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头绿蜘蛛不断地逼近，离马原与韦慧只有数米之遥，怪哉不断地冲最前面的那一头吠着，但丝毫也不能使它们慢下来。马原算来，这回是死定了，蒙古特要对付秦歌；原来一直跟在身后的老鬼师也不知道哪儿去；韦慧虽然通灵，便却无力对付这些凶魔。

仅仅一个生魔已如此可怕，要是十三凶魔一起出现，恐怕天地间没有力量可以战胜它们。

“快跑！”马原把韦慧往后推，打算自已抵挡一阵或引开它们的注意力，韦慧就可以跑得更远一些。虽然已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也总是要努力一把。

鬼师们惊叫着四处逃避，但它们的速度怎么会有蜘蛛的速度快呢？地魔与空魔已经死死把守住天上地下，他们无可遁迹。又有几个鬼师被绿蜘蛛咬住，成为下一代蜘蛛的营养基。可以听到蜘蛛在砂地上迈动时踏出的声音，连地皮都在抖动。

韦慧跌跌撞撞地往后跑去，边跑边回头看。

怪哉后腿站起来，立起前爪，冲着巨足着地而躯体悬在空中的绿蜘蛛大叫，可绿蜘蛛就是不理它，径直冲向马原，离马原越来越来，怪哉急了，竖起身上的箭杆毛挡在地上，绿蜘蛛见它仍然挡着自己的去路，只是轻轻地踢踢脚，怪哉便远远地被弹开。它与绿蜘蛛对抗无疑就象螳臂挡车。

刚把怪哉踢开，绿蜘蛛却停了下来，因为它发现眼前突然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凭空就出现了。

这个人就是马敖，突然就出现在马原与绿蜘蛛之间，马原已经不管那么多，撒腿就往后跑。与其两个人一齐死还不如死一个人。

当马原回过头来，却看到高高的城墙壁上站立着小妖的那匹“马”，小妖骑在它背上，挥动鞭子，抽击它后臀。可以判断出小妖看到马原的危急，用皮鞭卷起马敖砸下来。然后她催“马”而下，落在战场上，马原与马敖之间。庞大的“马”一下就挡住了三头绿蜘蛛的去路。

空***现了梭状飞行器，像十二只梭在空中织来织去。但就是不发射武器或降下来，虽然仪表显示下面就是天池，但他们看不到任何事物，空魔将它们屏蔽在上空。

太阳仍然挂在空中，可是狂风大作，强劲的风暴在空中刮来刮去，韦慧被卷得飞起来，像一张纸在地面上飘，马原站都站不稳，一切全部位移，处于飘移不定的状态，巨大的绿蜘蛛也受到了些微的影响。只有小妖的“马”稳稳地站着，它的身躯太过于庞大，风暴影响不了它。小妖则死死地揪着它的皮，生怕大风将自己卷走，这个时候她可顾不了马原。

“空魔，你在搞什么鬼。”小妖冲着空中大喊。

“待我将空中这几只梭卷下来给你玩。”空中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滚你妈的蛋。”小妖气咻咻地回答。

空魔不再回答，只管将风刮得更猛烈，那些飞行器跌跌撞撞地在空中晃来晃去，有两架竟然相撞在一起，“轰”的一声巨响、大火烧起，成为两条火梭，随即被风刮离碧城上空，拖着长长的火焰下坠，坠落到城外。其中一架残骸落在马原不离处，只剩下一些不能再燃烧的残骸，在狂风中马原仍然能够感觉到它的高温扑面。另外一架斜斜地插进大地，半截没入土中，露在外面的半截燃着大火。大火烧到旁边一只绿蜘蛛，那蜘蛛立刻也燃起来，浓郁的臭味在狂风中四处传播，婴儿哭声一样的嚎叫却被风吹散，它蹦跳着，在地上翻滚着，也不能扑灭身上的大火，它的肉体是可以烧燃的，熊熊地烧着。片刻工夫便烧得干干净净，最后是一只小小的绿蜘蛛在石子间爬动、消失。

“空魔，你给我滚开。”小妖再次大叫。

“呜——”空魔答以一声长长的狂笑。

“日你妈的，让你看老娘的厉害。”小妖勃然大怒。

她握紧闪着紫色光芒的皮鞭柄，猛地朝“马”的脖子上扎下去，二尺长的鞭柄没入脖子中，然后再将鞭柄抽出来。那“马”负痛之下，猛地立将起来，将小妖掀落在地上。小妖也不管，站起来撒腿就跑，朝马原那一边跑过去……

“马”发出惊天长啸，它的声音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声音，除了秦歌与蒙古特对峙着不动之外，所有的人与蜘蛛不由得暂时停下来，看着它。它又沮然站在地上，紫红色的血从伤口喷射而出，就象高压舱开了一个口子，那血并没有洒落到地面，而是笔直地、匹练似的喷上长空，高到看不到顶峰。

