于是我们讲故事打发漫长的路途,讲故事的人倒着坐在领路的驴背上,这样每个人都能听得见。罗德里克讲了一个关于戴红色戒指的偷羊贼鲁道夫和铁人比利那把可怕的叉子的故事,沃尔特唱了一首情歌《哦,山谷的萨利,哦》,但是我们都往他身上扔棍子,因为他把原来那种轻快活泼的调子全唱变味了。接下来比斯姑父请麦克尼姆给我们讲一个先知的故事。她犹豫了一下,说先知的故事充满了悔恨和失落,在赶集前一天这么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讲这些不是什么好兆头,但是她可以给我们讲一个她从别人那儿听来的故事,那人来自遥远的叫巴拿马的一片焦土。我们都说好啊好啊,于是她坐到领头驴上,然后给我们讲了一个虽然挺短但是很好听的故事。我现在就讲给你们听,所以闭上嘴,坐好了,找个人再给我拿一杯烈酒,我的嗓子干得都快黏住了。
回到陷落降临的时候,人类已经忘记了如何生火。哦,情况变得非常可怕,是啊。夜晚,人们什么也看不见;冬天,他们无法取暖;早晨,他们无法烤东西吃。所以族人去找哲人,求他帮忙,哲人,帮帮我们吧,你看我们忘记了如何生火,而且,噢,我们非常难过。
于是哲人召唤来了乌鸦,命令他说:越过咆哮的、瞬息万变的海洋,飞到巨大火山,然后在它森林密布的山坡上寻找一根长木棍。用喙叼着它飞进巨大火山的山口,把木棍伸进火焰之湖,那里冒泡泡一样喷吐着炙热的火苗。然后把燃烧的木棍带回到巴拿马,这样人类就会再次记起火的样子以及如何生火。
乌鸦听从哲人的命令,飞越过咆哮的、瞬息万变的海洋,看到巨大火山在不远处冒着烟。他盘旋着落在森林密布的山坡上,啄了一些醋栗吃,喝了清凉的泉水,让疲惫的翅膀歇息了片刻,然后四处搜寻一根长松树枝。一,二,三,乌鸦高高飞起来,嘴里衔着木棍,然后那只飞快的大鸟扑通一下往遍布硫黄的巨大火山山口掉落下去,对,在他俯冲的最后那一刻,他拖着那根木棍划过了燃烧的熔岩,呼~哧~~,它着了!嘴里叼着那根燃烧的木棍,那只乌鸦往上飞出焦灼的山口,对,向着家的方向,用力拍打着翅膀,木棍在燃烧,白天慢慢过去,冰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云层越来越厚,哦,火苗不断吞噬着那根木棍,熏着眼睛了,烤着羽毛了,烧着嘴巴了……真疼!乌鸦叫着。真疼!那,他把那根木棍丢了还是没丢?我们还记不记得怎么生火?
现在明白了吧,麦克尼姆倒骑在那头领路的驴上说,这不是关于乌鸦或火的故事,这是关于我们人类如何鼓起勇气的故事。
我觉得那个故事没有多大意思,但我总忘不了它,而且有时候越是简单的故事越能让人回味无穷。别管怎样,天色在厚厚的云层遮盖下暗了下来,我们离荷诺卡还有几英里的距离,于是我们搭帐篷过夜,掷骰子决定准站岗,你看,那时情况不好,而且我们也不想冒被伏击的险。我掷了两个六点看来我的运气有起色,所以我觉得自己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人,是的,我们所有人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