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墨闻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43
|本章字节:11028字
志恒无奈,约了时间互留了联系方式,便一人去更衣室换上常服下班。
熬了一个晚上,拍摄也并不顺利,卓静愤愤地带着自己的栏目小组往外走。走出机场车开到一半,在路上抛了锚,同行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捅咕了将近半个小时还是没有任何进展,索性准备叫拖车了。
凌晨的夜漆黑一片,车辆飞速驶过他们,公路上的灯幻灭勾人。卓静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摄像同事敲打着发动机毫无办法。
现在在电视台做节目不容易,需要自己录自己剪,然后再拿给领导审,过了才播,不过就咔嚓掉,收视率低的节目也会被撤下来。卓静显然不想让自己手下的组员没饭吃,尽管自己已经是一个三十二岁的“老姑娘”了,并且个人问题仍没有解决。为了不让大家失望,她没日没夜地干,把时间榨干把事情做得面面俱到,想来也真不易。
视线内忽然闯进来一个人,志恒拿着扳手将摄像师挤到一边,不由分说地自己开始修理。过了一会儿,他拧好螺丝示意车内,摄像师打火,发动机又轰鸣了起来。卓静从地上跳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去感谢志恒,一不小心碰掉了支着前车盖的棍子,硬生生地把志恒还没来得及抽出来的手夹在了里面。
志恒闷哼了一声,迅速将手抽出来。卓静急忙凑过去,憋红了脸,不知道要说谢谢,还是对不起。
志恒捂着夹得通红的手,余光看了一眼卓静,忽然笑了一下,转身上车就走了,一句话没有留下。卓静呆呆地看着远去的车辆,心心念念这个惜字如金的人,他为何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感谢呢。
第二天,他们再一次来到机场时,采访的对象换成一个较为年轻的小伙子。他精力充沛,却也废话连篇,一个问题叨叨了几十分钟,吐槽工作累、赚得少、时间不固定,充分展示出自己的敬业精神。过于积极的配合似乎让卓静开始有一些想念那个话不多,但是安安静静修理东西的闷骚师傅,还有他受伤的手。而他受伤后的那一笑,一直印在卓静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采访结束以后,卓静打通了志恒的电话,问是不是因为手受伤的事而没来上班,她想要表达歉意,或者是帮忙修车的感谢。两个人约在了护城河边的一个小饭馆内,整个吃饭的过程两个人交谈平淡,却让卓静感觉格外舒服。她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女孩会喜欢大叔或是老男人。志恒聊天的语气、举止全是岁月沉淀的味道,烘烤一般令人感觉暖洋洋的舒适,让人有惊喜,却又不至于慌张,可以安安静静地坐在他面前,有从容不迫的幻想。
他们从傍晚一直聊到深夜,走出饭馆时夜空出现了大片的烟火,两个人应景地看了一会儿,彩色的光照在他们脸上,好像又回到了学生般年轻的时光。
熟悉以后,两个人的联系渐渐频繁起来。忽然有一天,卓静下班看见志恒的车停在门口,他摇下车窗,吞吞吐吐地说了泡妞里最蹩脚的那个理由:“我刚好路过。”
从此以后,他每天都在卓静单位门口扮演着“刚好路过”的角色。
哪怕卓静外出拍摄,只要志恒有时间,他都会第一时间驱车赶到。但驾驶的过程中,他却从来不说话,经常是卓静在说,志恒安安静静地听着;有时候从她上车到下车两个人都不曾有过一句交流,他只是认认真真地开车,板着一张脸。
那一年国庆,卓静回老家,志恒留下来加班。每当旅游旺季来临,定检任务就会格外多。这时,志恒总是特别羡慕别人能和伴侣到一个地方去旅行,因为他未曾体验过。
假期结束的时候,志恒照常开车去接卓静。深夜里,卓静走出车站,到了约定地点,透过车窗,悄悄地看着里面熟睡的志恒。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那么高冷的一个人,那么不会表达的一个人,他会沉默地帮你修好车,安安静静地接你下班。如今他又不知道早来了多久,一个人在这儿睡下。如果这时他是醒着的,或是卓静没有发现他早就到了,也许他依旧不会告诉卓静自己来这儿等了很久。他只是会默默地做,从不多说。
让人感到意外的是,这一天,志恒突然开口说话了,他问卓静:“有时间,我们也一起去个地方旅行看看吧。”
卓静吓了一跳,但还是故作镇定地问:“去哪儿啊,远吗?”志恒没回答,在心底暗暗盘算着。车窗外人潮涌动,两颗躁动的心各自怀揣着小动作,彼此交相辉映着。
后来,卓静出差到丽江,工作没几天就病倒了,高烧持续不退。志恒请好假就飞了过来,两个人住在客栈的一个套间里,卓静睡卧室,志恒睡沙发。他每天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两个人像过日子一般疗养起来,闲暇时到湖边散散步、吹吹风。
有一天散步回来时下起了雨,他们被困在了一个小酒馆的屋檐下。老天爷的盛情难却,两人便走进屋内小酌了一下。哪知酒意盎然,多喝了几杯,两个人醉意微醺,她一直在说话,他仍旧板着一张脸,一直安静地听她说。
卓静忽然有一些生气,为什么他一直陪在她身边却又什么都不表示,明明大家都心知肚明,却还是不挑开这一层关系,这是暧昧?不,都这把年纪了还玩什么暧昧,卓静有些悲观,或许他只是无聊?那为什么又为了我飞这么远?
