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雨清
|类型:武侠·玄幻
|更新时间:2019-10-06 00:39
|本章字节:10734字
“金令若无其事地数了一下从司机身上抢来的钱,然后分给强正一半说:‘到了明天,谁也不许记得今晚这里发生的事。如果有谁敢于留存这一段记忆,那就让谁跟他的这一段记忆一并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说着他发动了汽车,从原路返回。我真惊奇,他居然会开车。车行至市区一个偏僻的小巷,他们两个从车上下来,金令揪住我说让我今晚跟着他走。我敢说他肯定是发疯了,我从车上下来,狠狠一脚踢在了他的要命之处。他痛得弯下腰去,蹲在地上用恶毒的语言咒骂我。我丝毫不予理睬,转身一个耳光打在了强正脸上,我哭着对他说:‘其实我拒绝你,并不是我不喜欢你,而是要你再等我一段时间,可是,你太令我失望了。’强正捂着脸立在暮色四合的小巷,表情复杂地望着我,似乎是愧疚,似乎是后悔,似乎是绵绵的情意。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决绝地向小巷出口走去。蹲在地上的金令挣扎着蹦起来拦在我面前,他的形态就像一个施展邪祟的女巫一样丑恶,他说:‘你也不清白,你要是敢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你的下场就和这辆车的主人一样。’旁边的强正勇敢地站了过来,他对金令说:‘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毫毛,你的下场就跟这辆车的主人一样。’金令瞪大眼睛,像盯视陌生人那样盯视着强正:‘你再说一遍!’强正毫无惧色:‘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毫毛,你的下场就跟这辆车的主人一样!’金令大喊一声,向强正扑了过去,强正朝我喊一声快跑,就和金令扭打在了一起。
“我顾不上再理会他们,迅速地跑到巷口,又跑了一段路,在大路上拦了一辆车回到了家中。此后的几天几夜里,我辗转反侧,无法安睡。我悔恨,我埋怨,我的心灵备受煎熬。电视上播出了那个无辜的司机失踪并确认遇害的新闻,在现场已经找不到任何痕迹的警方向市民们悬赏,要求提供破案线索。多少次,我拿起话筒,又不得不压掉。因为我清醒地意识到,只要我讲出实情,该死的金令肯定会去他该去的地方,但是良心未泯的强正,也将会受到法律的制裁。还有我,警方会相信我说的话吗?而且,我在那晚的惨祸中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我会不会受到法律的惩罚?这都是我自己无法回答的!我用此后的几近三年时间考虑这个问题,却仍然没有想出一个令我满意的答案。
“这两年多时间里金令和强正一直杳无音信,但我知道他们肯定在某个不为我知的角落里窥视着我,伺机将我再次拖入泥沼并与他们沆瀣一气。我不怕他们,但我却一直不敢找男朋友,我不恋爱,强正还会因为对我怀有希望而暗中阻止金令,而我一旦恋爱,那么厄运就会随时降临到那个自以为刚刚找到幸福爱情的可怜人身上。我在苦苦等待着一个机会,等待着他们多行不义撞上正义的枪口,但我说什么也没有想到,金令居然会来威胁我、敲诈我。一个月前我刚刚收到他寄来的纸条,我还以为是强正,毕竟他刚开始就是用这种方式向我求爱的。我在一种难以名状的慌乱中等待着纸条的再次出现,希望能从上面读出更多的信息。但第二张纸条的出现彻底让我心凉,给我寄来这张纸条的人并不是强正,而是金令。他因为盗窃被判了两年刑,刚刚从监所里出来。我本不想理睬他,因为我知道两年后的金令与两年前的金令一样,是个极度凶残但却不敢面对现实的无耻懦夫。但是,他接二连三寄来的纸条彻底打乱了我的生活。他向我要钱,我想起以前的学生时代,确实因贪玩花过他们的钱,我就怀着一种补偿的心理,照以前他家的地址给他寄去了五千块,但是正如你们所说,他欲壑难填,他想问我要二十万。我手里有好几个二十万,但那不是我的钱,是牛经理的。既然他信任我并把我从一个无知的小女孩培养成了一个技术全面的金融工作者,那我就绝不允许让哪个恶棍从我的手里拿走属于他的钱。可是我拆开第三张纸条的那天,却不巧被牛经理看到了,虽然我知道他未必会看懂纸条的内容,但他看我时的那种眼神,却明显的透着担忧。我并不是一个缺乏主见的人,我知道我该做些什么,虽然金令给我下了好几次通牒,但我知道他并不敢那么做,他要真想不再珍惜他目前残存的生命并选择跟我同归于尽,那么他就不会采取这种方式跟我玩游戏。我在静静地思考该怎样对付金令这个卑劣的家伙,我也曾想到过要向警方求助,可是我又不敢完全地信任你们,毕竟我自身也存在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得知了我和金令通信的事情,并猜到了是这种编码,但既然你们主动找到了我,我想我就应该从现在起信任你们,把事情的全部原原本本地讲给你们听。对于那一场灾祸我该负什么责任就负什么责任,逃避不是明智的选择,只会让人徒增烦恼,越早承担责任,就会越早卸下心灵上的包袱,你们说对吗?”