“让你尝尝中生代霸王血的滋味。”小妖咬牙切齿地对着看不见的空魔喊。

“马”庞大的身躯已经瘪下来，先是脑袋垂搭在地上，然后躯干轰地倒塌。

——它死了。

没有血落下来，一滴也没有，全部没入了空中。然后，传来了空魔凄惨的叫声，“呜——”地拖着尾音。风并没有停，飞行器也未能看到碧城，但却可以从“马血”在屏蔽层刺开的洞里射下来。

余下的九架飞行器在超低空开始大发神威。

“看起来他好象并没有受伤。”李教授盯着屏幕，说道。

“虚力量没有一齐穿透他，也许……也许是他的魔力太强，以致于虚力量被阻滞，只能象一条溪流般经过他，而不是大海涌浪一下就全部进入、占领。”毕达哥拉斯解释。

“不错，这一点倒是出乎意料。”

“虚力量尚未完全反馈，他的抵抗延长了反馈的时间。”

“蒙古特怎么不进攻？真奇怪……”

“不，根据系统所检测到的，他的灵力正困绕着魔王的意识，在魔王的意识中修改、误导，尽力使其迷乱，如果真能达到他的目的，这样我们就有机可乘了。”

“这是不可能的，蒙古特的巫术力量比秦歌的魔力相差太远，远到不可能对他造很大成伤害。”李教授摇头，他不抱希望。

实验室里，感应器的橙光灯亮到了极致，所有鬼师的手指敲击在键盘上，仿佛雨点击打着帐篷一样，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脸上绷紧，汗珠正一片一片地沁出。这是他们最为关键的一战，每个人都使出了自己的灵力与元神，整个睢族所有的黑巫术都在这时全部使用出来。

屏幕上，秦歌面色苍白，不断地喘着粗气，身子微微地前倾，象站在水流中坚持着，不让水流击倒自己。但他的眼睛里仍然非常清醒，一点也没有被蒙古特扰乱的迹象。

“虚力量已经完全通过了他，但是，他是没有受到任何一点伤害……因为它不断地从碧城吸收新力量。”毕达哥拉斯报告李教授。

蒙古特已经不耐烦了，只见他猛然飞起来，朝秦歌踢出一脚，一道影子在空中划过，狠狠地踹在秦歌左胸上，接着，两手击打在秦歌的太阳穴上。他将肉体的力量全部使出来了。

“哈哈哈哈……”秦歌狂笑起来。

蒙古特被远远地震出，甚至飞出了屏幕之外。肉体的直接攻击对秦歌也无能为力。

“是不是可以匀出一部分力量援助马原？”李教授问。

“不可以，魔王的力量远远超出我们的意料，我们现在最主要的是对付他。”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马原，秦歌也不会出现在地上啊。不能让他牺牲，不能！”

“他现在已经没有价值了。”

“不行，一定得帮助他。”

“很抱歉，教授，我无能为力。”毕达哥拉斯耸了耸肩。

马原这时已不需要援助了，因为他的危险已经解除。他远远地站开，看着九架飞行器贴紧地面穿梭。这些无色之梭如鱼在水中自由游动般地交织着。它们并不发射子弹，它们本身就是子弹——从任何一个方向、任何一个角度射入绿蜘蛛的体内，再从另一面穿出去，在绿蜘蛛的躯体上刺开一个个洞，只差没将它们切成两段。

所有的绿蜘蛛都被飞行器穿透，瘫倒在地上。

但是——

马原瞪大了眼睛，他看到所有被刺穿的绿蜘蛛在片刻间又站起来，因为它们的伤愈合得太快，躯体上的洞飞快地填平。所有受损部份自动修复，与受伤前一模一样。

——这就是生魔的另一种“生”。

“哇哇哇哇……”战场上满是一片婴儿的啼哭声——所有重新站起来的绿蜘蛛发出笑声。

活着的鬼师只剩下了三四个，正拼命地跑向战场边缘。马敖不知道早就躲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蜘蛛的笑声，巨足踏在地面的响声，飞行器划破空气的呜鸣声，风声，混合在一起，尘砂飞场，腥味扑鼻，仿佛天地间所有的事物都已混乱，象一幅宇宙末日的模拟图。

已经没办法清数战场上有多少绿蜘蛛！

飞行器不断地杀戮，绿蜘蛛不断地自我修复。

李教授皱紧着双眉，寻找一种更好的办法对付秦歌。

“我们已经看到，肉体的攻击对他来说是无用的，不管是直接的肉体攻击，还是虚力量的攻击，对他都无以为害。”毕达哥拉斯提醒李教授。

“攻击他灵魂中的弱点。”李教授一下醒悟过来。

要攻击他的弱点必须得先找到这弱点是什么？在什么地方？

可是，系统中没有他弱点的资料。

屏幕上，秦歌衣裾飞扬地大踏步走向马原。马原被包围在绿蜘蛛中间，如果不是飞行器不断地变换着角度穿刺，马原韦慧与小妖与早已死于它们的口中或足下。秦歌走大步走向马原，他会向他干什么？

