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剧毒蟾蜍

“别管它，快跳！”

郭项龙低喝一声，我和阿诚猛地回过神纵身跳下去，毒蟾蜍似乎无暇理会我们，一动不动看着石阶平台，下腮鼓动幅度越来越大。郭项龙匍匐前行来到石阶，一把将猎枪搂在怀里，脸上表情才鲜活起来，好像获得第二次新生。

“扑、扑、扑……”

沉闷的声音越来越近，毒蟾蜍“呼啦”散开，成倒品字形退到石台后半场，身体更抖得厉害。

蓦地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石阶平台上，外形与毒蟾蜍差不多，但块头比成年大象还大一圈，两眼血红，舌尖尖而细，像毒蛇般一伸一吐，嘴里喷出一缕缕白雾，仿佛神话故事里的天庭神兽。

“蟾蜍王！”我暗自骇然，躲在岩石角落里身体绻得更小。

它昂然挺立在平台上，扫了扫身边毒蟾蜍尸体，看看我们三人藏身之处，再看看严阵以待的三只毒蟾蜍，好像松了口气，“咕咕咕”连叫数声，突然闪电般跃向石台，转眼间四只毒蟾蜍绞杀在一起。

“喂，我们先溜吧。”阿诚说。

郭项龙紧皱眉头摇摇头，我说万一蟾蜍王取胜从后面追赶上来呢？还不如守在这儿，进可攻退可守。郭项龙说关键不是这个，而是……而是……事情有点不对劲。

阿诚茫然说哪儿不对劲？

场上三只毒蟾蜍围着蟾蜍王猛烈进攻，七八只蒲扇大的爪子在空中扇来扇去，虎虎生风。蟾蜍王动作并不快，但力大势沉，每一下都蕴着强大的力量，而且它的舌头具有很强的杀伤性，所到之处三只毒蟾蜍无不闪避，连碰都不敢碰。它们的移动范围相当大，攻防转换速度也快捷无比，不多时已在石台上兜了四五圈。

阿诚看了咋舌不已，悄声说幸好刚才没有跟它们玩命，不然也是鸡蛋碰石头，压根不是对手，别的不说，单在这么大的石台上跑这么多圈就够累了，简直怀疑这块地方就是特意为它们准备的战场。

我心猛地一跳，当即想通一个关节，失声说：“我们惹大祸了！”

郭项龙转头看我，问：“你想到什么？”

“石台的确为它们而设，所以毒蟾蜍对这里了如指掌，能背着我们跳跃自如，这个举动并无恶意，是它们玩耍的一种方式，”我说，“它们与蟾蜍王相生相克，彼此牵制制约，保持着局面平衡，现在被打死一只后蟾蜍王就获得优势，有可能一举击败它们……蟾蜍王才是真正的威胁，它不会放过我们。”

“你分析得对，我也在琢磨这个问题，毒蟾蜍是一道关卡，起着吓阻作用，蟾蜍王是后面一关，碰上它必死无疑，同时它们之间也相互克制，从而固守在一定区域内……唉，主要是毒蟾蜍外表太吓人，看到它们冲过来我就下意识开了枪。”郭项龙自责道。

说话间场面形势发生变化，蟾蜍王拼着硬受了两下，身形暴起凶猛地撞翻右侧毒蟾蜍，双爪狠狠在它胸腹最柔软的部位一啄，当即撕开一道血口，同时舌头箭一般插进去上下一搅，毒蟾蜍“咕”一声便没了声息。

剩下两只毒蟾蜍更加玩命，急风骤雨地发动进攻，无奈它们缺乏致命一击的手段，体力又明显下降，蟾蜍王依然稳当当守中带攻，与它们打拉锯战。过了不久蟾蜍故计重施又放倒一个，仅存的毒蟾蜍顿时失了锐气，一蹦一跳退到我们藏身的岩石附近，“咕咕咕”边叫边朝我们看。

蟾蜍王仿佛意识到什么，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旋风般扑了上来。说时迟那时快，郭项龙腾地起身，端起猎枪“砰砰”两枪打在蟾蜍王嘴里。蟾蜍王遭受重创之下狂暴万分，挥起爪子四下乱舞，我和阿诚连滚带爬从岩石后撤离，蟾蜍王还待追击，被毒蟾蜍挺身拦住。