嘉琪小姐说完,在黑暗中满怀希望注视着我们,等待我们给她一个令她满意并能让她接受的答案。
而我和程菲都选择了沉默。好久,程菲才抬起头来说:“2001年夏天发生在凤霞水库的那桩出租车司机遇害案,就是我一手侦办的,当时现场已经遭到严重破坏,司机遇害后又遭抛尸,河水把他冲到雷河下游的沙滩上才被人发现,而那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了。你说你们曾在停靠出租车的小巷里争吵,可是当夜的一场大雨将车外的所有证迹都毁灭殆尽,杀人现场的血迹几乎都已无法辨认。我们走访了周围的无数民众,可是没有找到一条有价值的线索。那是我从警生涯中少数几件未破的命案之一,原以为我会带着这个耻辱直到退休,没想到今天这次偶然相聚,竟使我碰到了这起案件的一个关键性人物。如果事实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并且你主动配合我们工作使我们掌握到一些该案的关键证据,那么你所涉嫌的包庇罪,我们便可以免予追究。你说你不敢相信警方,这其实是一种极端错误的想法,任何一个犯有罪行的人,他对于警察总是怀有畏惧之心的,只要你跟我们取得联系,那些令你时刻不安的可憎之人就会离你远去并最终落入法网。你说你不知我们从哪里得知了你和金令通信的事情并破解了这种密码,那么现在就让我给你再郑重介绍一遍吧!此刻坐在你面前的这位蓝雨警官,他可是一位优秀的计算机专业毕业生,对于汉字五笔字型输入法,其熟练程度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如果你们有兴趣,不妨可以相互交流一下经验和心得,相信你们在一起讨论这件案子,会找到更多的相同话题呢。而且,你不是说强正和金令都在暗中窥视你吗?那么就让蓝雨警官暂时客串一下你的男友吧,因为这正是引蛇出洞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程菲这句话一说完,我便立时感到脸上一阵灼烧,不过我既然已经经历了雅然一案并因自身的过错导致了绯衣小姐的死亡,我就马上意识到此时我表露出任何羞怯或是其他的表情都是不合时宜的,就是像可恶的永浩先生那样演戏,我也要当好这个主角,争取引导嘉琪小姐讲清这一惨案的始末,让那个受害的司机瞑目。于是我向嘉琪小姐微笑着点了点头:“你好,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嘉琪小姐向我伸出了手:“非常感谢,这真是一个一劳永逸解决所有问题的好办法,我一定把我知道的所有情况都讲出来。”
“那么,你还不准备把金令寄给你的那些纸条拿出来让我们过目吗?”程菲说。
“啊,只顾着和你们说话,我几乎都忘记这件事情了。”嘉琪小姐伸手取过身旁的肩包,拉开拉链,从夹衬里取出纸条递了过来,“我总共收到了他的五张纸条,都在这里了,放在最前面的一张是第一次收到的,放在最后面的一张是第五次收到的,它们都按次序叠放。”
于是我接过纸条,翻看了一下说:“不借助电脑我实在无法解读这些五笔字型编码,你能依据你的记忆为我们翻译一下吗?”
“当然可以,第一张纸条的内容是:
你好,美丽的嘉琪小姐,对于这种通信方式,我想你应该不会感到陌生吧?对你朝思暮想的人。
“而第二张纸条的内容则是:
也许你认为我是强正,但其实我不是。那个胆小如鼠的家伙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刚刚从里面(监狱)出来,相信过不几天,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第三张纸条上写的是:
本想到银龙公司去找你,但我仔细考虑了……”
“可以了,”程菲打断她说,“我们先研究前两张,后面几张等一下再讨论。”他让我把译出来的汉字写在相对应的纸条上面,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然后又沉思了一会儿,把纸条交给了我。
“那么,你是怎样向金令回复的呢?”
