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卫·米切尔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3:07
|本章字节:20692字
麦克尼姆话里藏刀。你为什么不再去搜搜我的工具袋,偷走我特别的先知的智慧?
对,她知道我和那个银蛋的事了。她以前装作不知道,但她是知道的。不承认没什么意思,所以我也没否认。我妹妹马上就快死了,而我们还站在这儿斗嘴。
满山遍野的河水和雨水在我们身边流过。麦克尼姆终于说,好,她会去看看凯特金,但是蝎鱼毒的毒性既快又重,所以要救我小妹妹的命,她很可能无能为力,我最好当时就能看清这个事实。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我只是领着她快速下山到芒罗家。先知走进屋的时候,维摩威向她解释她做过什么,而大胡子里瑞说,喔……一个魔鬼靠近了……喔,我用我的特异能量能感觉到她……
凯特金现在情况更糟糕了,是啊,她像个灵牌直挺挺地躺着一动不动,只是喉咙里气若游丝。麦克尼姆痛苦得表情只是在说,不,她已经病入膏肓,我无能为力。她吻了一下我妹妹的前额,以示告别,伤心地回到雨中。噢,看这个先知,里瑞像只乌鸦一样叫道,他们的智慧可以推动神奇的钢船,但是只有天使拉扎勒斯的圣歌才能吸引这个女孩的灵魂从让人绝望的生死沼泽回归。我感到绝望,我的妹妹要死了,雨在有节奏地敲打着,但是同一个声音还在耳边回响。麦克尼姆。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跟着她走出去。麦克尼姆在芒罗家用陶器垒成的大门口躲雨,眼睛盯着滂沱大雨。我无权请你帮忙,我不是一个好主人,不,我是个一无是处的坏蛋,但是……我已欲语无言。
先知没动也没看我,没有。你们族人的生活有一种自然法则。我在不在这儿,凯特金都会踩上那条蝎鱼。
报雨鸟唱起了下雨歌。我不过是个愚蠢的羊倌儿,但是我想单单是你待在这儿这件事,你就正在破坏这条法则。我觉得你是害死凯特金幕后的凶手。而且我认为如果躺在那儿的换成是你儿子阿纳菲,蝎鱼的毒正在侵入他的心脏和肺,这条自然法则对你来说就不会是这么重要了,对吧?
她没回答,但我知道她在听。
为什么先知的生命就比山谷人的生命值钱?
她失去了冷静。我在这不是为了每次不幸的事情发生的时候装成是星美女神,捻一下手指事情就解决了!我只不过是个人,扎克里,跟你一样,跟所有人都一样!
我发誓,不可能所有不幸发生时都这样,只是现在。
她眼里含着泪。那样的许诺你根本无法信守或辜负。
突然之间,我不由得向她讲述了思路刹路口的每一个真实的细节,是的,所有的事。我是如何给科纳人带路害死了老爸,让亚当做了奴隶。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坦白过。我不知道为什么把这个尘封已久的秘密告诉我的敌人,直到最后一刻,我才知道它的意义,我跟她说了。我刚刚跟你说的关于我和我的灵魂的事对我来说可谓如鲠在喉,很难说出口。你可以把我告诉你的告诉碎嘴子老妈,毁了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她会相信你的,她也应该相信你,因为这每个字都是真的,大家也会相信你,因为他们感觉到我的灵魂已经被石化了,现在,如果你有任何智慧,是的,任何可能会对凯特金有帮助的东西,把它给我,告诉我,求你了。没人会知道,不会的,我发誓,这只是我俩的秘密。
麦克尼姆双手放在头上,头好像都因为痛苦炸开了,她好像含糊不清地说了些话,好像是如果我的总统一旦发现,我的整个团队都会被解散。是啊,有时候她说的一大堆话我都不懂。她从工具包里的一个没盖的罐子里取出只有一颗蚂蚁蛋大小的绿宝石,告诉我偷偷放进凯特金的嘴里,要小心不能让任何人看见,绝对不能,甚至连看见的想法都不要让他们有。而且,为了星美,麦克尼姆提醒我,如果凯特金活下来,虽然我不能保证她会,一定让草药医生因为治好了她的病而接受欢呼,不要让那个来自希罗的狡诈阴险的伏都人接受欢呼,明白吗?
