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雨清
|类型:武侠·玄幻
|更新时间:2019-10-06 00:39
|本章字节:11732字
青年雕塑家雅然受邪恶功利心的驱使,将两任女友刻成雕塑而一举成名,但最终落入法网……
之前我曾经有过一段坎坷的经历,但这些遭际似乎并没有转化为足够的经验以让我在新的领域内感觉从此一帆风顺。2003年夏天,我参加攀云市那场史无前例的招警考试有幸得中,之后便和许多同年们一起,被送到某旅驻攀云的营所集训了一个多月。
我的愿望一向卑微,像我这样直到而立之年还颠沛流离的人,目标不过就是能够在三十岁以后舒舒服服呆在装有空调的写字楼里填填写写,试图用办公环境的安逸舒适来掩饰一下长久的寒酸和窘迫。
离开营所的前一天,主任公布了上级决定的参训人员的工作去向,我被意外地调配到刑事侦查队任探员。这个结果很令我的同伴们吃惊和艳羡,但对于我,内心深处只有沮丧和忧虑,我想不明白一个丝毫没有显露出半点破案天赋的半路出家者怎么会被直接选派到刑事侦查前沿去担当侦缉利器,那些主管人事的老爷们可真算得上是慧眼独具。
要不是顾及到那位抬举我的大人物的颜面,我几乎都不想去刑事侦查队报到。思虑再三觉得还是不要因一时也许有失偏颇的看法而做出错误的决定,于是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去了警队。
队长是个三十多岁的中等个子,长着两道浓烈尖厉的眉,不过面容总体来说还算得上和善严正。见我进来,他那小眼睛里立时射出一道奇异的光芒,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
“年轻的小伙子,我想你一定是蓝雨。”
“不错,我就是蓝雨,尊敬的长官,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说对于一个陌生人你只需看他一眼就可以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
“别紧张,我看了你的档案,那上面有你的照片。”
“我猜想也是这样。”我有些揶揄地说。
“我仔细察看了你们六十多人的档案,最后从中挑中了你!”
“也许你会认为我将为此感到荣幸并对你感恩戴德,恰恰相反,我感到非常不幸,并对你的做法深表不满。”
“我知道,你那紧锁的双眉已经告诉我了。”
“如果你能从每一个行色匆匆的路人脸上准确地判断出他们的心思,那么我们这座城市的犯罪率将会大大降低!”我没好气地说。
“啊,不要这样,小伙子,我物色你到我这儿来是有充分根据的。”
“充分根据,就是让专业的预备警察去打杂,然后把我这样一个门外汉调来把事情办砸,从而败坏公安局的名声,最后再连累那些曾经帮助过我的人!”
“一点也不,我的职业操守不允许我那样做,如果你肯花一两天时间了解一下你即将从事的工作,我想你会很快改变主意的。”
“抱歉,我实在是提不起一点兴趣。我的意向是文职岗位,但是现在,你却把我放到了一个我一点也不擅长的职位上,要知道,那些警察院校毕业的高材生们似乎更乐意得到你的垂青和赏识。”
“那里面没有我中意的人选。”
“所以你就挑选了什么也不懂的我?”
“恰好相反,你懂的很多。比方说,你在广告公司学习过图案设计……”
“我真后悔我在简历上写了那些糟糕的经历,而且我也看不出来广告设计跟侦查破案之间会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如果我现在说我曾经为一起图案杀人的案件颇费了一番周折,最后还差一点让凶手逍遥法外,你可能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确实是令人难以置信。”我的好奇心被骤然激起,我承认我有点动摇了。
“你的计算机水平也相当不错!”
“但是始终没有凭它谋到一份像样的差事。”
“没关系,马上就会派上用场的,你还当过推销员……”
“是的,在那之前我没有找到更好的工作,我需要那些微薄的薪水来支付房租并购买一日三餐。”
“你还自学过数学?”
“但是我感觉太抽象深奥,坚持了没多久就放弃了。”
“没关系,我需要的是你对数字敏感的脑袋。还有,你的英文也相当棒。”
“但是据我所知,我们所在的这座城市一年四季来不了几个外国人!”
“哈哈哈哈,”我的队长立即放声大笑了,“你还有一段个体生涯,这样你就可以毫无障碍地跟各色人等打交道,这些都是你所具备的潜在的优异的技能,我相信你能为我带来意想不到的帮助!”
“嗯……”我感觉眼前这个小眼睛队长确实是个很有趣的上司,预感跟他做同事将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于是点了点头,“假如你能给我讲一讲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利用图画杀人的案例的话!”