“我并没有过多在意前两张纸条,当我收到第三张纸条时,一想象到他那副无赖嘴脸,我就决心回敬他几句,我向他回复说:
你来找我,也只会让公司的保卫人员把你请出去,所以我奉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前来自讨没趣。
“而对于他写来的第四张纸条,我的心情简直可以用屈辱二字来形容,我说什么也想不明白,几年前我怎么会和这样的流氓成为玩伴?于是我按照他家的地址给他寄去了五千块钱,并对他说:
在学生时代,由于我的懵懂无知,我确实花销过你们一些来路不正的钱,现在你拿上这些钱远走高飞吧,我想我们两清了。
“可是,他收到钱后很快来了回信,他想要我所管现金的一半,并且还定了非常短的期限。我这时才意识到我以前太小瞧这个鲸口大开的家伙了。我向他回了信,告诉他我所保管的只不过是别人的钱,牛经理对我恩重如山,我绝对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我还提醒他说,牛经理是个品德高尚的君子,那些妄图不劳而获想打他主意的人,最后都将注定是白费心机。就这样,我已经等过了那个周末,并且又一直等到了这个周末,也确实如我所料,他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可是我仍然在等着,我倒要看看这个无赖还能威胁我什么。”
“现在看来一切都清楚了,嘉琪小姐,你现在还能回忆起那个受害司机的体貌特征和那辆出租车的状况吗?”
“能,当然能。我几乎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做一次噩梦,梦里梦到那个司机浑身是血站在我面前,那样令我战栗的场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很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于是我们回局调取了卷宗,并带着嘉琪小姐连夜去了凤霞水库,仔细复勘了三年前的案发现场,并核实了案发时每个人所处的具体位置。
“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下午下班后,请你到我们办公室里来一下,对于当时案发时的经过,我们需要记一份详细的笔录。”
“非常乐意跟你们一起工作,因为我从来没有感觉像现在这样安全过。”嘉琪小姐说着,将目光投向了我。那是心灵靠岸的真切宣示,也是我所意识到的对绯衣小姐离去的最初弥补。在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终究没有辜负一个脆弱者寻求依靠的希冀,并最终尽到了作为一个标志意义上的强者所应尽的责任,心理上由此而得到满足和欣悦,并随之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情愫!
一份简单的夜宵之后,程菲和我把嘉琪小姐送回了家。
“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嘉琪临进房门时回过头来问我。
“你只需留意那些将要再次出现的纸条就行了,暂时就这样。晚上注意关好门窗,明天早上我会来接你去上班。”
“我知道说声感谢显得多余,但我还是要向你说一声:谢谢!”
“你太客气了,晚安!”
走下楼梯,我看到嘉琪小姐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招手,才向她挥手作别向小区的路口走去。程菲就在路口的车里等着,我拉开车门坐进去,直截了当地问:“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先回去休息一晚吧,一切需要等到明天早晨再见分晓。如果明天嘉琪小姐能够收到金令寄来的信,那么我们就可以让嘉琪写信给那个愚蠢的家伙,让他到一个指定的地方取钱,然后在旁边看着他自个儿走进罗网,这不是很好吗?”
“如果他果真有你想象的那样愚蠢的话!”
“在我看来,每一个试图犯罪或犯下罪行的人都是愚蠢的化身。”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当我刚刚起床,还没有来得及盥洗,就接到了程菲的电话:“有一个年轻人死于东郊桥下,疑是金令,你赶快到队上来。”
我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昨晚,确切时间不经鉴定还无法确定,我也是刚刚接到电话,我们一起到现场看看吧。”
于是我迅速收拾一下,几分钟便赶到局里坐上程菲的车出发了。
那是城东郊区的一座混凝土大桥下,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脑浆崩裂死于桥下。旁边一块方形的混凝土筑石上溅满血迹,看上去它正是使死者受到致命一击的元凶。死者尸体正上方的桥板下安装有一个铁盒,经详细测量,铁盒的容积跟混凝土筑块的体积十分吻合,看上去混凝土筑块此前正装在那个铁盒里,由于一种目前不为我们所知的原因,在死者刚好处于铁盒下方的时候,盒盖开启,铁盒里的巨石掉下来,死者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筑块便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头上,使他当场一命呜呼。死者右手中握着一部手机,似乎死前正在与什么人通电话。现场除死者之外,再无其他人的足迹。经先期赶到现场的侦查员勘查,在死者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全是英文字母——跟嘉琪收到的那些信上的一模一样,而且,死者手里的手机拨出的最后一个电话居然就是嘉琪小姐的,通话时长18秒,时间是凌晨0时1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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