于是我接过那粒绿宝石一样的药,只是谢了她一声。麦克尼姆说,一个字也别提,现在别提,只要我还活着,以后也别提,那个承诺我一直牢牢遵守。我在给心爱的妹妹换湿布的时候,我把它放进了她的嘴里,就像麦克尼姆告诉我的一样,没人发觉。后来怎么样呢?
三天后,凯特金就回学校学习了,是的。
三天啊!呃,我不再寻找证据证明先知要奴役我们而暗中侦查了。来自希罗的里瑞甚至在路上跟满世界的癞蛤蟆吹嘘说没有医师比他更厉害,连先知都比不上,但是大多数人都相信是维摩威治好的,对,不是他。
凯特金生病大约一个月以后,我们晚饭时正在吃兔子肉和烤芋头,麦克尼姆宣布了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她说她想在巨轮返回前爬上莫纳克亚山,亲眼看看那里有什么。妈先说话了,已经有些担心。去那儿干什么,麦克尼姆妹妹?莫纳克亚山上常年都是冬天,不是除了一大堆石头什么都没有吗?
当时妈并没有说出我们大家真正的想法,因为她不想表现得像个未开化的野蛮人,但是萨希可什么也藏不住。麦克尼姆阿姨,如果你爬到上面去,老乔吉会把你冻住,然后用一把弯勺子残忍地把你的灵魂挖出来吃掉,那样的话你就再也不能重生,而且你的身体也会冻成一块大石头。你还是该待在山谷这儿,这里安全。
麦克尼姆没有笑萨希,她只是说先知有智慧,可以抵御老乔吉。她说要画成向风岛地图无论如何得攀登莫纳克亚山。山谷人需要了解更多关于在背风岛和威美亚镇上的科纳人迁移的真实情况。以前,这样的话会让我疑虑重重,但是我那时候没想这些,没有,我反而非常为我们的客人担心。这下,当这条消息传出去,碎嘴子好几天都得忙开了。女船员要爬莫纳克亚山!乡亲们来我家警告麦克尼姆不要去打探老乔吉的老窝,否则她再也回不到山下了。连内普斯也来了,说故事里的爬莫纳克亚山是一回事,但真的要去就太疯狂了。院长说过麦克尼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来去自由,但是她也没规定说任何人不能给麦克尼姆当登山向导,只是那座山峰有太多的未知数,太危险,上去下来都要三天,而且澳洲野狗、科纳人和星美,谁知道路上会遇上什么,而且别管怎样,准备荷诺卡交易会正需要各家各户所有的人手。
后来当我决心跟她一起去,这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是啊,我自己也是。人家以前对我的印象可不是那种牛棚里胆量超群的初生牛犊。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很简单。一个原因,为凯特金,我欠麦克尼姆的。第二,我的灵魂已经被石化一半了,是啊,我肯定不能重生了,所以我还会担心有什么可失去的吗?如果老乔吉吃掉我的灵魂,然后另外某个人的灵魂得到重生,岂不更好,对吧?那不是勇敢,不,不过是清醒。老妈没有开心的样子,山谷里已经够忙的了,因为收获季节等马上要到了,但是麦克尼姆和我出发的那天早上,她来给我送路上吃的熏好腌好的吃的,还说老爸看到我这么成熟勇敢会感到骄傲。乔纳斯给我一个特别锋利精致的岩鱼叉,萨希给我珍珠贝壳做的护身符,老乔吉追我们的时候,让他头晕眼花看不见。表亲科博里来照看我的羊群,他给了一包自家葡萄藤上结出来的葡萄做成的葡萄干。凯特金是最后一个,她给了我一个吻,也吻了麦克尼姆,还让我们两个人都发誓六天后回来。