“一点也没有问题,我想我的电脑里应该有许多令你感兴趣的东西。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程菲。”
“啊,我尊敬的先生,我现在立即感觉到荣幸了,请原谅我先前对你的不恭!”我结结巴巴、惶恐不安地站起来,赶快握住他的手,以表达我对他的景仰之情,因为此刻站在我面前的这位先生,他在我们所处的这座城市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知名度。生活上的邋遢和侦破时的圣手,几乎是同等的闻名遐迩。起先我还曾发下过非他不肯师从的宏愿,谁知适才却有眼无珠,给了他那么大的冒犯!
“没关系,骄傲的先生,我想你的傲慢跟你的学识一定是成正比的。好啦,现在马上到中午了,有一位年轻有为的艺术家约我跟他共进午餐,假如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你和我同去。”
“如果不打搅你们的话,我倒是非常乐意!”我愉快地站起来,准备跟着他出门,但是程菲又回过头来,打量一下我的衣着又反观自身说:“为了不使我们的艺术家朋友感觉寒碜,我想我需要换一套衣服。”
“你确实应该时常将你的衣服送到干洗店去熨得整整齐齐,而且,同一件上衣最好不要连续穿用两天。”
“看起来你还是一个不错的生活顾问。”程菲满意地点点头,抬脚跨出了房间。
这就是我跟程菲的第一次见面,来这里之前我以为凭着我的消极悲观和出言不逊,就可以打消刑事侦查队留用我的打算,然后再请那位抬举我的大人物帮忙,将我安排到其他部门,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暂时已经没那个必要了。
等程菲换好衣服带着我到达预订包间的时候,年轻的艺术家雅然已经在那里等候了,他彬彬有礼地向程菲打过招呼,说了几句程式性的谢语,然后又热情地向我伸出了手:“欢迎你,年轻的先生。”他的表情相当热烈,但是我却感觉他的双眉之间有一股阴鸷之气。
“谢谢。”我迎上去握住他的手,感觉就像抓了一块拧干了的抹布,手心里无比潮湿。
程菲介绍说:“这是蓝雨警官。”
“哦,蓝雨警官,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在这座城市,你的大名跟程菲一样的如雷贯耳。”
我们相互恭维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程菲双眉一挑看看对面空着的椅子,鼻翼微微抽动了一下,微笑着向我们的艺术家朋友说:“我想,这里应该还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士。”
雅然表情古怪地站了起来:“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程菲,一眼洞悉全景,确实还有一位女士。啊,她来了,顺便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友绯衣小姐。”
我顺着他的手势望去,半掩的褚红色木门后面映出一张丽人的脸,唇红齿白,神情忧郁。走近了一看,身量袅娜,云发披肩,与我们的艺术家先生配在一起,果真是才子佳人,天造地设。
“这两位是程菲警官、蓝雨警官。”
“你好。”
“你好!”
随着我们的女东道款款落座,一股淡雅的香水味直入鼻腔。我微笑着朝她点头,也立即收到了她目光之中合度的回礼。
艺术家先是对着程菲客套几句,说了几句模棱两可致谢的话,然后用他优雅的手势叫来侍者,低声吩咐了几句。侍者点头而去,不一时便用托盘端来了轩尼诗酒和精致的高脚杯。
艺术家取杯倒酒,女东道主说声失陪,带着她的肩包再次离开了房间。我发现雅然的脸上显露出一股愠怒之色。
初次碰杯是在绯衣回到房间后进行的,看上去她是那样一位落落大方的女性,但是她在举杯的时候,天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竟然打翻了她面前的那一杯酒,不偏不倚地全部倒在了我们艺术家先生的漂亮西服上。
年轻的艺术家气得满面通红,掩饰性地尴尬一笑,说声对不起去趟洗手间,就站起来走了出去。我取出桌上的面巾纸递到绯衣手上,绯衣小姐说声谢谢,只用面巾纸盖住洒在桌上的酒渍,也不擦拭,便急速翻起了她适才挎回来时就未合上拉链的肩包。
我扭头望望左边的程菲,却见他正透过缭绕的烟尘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我,似乎要暗示我什么。我茫然不知所措,右边一只冰凉的小手却伸过来似乎要探进我的手心里去。我惊愕不已,抬眼一看,就看见了绯衣小姐那凄楚幽怨的眼睛,眼神里似乎还有一丝乞求、一丝恐惧。
我的内心相当慌乱,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是那样的礼仪贤淑,但刚刚她的男友离席而去,她居然就对一个刚刚认识才几分钟的陌生男士做出了貌似偷情的举动。纵然我非常爱慕她的美艳华丽,但我又怎能忍受她如此的轻佻和直露?