女人就是内心戏太足,她的情绪有一些起伏,借着酒劲开口就问:“为什么你总是什么都不说?开车不说话,吃饭不说话,即使飞了几千公里到这儿,你还是多一句都舍不得说。”
她盼着听到最想听的那一句,他咬紧牙关却一直不说的那一句。雨水淅淅沥沥,两个人安静地对视着。
志恒缓慢地开口说:“我发现我喜欢你。”
顿了一会儿又挤出一句:“喜欢很长时间了。”
门外的雨忽然停了,好像这场雨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安安静静地离开了。玻璃上的水珠透着酒吧醉人的霓虹,好像开在窗上的花朵,水珠滚啊滚,滚到了卓静的脸上。她忽然觉得嗓子眼一堵,心往肚子里沉,她以前不知道听多少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这么不同,这么让人心动。
就这样,他们的关系迅速确定了下来,因为年纪都不小了,所以没过多久两人就把婚事提上了日程。结婚之前,志恒还是心心念念着他们的旅行,于是,两个人把度蜜月的计划提前,一起去了内蒙古看草原。
一个导游举着小旗子指挥着大家跟住他不要乱走,警告着企图脱团的游客草原里有许多沼泽,陷进去可是要人命的。游客里有老奶奶,也有几岁的小朋友,哄闹嘈杂乱作一团。
志恒和卓静同他们坐一辆大巴,到了草原后便慌忙逃离团队。两个人租下一辆车,开始了二人世界的第一次流浪。
一望无垠的草原总是给人一种向往探索的感觉。旅行的第三天,他们开车走了很远,后来开进了一片林子迷了路,怎么都出不来。直到听见了远处汽车的轰鸣声,他们才随着声音的方向摸索着开出林子,可是没走多远,车子就陷进了深坑。
开始的时候,车一直在下沉,直到卡在一个地方便不动了。志恒打开车门,看着已经陷进去一半的轮胎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沼泽区,后悔没听导游的话。更要命的是这个地方手机根本没有信号,两个人呼喊了几声,空旷的原野收不到任何回应。卓静也显得有一些害怕,不安地看着志恒。
等了许久也看不见过往的路人,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周围安静得不像话,卓静非常希望志恒能说一些什么,虽然她明白,按照惯例,他依旧什么也不会说。
这时,志恒忽然直了直身子,抱紧卓静说:“我们回家,一会儿你就踩着我的脚印走,一步不离地跟着我。”
卓静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志恒便先她一步下了车,两只脚重重地踩在泥坑里,伫立了一会儿,没有下沉。志恒转身笑着看卓静,然后伸出一只手,目光坚定地说:“来,跟着我。”
夕阳的余晖洒在志恒肩上,幽寂的野外仿佛在一瞬间亮了起来。卓静忽然觉得一点也不怕了,她紧紧地牵着志恒的手,踩着他踩过的地方。两个人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蹚出了泥沼,就好像恋人嬉闹着走过小溪一样。
后来听卓静说,她永远也忘不掉那一个傍晚,她看志恒的背影仿佛闪着光芒,那双手像一双翅膀,带着她走出深潭,走出绝望的黑暗。
从此以后,无论是一起出门的时候,还是从电影院里起身的时候,或是要冲入人潮人海的时候,她总会看见志恒宽厚的背影挡在前面,从身前向后伸出一只团着的大手。她温柔地将手放进他的手心里,随便他带她去哪儿,她还是喜欢在他背后悄悄地踩着他的脚印往前走。
即使是见了卓静的父母,志恒也没有表现出女婿该有的殷勤,也没有说一些类似于“一定会让卓静幸福”的场面话。但是卓静知道,他不是不爱她,他只是不太会说话。
婚礼的那一天,策划师带着新郎和新娘在舞台前一遍遍走流程,其中有一个环节是新郎新娘交换婚词,互相说一些感动的对白,营造一些感人的气氛。可是志恒老是忘词,说起情话来也老是磕巴。策划师和司仪一个劲儿地替他着急,卓静却只是在一旁笑,劝着大伙别难为他了。
直到婚礼正式开始,亲戚嘉宾们各自入了席,志恒还是没有进入状态。在进行到对白这个环节的时候,他也不负众望地忘了词。
全场亲友一直注视着这对新人。志恒汗如雨下,憋红了一张脸,却总是想不起来要说什么,司仪急得不停向台下要掌声,缓解场面的尴尬。
志恒抬起头,看见卓静正微笑着看着他,面前的妻子披着婚纱,美得像是一个童话。看样子,她并没有责怪他的笨拙与驽钝,这让志恒轻松了不少。
他稳了稳呼吸,缓慢地拿起话筒说:“老婆,你知道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我是不是又让你丢人了?”