思路刹往东,我们没有沿着奎奎哈勒山路往上爬,没有,我们沿着瓦伊里里溪往南逆流而上向内陆长途跋涉,后来我认出夏威夷瀑布旁的那块空地,五六年前正是在那里,我惊动了那些杀死我老爸的科纳人。现在那里杂草丛生,只是在空地中间有被以前营火烧焦留下的一些痕迹。在”夏威夷湾”的浅滩,我用乔纳斯送给我做礼物的叉子叉到两条岩鱼补充营养。下雨了,瓦伊里里溪的河水太湍急蹚不过去,所以我们在丛林中开路穿过甘蔗林,是啊,经过了半天的艰苦行程才看到科哈拉山脉;开阔处的大风让我们气喘吁吁,透过云彩的缝隙我们看见莫纳克亚山比天还高,嗯。当然,那之前我在荷诺卡见过莫纳克亚山,可是当你打算爬一座山时,它和你没这种打算的时候看起来不一样。它不怎么漂亮,不。非常寂静,但是你能听到它的声音。甘蔗林越来越稀疏,取而代之的是火绒一样的松树,于是我们来到了前辈们的”威美亚之路”。我们沿着这条古老、支离破碎的路走了几英里,碰到了一个设陷阱捕猎动物获取毛皮的猎人和他那条好笑的小狗,他们在一块斜坡的池塘边上休息。他的名字叫老柳,得了非常严重的肺病,我想不用多久小柳就会继承父业了。我们说我们是寻找珍贵植物的草药医生,老柳可能相信我们的话也可能不信,但是他用蘑菇交换了我们的岩鱼,还提醒我们威美亚镇不像当年那么友好了,不,科纳人的言行变化无常,你猜不出他们会干什么。
威美亚镇往东大约一英里,我们听到打了马掌的马蹄声,在这关键时刻,我们一下冲出小道。三个骑着黑色良种马的科纳战士和骑着马驹的马童打此路过。仇恨和恐惧让我浑身发抖,我真想像用烤肉叉子串大虾一样把他们全杀了,但要让他们慢慢死。我想那个男孩可能是亚当,我总是把年轻的科纳人想像成亚当,他们戴着头盔,所以我也看不清,不。我们从那时起就不怎么说话了,因为谈话可能会被你看不到的密探听到。我们往南艰难穿过石南树丛,直到我们走上大路。我听讲故事的人讲过眼前这条大路,一条开阔、漫长、平坦的石头路。小树林和灌木丛让我们费尽全力,但是那种刮风的开阔地带充满了神奇和狂野的色彩。麦克尼姆说它的名字用老一辈的语言叫做”空港”,他们的飞船在那里下降停靠,对,就像波罗陆沼泽地里的野鹅。我们没有走大路,没有,我们是绕道走的,那里没有什么遮掩,明白吧。
太阳下山前,我们在一个仙人掌一样的洞里安营扎寨,天很黑的时候才点起了一堆火。离开山谷和我的家人,我感到非常寂寞,但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麦克尼姆的面具正在慢慢滑落,我比以前更能看清她。我直接问她,整个世界是什么样子,海洋上的异国他乡?
但是她的面具没有一下子掉下来。你觉得是什么样子?