“可以问一问马原，秦歌的弱点是什么？”李教授对毕达哥拉斯说。

“他能接受到系统发出的信号吗？”

“只能试一试了。”

于是，毕达哥拉斯启动系统中的最高级检询功能：风眼，输入“秦歌的灵魂弱点”几字，再点击屏幕上马原的图像。“风眼”自动将问题通过大地远距离地传递给碧城之畔的马原。

鼠标一直停止在等待状态。

“虚力量已经产生。”毕达哥拉斯报告。

“等待马原的答案。”李教授现在只有把希望寄托在马原的身上，因为马原与秦歌共处过一段时间，应该知道他的弱点。如果不能发现他的弱点，所有的攻击都是无效的。

李教授的额头，汗珠上大滴大滴流下来，溅落在键盘上，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看到秦歌已经向马原靠得很近，如果不是自己竭尽全部灵力扼制秦歌，恐怕他早已走到了马原身边。他将自己四十年的灵力发动黑巫术，控制着秦歌心智中的“仇恨”这一部分，秦歌之所以到现在没有杀人，与仇恨被他一开始就扼制住有关。但是他感觉到，虽然系统放大了自己的力量，也仍然不能牢牢地扼制住秦歌，这种扼制随时可以崩溃，现在颇有强弩之末之苦。

“要不要我御掉你的限制功能，你退出来？”毕达哥拉斯从每个人的状态表中看出李教授的艰难，他知道李教授的限制是不可以缺少的，但他更害怕李教授虚脱。

“再坚持一会，不要紧。”李教授回答。

终于有信息从马原那里反馈回来，却是一大堆乱码，战场上弥漫的魔力严重地干扰了信息的收集与传递，所以马原的思维被打散成一堆乱码。不过，系统能从这些乱码中整理出有用的信息。毕达哥拉斯打开“风眼”的整理功能，光标不断闪动，对话框里打出一个个句子、词组。

“就是它。”毕达哥拉斯兴奋地叫起来，把一个词发送给李教授。

这个词是：李霞。

但是，李教授的心却猛烈地跳起来。

“李霞是我女儿。”李教授疲倦地吐出一句话。这已经让他猜测到在岩画考察中发生过什么事，他不愿意利用别人对自己女儿的感情攻击别人，哪怕对方是个魔王。这对于他来说太不可以接受。他竟有些失措了。这在他的考虑之外。

秦歌已经离马原没有多远，他在飞行器与绿蜘蛛之间笔直地走着，走向马原，那些绿蜘蛛自动地闪开他。一架飞行器撞在他脑袋上，并未象击穿一只绿蜘蛛一样击碎他的脑袋，虽然他没有绿蜘蛛的一只足高大，没有绿蜘蛛一样的硬壳。相反，那架飞行器因此而撞毁，轻轻地落到地上，烧起了大火。

就连飞行器也伤害不了他！

小妖站起来，挡在马原的面前。

秦歌停了下来，带着迷茫而些微的愤怒地望着小妖。

“现在正是攻击的最好时机。”毕达哥拉斯急切地提醒李教授。

“击攻！”李教授下令，胸口一阵巨痛。

“你要干什么？”小妖大声地冲着秦歌喊。

“我要把你带回去。”秦歌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不，我死也不跟你回去。我不爱你，我爱马原。”小妖斩钉截铁地回答，风把她的头发吹乱，在脸上拂来拂去，更增添了几分刁蛮与野性，这正是秦歌所喜爱的。

在前一波基础上数倍地增加的虚力量击中了秦歌。

小妖的回答让他伤心，因为对小妖的爱是他人格中最脆弱的那一部份，他可以左右怎个宇宙，但是他无法左右小妖对他的感情，他不想靠强力得到小妖，而是想让小妖自愿地喜欢他，跟在他身边，因为性只是他喜欢小妖的一部份，更多的还有一个在乡村长大的男人对城市女性的渴慕。

就在他黯然伤神的时候，虚力量攻入了他的灵魂中。

就象一座大海瞬间涌入一个湖泊里，巨浪波动，浪涛爆炸，四散开去，将每一分破坏力挥发出来，攻击、拍打、穿透……然后凭空地消失，离开他的灵魂与肉体。

他觉得自己空了，碎了，那裂缝就从心底最深的爱开始，飞快地向四周破绽、撕开，裂***织着，延伸着，那是一些须根在生长，变成许多乱丝盘绕，纠缠……痛，痛在灵魂里，灵魂就是痛本身，多情的痛、绝望的痛、凄美的痛……痛的裂缝扩展到了肉身，五脏六腑感应到了灵魂的疼痛，有肝肠寸断之感。接着，就连手心、指尖的每一个神经末稍都在痛。眼前已渐渐模糊，天地有些变色、变淡，变形，但在这些背景之前，却是小妖如花的笑靥，如此调皮、可爱而惊艳！

“小妖！”他低低地叫了一声，垂下头去，“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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