卓静忽然双眼通红,泪止不住落下。
志恒继续说:“我记不住什么对白,但是我记得我们昨晚在微信里说的那些话。你说你庆幸嫁给了我,庆幸是这个年纪,遇到了同样‘年迈’的我。这些话我会一直记着,老婆我爱你,谢谢你,谢谢你。”
台下顿时掌声雷动,司仪一时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策划师捂着嘴巴和身边的工作人员小声嘀咕:“他这是不会说话?这是我听过最动人的情话了吧。”
亲友们不断起哄,两位新人泣极相拥。这一路我们走得好不容易,这一路我们忍受了多少寂寞和排挤,有皱纹和媒婆的嘲讽,有已离去之人的欺骗和回忆,就在要放弃还没放弃的时候,我还是遇见了你。
虽然已经过了为一份感情死缠烂打的年纪,也不会再因为爱一个人而用那么大的力,回头想想,也未尝不是好事。我们终于可以慢慢品尝对方的好,慢慢咀嚼岁月给的味道。我们终于再也经不起折腾,可以温柔地对待爱情和彼此了。
感谢那些年的遗憾与错过,感谢那些年的孤独与难过,经过种种磨难的他们,耗尽最后一份力气冒险的他们,最好的他们,故事最后才相遇。
后来,朋友们聚会的时候,大伙拽着志恒问:“什么时候添个娃,给我们大家逗逗玩啊。”
志恒扬起手推搡着:“不着急,不着急。”
有人跟着起哄:“这么大岁数了还不着急呢啊?”
志恒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着说:“不急,剩下的日子,我们俩慢慢过。”
卓静听了眉头紧锁,思绪暗潮汹涌,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他可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男人歌
有时候觉得老婆是最难对付的boss,人是多么复杂的动物啊,在岁月的洗礼下把自己锻造得刀枪不入,却总是留了一个弱点等最爱的人来窥探。
阿涛要结婚了,一下子就在微信群里张罗开了。原来一直觉得他和恋人不冷不热的,哪知道早就把婚期提上日程了。何荣说:“太突然了,之前你都不打声招呼啊,这在我看来都可以算闪婚了。”
阿涛说:“闪你大爷啊,处了一年多了,两家都觉得挺合适的,还不结婚干什么?等着当老流氓啊?”
何荣搭话:“要不你以为你不是流氓啊?”
阿涛说:“唉,早就过了和女朋友看个电影也要发个照片秀一圈的年纪了。”
我哈哈一笑,这句话让五个男人的微信群沉默了好久。
我、阿涛、何荣、大头和丁大勇是高中一起打球的朋友,虽然不在一个班,但是经常在一起组团打比赛。那时候人多球场少,所以能占到一个球场不容易。经常是我翘课早早跑去球场占地,他们再陆陆续续地溜出来找我,连着玩上几个小时,汗流浃背也不觉得累。
那时候,阿涛喜欢一个比我们高一年级的小太妹,她头发有好几种颜色,脚踝处有一个拙劣的文身,时不时露出来,故意标示着自己的叛逆和与众不同。那是阿涛的初恋,他爱得非常投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也经常提起她。一个烈日炎炎的午后,我们在球场席地而坐喘着粗气。后来小太妹来了,手里拎着许多瓶矿泉水站在球场门口看着阿涛笑,带着点害羞,又夹杂着点傲娇。在兄弟们的起哄中,阿涛牛气哄哄地走过去,将袋子里的水一瓶瓶丢给我们。
喝完水,小太妹走了,阿涛说:“等我俩结婚,到时候你们都得来啊”。迎着大太阳,阿涛一脸认真,说得跟真事似的。
后来小太妹学姐和校外的小混混好上了。他们分手的时候,小混混们还把阿涛打了一顿。阿涛脑袋上破了个窟窿,躺在医院里嗷嗷叫。弟兄们商量着去报仇,被阿涛硬生生拽住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宁惹官府不惹野狗。
何荣说:“这能忍吗?夺妻之恨啊!”阿涛说:“夺都夺了,再搭上我几个兄弟,犯不上。拉倒吧,这不还有你们几个陪着我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