于是我告诉她根据学校里的旧书和图片想象的那些地方是什么样子。陷落从未发生的土地上,比整个大岛还大的城镇,闪烁着星星和太阳的巨塔熊熊燃烧,比莫纳克亚山还高,海湾里不仅有一艘先知巨轮,而是有成千上万艘,数也数不清,智慧的盒子生产出吃不完的美味,智慧的管子里喷涌出喝不完的美酒,四季如春的地方,没人生病,没有争斗,没有奴役。在那些地方,每个人的降生都漂亮纯洁,他们会活上一百五十年。
麦克尼姆把她的毯子裹紧了些。我父母和他们那辈人相信,在某个地方,在海洋之外,有些前辈们的城市在陷落中幸免于难,就像你,扎克里。以前的名字不断出现在他们的想象中……墨尔本、奥克兰、约翰内斯堡、布衣纳斯·耶巴斯、孟买、新加坡。女船员跟我说着任何山谷人都从未听说过的东西,我仔细听着,一言不发。最后,我的同胞踏上先知岛之后五十年,我们又再次驾驶曾经把我们带到那里的船起航了。在遥远的远方,澳洲野狗嚎叫着说有人很快要死了,我向星美祈祷希望那不是我们。他们找到了老地图上标记的城市,一片废墟的城市,遍布丛林的城市,瘟疫破坏的城市,但是从来没有发现他们故事里的城市有一丝生命的痕迹。我们先知不相信我们衰弱的文明之火现在成了整个世界最明亮的,我们年复一年地不断远航,但是我们没发现更加明亮火焰。我们感到如此寂寞。对两千双手来说,这是多么重大的负担!我发誓,整个世界没有几个地方比九折谷拥有更多的智慧。
听到这些话让我一时感到激动和骄傲,像是老爸说的。她和我之间仿佛不再有上帝和他的崇拜者之间那么大的差异了,没有。
第二天,蓬松的云朵像兔子一溜烟往西跑了,背风岛的太阳像蛇一样吐着火舌,非常热。我们喝起水来像冰凉的小黑河里的鲸鱼。我们越往上爬,空气越凉爽,后来再没有蚊子来叮我们了。发育不良的枯树林中横贯着莫纳克亚山喷吐出的一道道剃刀般的黑色熔岩。石头地的走势像蜿蜒爬过的蜗牛,是啊,只要轻轻擦过那块石头,你的手指很快就会血流如注,于是我绑紧了靴子,用皮革带子绑好双手,同样也帮麦克尼姆绑好了。她脚上的水疱起痂了。她的鞋底没有像我的一样垫上羊毛,明白吧,但是别管那个女人以前抱怨过什么,她当时一点都没叫苦,没有。我们在一片荆棘丛生的树林里扎下帐篷,薄暮遮住了我们的营火,像涂了层蜡,但是他也遮住了所有偷偷上山的人,我变得有点紧张。我们的身体累垮了,但头脑还不困,所以我们吃饭的时候说了几句话。你真的不害怕,我指着山上的方向说,像杜鲁门·内普斯那样到山顶去会老乔吉?
麦克尼姆说对她来说天气要可怕得多。
我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你认为他不是真的,对吧?
麦克尼姆说老乔吉对她来说不是真的,不是,但是对我来说他可能是真的。
如果不是老乔吉的话,是谁,我问,导致了陷落?
有一阵儿,我不认得的奇异的鸟儿在黑暗中叽叽喳喳地谈论着新闻。先知回答说,是前辈们造成了自己的陷落。
哦,她的话让我云里雾里。可是前辈们是智者啊!
我记得她回答说,没错,前辈们的智慧征服了疾病,跨越了距离,插下了种子,而且能轻而易举地创造奇迹,但是它没有征服一件东西。人类心中的渴望,不,一种永无休止的渴望。
渴望什么?我问。前辈们拥有一切。
呃,更多的工具,更多的食物,更快的速度,更长的寿命,更轻松的生活,更多的能量,对。那时候整个世界很大,但是对于这种渴望还不够强烈。这种渴望让前辈们冲破天空,让海洋沸腾,用疯狂的原子毒化土壤,顽固地播撒腐烂的种子,于是孕育了新的灾难,小孩生下来都是怪胎。最后,令人心痛的是,很快,国家分裂成野蛮的部落,文明时代结束,仅有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还闪亮着最后一丝余火。
我问麦克尼姆为什么在山谷的时候从来没有谈及这个故事。
山谷人不想听到这个,她回答道,那种人类的渴望造就了文明,但扼杀它的也正是人类的渴望。我以前在异乡和其他部落一起住过,我是从那儿得知的。有时候当你说一个人的相信的东西不是真的,他会认为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的生活不是真实的,而且他们相信的真理是错误的。