“砰砰”，趁两只蟾蜍缠斗之际，郭项龙从旁边瞅准时机又连开两枪打在蟾蜍王腹部，立即溢出一大堆白花花的东西，这下对它打击更大，身体摇晃数下，差点被毒蟾蜍一掌击倒。它随即奋起余威摆脱毒蟾蜍纠缠，全力扑向郭项龙。以郭项龙平时的敏捷照理能躲开，然而刚才在毒蟾蜍背上着实颠得厉害，又被连踢带踹受伤不浅，动作比平时不知滞了多少倍，“啪”，一爪紧紧扣住他胳臂。

“砰！”

郭项龙单手开枪打中它左眼，然而蟾蜍王已对他痛恨到极点，不顾剧痛继续拉扯，看样子打算一口吃掉他。

毒蟾蜍眨眨眼，从背后一下子扑到蟾蜍王背上，蟾蜍王正值强弩之末，重压之下根本扛不住，庞大的身躯向前一倒，阿诚挥起藏刀狠砍它的前爪，我则迅速拖开郭项龙。

蟾蜍王与毒蟾蜍在地上撕斗扭打了十多个回合，蟾蜍王腹部流出的东西越来越多，洒得到处都是，腥臭难闻，它的力气也越来越弱，终于被毒蟾蜍压在身下不能动弹，郭项龙赶过去冲着它脑袋补了一枪结束战斗。

毒蟾蜍对猎枪极为忌惮，远远避开郭项龙跳到我和阿诚面前，“咕咕咕”叫了数声，头上下点个不停，似乎在表示感谢。我说它倒不记仇，忘了我们枪杀同伴的事，阿诚说这种低等生物脑容量很小，没有逻辑思维，在它头脑中第一号敌人是蟾蜍王，我们帮它除掉天敌，自然感谢万分。

三个人稍加修整，包扎伤口后登上石阶前进，冷不防毒蟾蜍擦身抢到前面，蹦蹦跳跳好像替我们引路。

过了石阶平台是一段崎岖不平的山路，翻过缓坡进入半敞口式石窟，里面有石椅、石凳、石床等，毒蟾蜍在石床上跳了几下，做出睡觉的样子，看来是蟾蜍王栖身之地，毒蟾蜍们对这里早就垂涎已久。郭项龙心细，发现石窟东南角有一处凹陷石坑，里面焦黑一片。

“这是石灶，埋锅做饭用的。”郭项龙说。

我说：“大概是石匠、工匠所为，这么大的工程耗日长久，悬崖上下又不方便，吃喝拉撒只能就地解决，因此石窟是他们临时休息的地方。”

阿诚想说什么，毒蟾蜍却三蹦两跳从西侧缝隙中消失了，赶过去一看，原来那边隐着石门，进了石门便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越往里越响声越大，走到甬道尽头一个奔腾磅礴的瀑布突然出现在眼前，我们措手不及被溅了一身水珠，抹了把脸向后退了四五步。

毒蟾蜍不惧水，蹲在礁石前沿迎着漫水雨帘作势欲跳，然后回头看看，跳到我们面前咕咕两声，又一蹦一跳离开了。

“它示意我们跳过去！”阿诚叫道。

我和郭项龙彼此看了看，我大叫道：“它为什么不跳？”

“这……可能瀑布后面有让它畏惧的东西。”

“连它都感到害怕，说明那个东西实力不小！我们能敌得过吗？”

阿诚抿抿嘴不吱声了。

从石窟里的石灶、石椅看，工匠曾在那里歇脚以继续漫长的工程，这一点充分证明瀑布是唯一通向后面的通道。然而设计者出于限制毒蟾蜍和蟾蜍王的需要，将它们圈在这一段区域里，向前有噬人藤，向后有瀑布，它们肯定吃过苦头后才不敢随便越池一步。