我立即抽回了我的手,端起我面前的那杯酒一饮而尽。烈性的轩尼诗刺激得我面部一阵灼烧,我听到身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烟雾中的程菲轻轻地摇了摇头。
雅然就在那一刹那间推门而入,他似笑非笑地望望我和我面前的空酒杯,又把目光朝右移了移,像是要求证什么。我不知道雅然在我旁边的女士脸上看到了什么,反正从那一刻起我再也没敢正眼看过她。
侍者很适时地推门而入,将丰美的菜肴摆在了桌上,我看到对面的雅然拿起那块绯衣盖在酒渍上的湿透了的纸巾,放入了托盘。
“两位尊敬的先生,请为我们的相聚干一杯,啊,蓝雨警官已经先饮了……”他端起我面前的空杯倒了一点,又把绯衣打翻的酒杯擦拭干净并重新沏了酒,再一次举起了杯子。
“感谢雅然先生的盛情!”我尽量用平静的语调向我们的艺术家道谢。程菲右手举杯碰了一下,左手指间仍是青雾袅袅——他还没有熄灭他的烟。
整个午餐时间是在极度沉闷的气氛中度过的,全然没有友人相聚时的那种快乐和愉悦。回想当时我是多么的迟钝,曲解了她的情急与无奈,却丝毫也没有意识到美丽绯衣的泣血呼救,让那个恶魔从表情的异样上看出了破绽,以致此后步步被他占得先机,还没来得及等我们出手便使绯衣香消玉殒,我是多么的愚蠢和无能啊!
宴会结束返回的时候,程菲突然说了一句:“抱歉,我有东西落在餐桌上了。”就急急地原路返回,我则目送雅然护送着他的花朵离开。在酒店门口等了好一阵,才见程菲走了出来。
“你做什么去了?”
“蓝雨,你今天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那似乎不是我的错,难道你带我出来,就是要在宴席间跟东家的太太眉来眼去调情吗?”
程菲摇了摇头,把一张纸条递了过来:“你看看这个。”
我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明天下午三点,湖心公园假山后。
字体很大,也很潦草,笔画很粗,似乎是用蜡笔写的。
“这是哪里来的?”
“刚才绯衣小姐是要将这张纸条交给你,而你却抽回了手,纸条落在了地板上。绯衣想要拣起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雅然就在那一瞬间推开了门。”
“她可真会未卜先知,知道我今天要来公安局报到,并要和你一起来参加宴会!”
“绝对不会,这张纸条是她在洗手间里匆匆忙忙用眉笔写的,你瞧这一角,还有些微的水浸的痕迹,而且据我观察,她事先并不知道雅然请的是我们——两个警察!”
“何以为证?”
“雅然在介绍我们身份的时候,我看见她的眼睛里猛然间透出一丝欢喜的神色。”
“那么她写纸条给我做什么?难道,她做艺术家的女友做倦了,要换个口味吗?我可实在看不出我比起那个雕塑家来会有哪些优点。他是那样的万众瞩目,而我,只不过是个平庸的小角色而已!”
“一切都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我们回去吧。”
“等一下,”我追上他,“午宴之前我们刚到包间,那时绯衣小姐还没有进来,你怎么就敢一口断定还有一位女士?”
“这很简单,雅然是位熟知礼仪的绅士,如果只是我们三个人用餐,他就不会预留四个人的座位,而且,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是年轻女士常用的那种,我由此推断和雅然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女士,她在房间里逗留了几分钟又出去了,这可以解释得通吧?”
“也不完全对,如果是前桌的女性客人留下的呢?”
“不会,前桌的女性客人即使留下了香水味,也会被随后上来的饭菜蒸气冲淡稀释,并且,我进到包间之后也没有闻到菜肴散发的那种特殊的油煎味,这就证明我们到来之前这个包间一定没有其他客人停留过。”
“如果是酒店的侍者打的芳香剂呢?”
“酒店用的芳香剂与女士用的香水,二者之间有着天壤之别,纵然你可以列举出一千个理由,但对于一个年轻英俊的成功人士,我说他身边有一位漂亮的女士作陪,总还不至于使东道主有失身份吧?”
“一点也不。”
整个下午,我都在紧张与慌乱之中度过,对于是否要去赴绯衣小姐的约会,内心充满了矛盾。而程菲,则在那里翻看近几天来的报纸。
“你说,她有什么理由要约我呢?我又有什么理由要去赴约呢?”
“在整个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我不好妄下结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绝对不是在向你示爱。先看看今天报纸上的头版新闻吧。”
“新闻?……啊,全国著名雕塑家雅然先生将于明天下午2点30分在皇路中学演讲……我明白了,她约我在明天下午三点,也就是说,那一时间段她刚好可以脱离雅然的视线,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对极了,我们的绯衣小姐对她的未婚夫雅然显然极不信任。”
“这一点我倒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