是啊,她很可能是对的。
第三天,外面晴空万里,但是麦克尼姆感觉腿上软弱无力,于是我把所有的东西都背上了,除了她的工具袋。我们要长途跋涉穿过山肩到南面去,在那里有一条前辈留下的小路的遗迹,蜿蜒通往山顶。正午时分,麦克尼姆休息了,因为那是需要穿过的最后一片树林了。我去收集足够的木柴,捆成两捆。我们眯着眼俯瞰莫纳劳山,只见”马鞍路”上有个马队,科纳人的金属器件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我们的位置那么高,他们看上去不过白蚁般大小。我真希望能用大拇指和食指把这些野蛮人都捏碎,然后在我的裤头上擦去黏糊糊的汁液。我祈祷星美永远不要让科纳人发现这条通往山顶的路,因为路上有绝佳的设埋伏的地方,而且我想麦克尼姆和我都无法长期和他们做斗争。不管怎样,我没看见什么马蹄印和搭帐篷的痕迹。
出了树林,狂风大作,刮来的没有一丝烟雾,没有农田,没有粪便,到处是无尽的微小粉尘。在长着灌木丛的陡峭斜坡上,鸟儿也更少了,只有秃鹰在高空翱翔。傍晚前我们来到一群前辈建筑前,麦克尼姆说这里以前是个宇航员村,宇航员是解读星星的智者神父。自从陷落之日起,这个村庄就再没有人住过,我没见过比这儿更破败的地方。没有水,也没有土壤,而且夜幕降临时,噢,阴森森的,还很冷,所以我们穿得厚厚的,又在一处空房子里生起了一堆火。火焰和在周围已经失宠的墙上的影子一起跳跃着。第二天就要到山顶,我为此感到焦虑不安,部分原因是为了让我不再胡思乱想,我问麦克尼姆,院长说整个世界是围着太阳飞的,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或者希罗人说的是真的,太阳围着整个世界飞?
院长说的很对,麦克尼姆回答。
那么真正的事实和看起来的事实看起来并不一样?我说。
对,而且通常情况都是这样,我记得麦克尼姆说,那就是为什么真正的事实是更珍贵更稀有的钻石。
不久,她就一头睡去,但是我的思绪让我毫无睡意,后来一个不说话的女人径自过来坐在火堆边上,打着喷嚏,浑身发抖。她的玛瑙贝项链表明她是个哈诺姆渔民,如果她一直活着,肯定是个无忧无虑的人。这个女人在火中伸开双手,化成青铜色和红宝石颜色的花瓣,但是她只是寂寞地叹息,比关在井里的盒子中的鸟儿还寂寞,你看,火焰也无法让她感到温暖。她没有眼球,只有小鹅卵石,我想她爬上莫纳克亚山是不是求老乔吉让她的灵魂石化,永远睡去。死去的人听得到活人的想法,那个溺水而死的渔民用小鹅卵石盯着我,点点头意思说是的,她拿出一个烟斗想舒服下,但是我没有抽一口。过了好一会儿,我醒来,火堆快灭了,被石化的哈诺姆人已经离开了。那个人在灰尘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我有一阵闻到了她烟斗中烟的味道。瞧见了吧,我想,麦克尼姆知道很多关于智慧和生命的事情,但是山谷人知道更多关于死亡的事。
第四个清晨,风并非来自这个世界,不,摧枯拉朽,昏天暗地。它刮得人说不出话来,透过身上的皮革和毛皮把身上的热气全都吹散。从宇航员村通往山顶的路被严重损坏了,是啊,大片大片的山崩,没有叶子,没有根,也没有苔藓,即使只是干燥冰冷的灰尘和沙砾也像一个疯婆子一样抓着我们的眼睛。我们山谷靴已经被撕碎了,后来麦克尼姆给我们两个都穿上了一双智者先知的靴子,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做的,但真是非常暖和、柔软和结实,于是我们可以继续前行。四五里之后,地面变平坦,你觉得你不再是在山上了,不,你更像是一张桌子上的蚂蚁,它就像悬在不同世界之间的一块平地。终于,在接近中午的时候,我们绕过一个弯,我惊讶地倒抽一口凉气,这就是那个院子,跟杜鲁门讲的一样,尽管院墙不像红杉树那么高,不,也比云杉树高。