那么瀑布后面到底有什么呢？

阿诚见我们都在犹豫，眨眨眼说想当年孙悟空率领一群猴子冲入瀑布，结果发现里面别有洞地，遂取名为水帘洞，如今我们……我没好气地说万一瀑布后面不是石洞，而是万丈深渊怎么办？

阿诚说你真是悲观主义者，弄根绳子系在身上不就行了吗？

郭项龙目光闪动说可以，把长度放到十米，我先跳进去试试，拉两下表示平安，拉三下表示遇到紧急情况，得赶快把我拉回来。

没问题。我和阿诚应道。

我们将绳头一端系在岩石上，另一端绕了三道绑在郭项龙身上，他整整衣服，助跑两步从礁石纵身跳入瀑布。

绳子陡地绷直，在岩石上微微颤抖。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郭项龙跳进去近五分钟了，一点动静都没有，绳子也一动不动。

“这么长时间还没回音，会不会出事了？”我不安道。

阿诚倒很乐观：“通常这种情况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说明看到什么令他惊讶的东西，一时忘了发信号。”

一想也是，凭郭项龙的身手，无论是人是猛兽，还没有能一招之内就制住他的，再不济也能腾出机会发求救信号，我点点头不再说话。

又等了四五分钟，阿诚也沉不住气了：“不对呀，小郭是有大局感的人，不会一时贪功把我们扔在外面不管，要不把他拖上来？”

我们握紧绳子一拉，咦，绳子像被卡住，怎么拉也拉不动。

“糟糕，绳子可能卡在石缝里，小郭从里面发不出信号，难怪等了这么久！”阿诚懊恼道，“既然卡死了，郭项龙也没法回来，干脆我们俩一齐跳进去救他，祸福同担，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

我截住他的话头说：“别说得这么甜蜜，先把你上回想说的秘密告诉我。”

他干笑几声：“我保证在临死前一定说出来。”

两人在岩石上系好活扣，又单独加了根保险带，然后数“一、二、三”，一咬牙，闭着眼睛跳进瀑布。

一股强劲无匹的压力顿时从四方八面将我笼罩在其中，刹那间身体完全处于失重状态，仿佛置身于虚无飘渺的真空，无从借力，无从感知，口不能言，眼不能视，耳不能听，混混噩噩中被无形的力量所操纵，身不由己卷向黑暗深处，越卷越深，越卷越快……朦胧中突然一只大手揪住我的胸口朝外一拉，瞬间使我摆脱梦魇般的感觉，紧接着有人在耳边说：

“你没事吧？”

郭项龙！

我急忙睁开眼，果然是他蹲在身前，脸上一如往昔的镇定和平静。头盔灯照耀处，四周全是黑黝黝的岩石，没有瀑布，也没有出路。

“这是哪儿？阿诚呢？”

郭项龙好像很惊讶：“阿诚也进来了？”

“是的……”我对他的疑问感到奇怪，“我和阿诚同时跳进来的，两人之间还绑了根保险带，应该不会分开……你怎么把我救出来的？”

“我没有救你。”

“什么？明明有一只手……”

“那只手也救了我，”他说，“我跳进来时身体完全失控，就在已经绝望的时候有只手把我拉出来，醒来后就躺在这里。”

与我的经历一模一样，我愣了半晌说：“那么，你怎么看到我的？”

“刚才我利用岩石棱角向上爬，已经爬了两米多，突然听到‘扑’一响，回头一看你就躺在那儿了。”

我一骨碌爬起来围着石壁走了两圈，四周全是厚重结实的岩石，没有洞穴、缝隙，也没有可供攀登的凸突点，上面高得看不到顶，显然是圆桶形的深谷。

“这就怪了，若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肯定得摔死，可四壁密不透风，不可能从哪儿硬钻进来，印象里被手抓住后就听到你说话，身体没有震动或移动的感觉……我们究竟怎么来的？”我喃喃道。

郭项龙捞起我身上的绳索，细细打量一番说：“跟我一样，也被人为切断。”

我摸着光滑的切口说：“但我们在瀑布外却拉不动绳子，好像卡住了。”

“这种切法跟老胡的手法不同，不是用刀，好像瞬间以高温融断，类似激光刀技术……”

“激光？不会吧！”我如同听天方夜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