山路径直通往那道铁门,对,但是它完好无损的院墙并非一望无尽,不,你用不了四分之一个早上就能绕着它走一圈。在院子里垫高的地面上有一些碗状的庙宇,是的,在夏威夷或整个世界最奇异的前辈建筑,谁知道呢?但我们怎么才能到那儿去呢?麦克尼姆拍打着那扇肃穆的大门,喃喃自语,我们需要一股特别强大的冲击力把这些门从折页上撞下来,对。尽管她的工具袋里没有能让她一下子把它撞开的工具,但她拿出了一根智者的绳子,跟交易会上先知们拿的那种一样,轻巧且做工精细。在大铁门上面伸着两个凸起的木桩,她想用绳子套住其中一个。狡猾的风没能让她完成目标,但是我接下去试了下,只试了一次就套上了,我们互相帮助爬上了老乔吉的院子。
在那个世界顶端的可怕地方,是啊,就像到了飓风平静的风眼中一样,风一下子平息下来。炎炎烈日高悬在头顶,它一怒吼,时间就从里面流出来。里面没有路,只有数不清的大石块儿,跟杜鲁门·内普斯所讲的一样,他们是被石化、没有灵魂的人的身体,而且我在想,在夜幕降临之前是不是麦克尼姆,或者我,或者我们两个也都会变成大石块儿。四处坐落着十到十二座庙宇,白色和银色,还有金色和青铜色的,身子矮胖,顶上还戴着圆圆的王冠,而且大多数都没有窗户。最近的一座不过有一百步远,于是我们首先去了那儿。我问是不是这就是先辈们祭拜他们的智者的地方。
麦克尼姆跟我一样感到惊异,她说它们不是庙宇,不是,而是天文台,先辈们用它们来研究星球、月亮和星星以及它们之间的太空,弄清万物的起源和终点。我们在扭曲的石头中间小心走着。我看见一块圆石头上有压碎的哈诺姆人式样的玛瑙贝,于是我明白了它就是前一天晚上来见我的人。风带来了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我祖父轻轻的说话声……犹大。奇怪,是的,但是令人震惊,不,因为那个地方所有的东西都很诡异……犹大。我没告诉麦克尼姆。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打开那个天文台的门的,所以别像只蚊子似的来烦我。门上布满灰尘,一根脐带般的东西连接着锈迹斑斑的壁龛和她的记录仪,一会儿就把门打开了。那时候我正忙着保护我们,提防住在院子里的人的危险。我祖父的轻声说话时仿佛变成了骂人的半张脸,当你直勾勾地盯着它看时,它又消失了。天文台的门轰然打开,发出刺耳的嘶嘶声。散发出发霉的酸味,跟陷落前呼吸的味道一样,而且,是的,很可能就是这种味道。我们抬脚走了进去,我们发现了什么?
要描述这样的智慧可不容易。那里的工具我从来不记得在夏威夷见过,所以也记不得它们的名字,对,那里大多数东西我都一点概念也没有。发光的地面,白色的墙壁和房顶,一个下陷的圆形大房间,里面放着一根大管子,一人多宽,五人多高,麦克尼姆称它为射电望远镜,她说,这是前辈们制造的能看得最远的眼睛。所有的东西都像星美的袍子一样洁白,是的,除了我们踩过的地方都一尘不染。阳台周围摆着的桌子和椅子等着有人光临,阳台是钢制的,所以我们踩上去发出咣咣的响声。连女船员都被这所有完美的智慧一下子惊呆了。她带着她的记录仪参观我们看到的所有的东西。这个记录仪发着光,发出低沉的声音,而且小窗户还不断伸缩,它在记忆这个地方,麦克尼姆解释说,但是我不是很明白,于是问那个记录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麦克尼姆顿了一下,喝了她烧瓶里的一口酒。记录仪是一个大脑加一扇窗户再加一个存储器。它的大脑让你做一些像是你看到的打开天文台门锁这样的事。它的窗户让你和遥远的其他记录仪谈话。它的存储器能让你看到以前的记录仪看到和听到过什么,还能保存我的记录仪看到和听到的东西,以免遗忘。
我很羞愧让麦克尼姆想起了我偷偷翻她东西的事,是啊,但是如果我不问问,我可能再没有机会问了,于是我就问了,我以前在这个……记录仪里看到的那个闪闪发光的漂亮女孩……她是存储器还是一扇窗户?
麦克尼姆犹豫了一下。存储器。
我问这个女孩是否还活着。
不,麦克尼姆回答说。
我问,她是个先知吗?
她犹豫了下,说她现在想告诉我全部事实,但是其他山谷人还没有准备好接受。我以老爸的灵牌的名义发誓,什么也不会说出去,不,对任何人都不说。很好。她就是星美,扎克里。星美是个天生畸形的人类,你们的祖先认为她是你们的神。
星美是跟你我一样的人类?这完全超乎我的想象,院长也从来没有发表过这样的无稽之谈,没有。我们坚信星美是一个叫做达尔文的智慧之神的孩子。麦克尼姆认为这个星美以前是生活在先知岛上还是大岛上?
她的出生和死亡都是好几百年前,发生在往西北方向跨越海洋的地方的事了,麦克尼姆接着说,在一个半岛上,现在那里都是不毛之地了,它以前的名字叫尼亚索考普洛斯,古代叫朝鲜半岛。她生命短暂,后被人出卖,是纯种还是畸形的猜测在她死后才盖棺定论。
所有这些让人震惊的闻所未闻的说法让我的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我也不知道到底该信准了。我问,几百年之后星美的记忆在麦克尼姆的记录仪里做什么。
这下我看出麦克尼姆后悔告诉我这些了,是的。星美让那些先辈的首领感到恐惧,他们就把她杀了,但在她死之前,她对一个记录仪讲述了她的所作所为。在我的记录仪里有她的记忆,因为我为了更好地了解你们山谷人,正在研究她短暂的生命。
那就是为什么那个小姑娘一直缠着我不放的原因。我看到的是一个像是智者的鬼魂一样的东西吧?
麦克尼姆说是。扎克里,天黑前我们还得到很多房子里去呢。
后来我们穿过院子到第二个天文台去的时候,大石块儿开始说话了。哦,你第一次谈论该死的先知们的时候就是对的,扎克里,她正在迷惑你的信仰,把一切都弄得黑白颠倒,乌烟瘴气!我捂住耳朵,但没错,他们的声音穿透了我的手。这个女人救凯特金不过是想让你思维混乱,觉得是你欠她的,帮她还是你的荣幸!石头的形状和它们的话让我浑身发紧。我紧紧地闭着嘴巴,不让自己跟他们说话。她正在搜刮大岛上本来属于山谷人的智慧!石头魔鬼就在我眼皮底下。你父亲可不会让撒谎的外乡人窃取他的信任,兄弟,也不会让她把他当作骡子来使唤!他们的话太对了,我都不能还口,我痛苦地倒下了。
麦克尼姆扶住了我。我没有跟她讲这些大石块恶毒攻击她的话,但是她看出有些不对劲儿。这上面的空气非常稀薄,她说,你的脑子会感到非常饥饿,这让这个神秘的地方更为神秘。
我们来到了第二座建筑,先知打开门的时候我有气无力地瘫坐着。哦,那轮不断叫喊的太阳掏空了我的脑袋。她是个狡猾的家伙,毫无疑问,扎克里!杜鲁门·内普斯三世坐在他那块大石头上说。麦克尼姆都没听到他的动静。你是相信她还是你自己的亲人?他伤心地对我喊。你说的事实只不过是”稀薄的空气”?我说的对吗?噢,接下来天文台的门打开的那一刻我终于得到了解脱。这些鬼魂和他们说的一针见血的事实不能跟我们到里面来,你瞧,我猜是智者把他们挡在了门外。
后来整个下午都待在那儿,是的。大多数的天文台都跟第一个很相像。先知开了门,用她的记录仪打探这个地方,大多数时候都忘记了我还在那儿。我,我只是坐着呼吸那里智慧的空气,等她结束。但是当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行走在建筑之间时,扭曲的大石块一起冲着我喊,叛徒犹大!骡子!船员的奴隶!山谷人的鬼魂那饱经风霜的嘴唇张也没张却在恳求我说,是的,她不是你的族人!连肤色都和你不一样!那个时候,在那个地方,噢,他们真让人感觉恐怖,此次此刻我得承认这点。
怀疑侵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