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光耀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53
|本章字节:5372字
第二天一早,一寨主才带了一位水灵灵的姑娘赶来。田舜年一见,大为光火,便质问那寨主:“叫你昨日赶来,怎么今日才来?”寨主连忙下跪解释道:“太都爷息怒,小的实在是来不及了,道路实在难走啊。”田舜年哪里肯听,喝道:“怠慢客人,耽误行期,该当何罪,你可知道?”寨主回答:“当割耳!”田舜年就将刀掷在桌上:“你明知故犯,是何道理?”本来,他是想昨日找一个姑娘给顾彩侍寝的,没想到竟然没有送来,所以很是气愤。寨主于是抬起头来:“小的罪不当赦!甘愿受罚!”田舜年就一刀削去,那半边耳朵就“噗”地掉在地上了。寨主捡起耳朵,磕了一个头,就捧着血淋淋的半边耳朵,下楼去了。第二天早上,一个送菜的土民,也没有按时赶到,致使酒桌上少了两种下酒待客的好菜,田舜年更是气愤,又将那土民的耳朵割了。
刚好顾彩这时上得楼来,见一个血淋淋的耳朵在地上活蹦乱跳的,大吃一惊,忙问:“太都爷这是为何?”“都是些不听话的家伙,不割了他们的耳朵,他们怎肯听话?”田舜年气得双目发红,“如今见我不是土司了,把我的话全当耳边风了。”第二天早上,听说又有几个人要被割耳,顾彩又立即赶上楼去,只见田舜年气汹汹的,又问:“太都爷这又是为何?人没有了耳朵,多不好看!”“先生有所不知!这全是些不省心的家伙!”田舜年回过头来,又对犯事的土民说,“你们竖起耳朵都听到了吧,自己给顾先生说说,看该不该割下耳朵?”“该割该割!”年轻的土民磕了一个头。顾彩就问:“那你说说看,怎么该割?”那人说:“我父亲告我,我伯伯也告我,说我不听话!”顾彩问:“你怎么不听话了?”那人翻了一下白眼,又说:“前几天,我和我老婆、我父母到宜沙去赶场,父亲一路都教训我,说人到世上,做什么事都要靠自己硬得起两手,指望别人是不行的。我不服气,跟父亲争了几句,父亲就一路骂起我走。那天,河里涨了点水,他们都不敢踩水过河,我不在乎这点水,就背着老婆过河去了。
这时候,父亲在对岸喊,让我把我娘也背过河去。我说:‘爹你不要喊,各人婆娘各人背,靠人家是不行的。’哪知我父亲见太都爷来了这里,就和我伯伯告我来了,说我不听话,不孝顺。”顾彩觉得好笑,又问:“那你伯伯怎么也告你了?”那人说:“先生有所不知,乡里人都说我聪明过山了,说我好管闲事,老是惹事,我伯伯就总是教训我,说我不学好。有一天,我伯伯又听说我惹了祸,就对我说:‘人家的事,关你啥相干!今后不要狗咬耗子,多管闲事!’那天,我们坐在火炕边烤火,我看见一颗火星跳到伯伯身上去了,就问伯伯:‘伯伯,人家的事管莫管?’伯伯说:‘莫管!’等了一阵子,我又问:‘伯伯,人家的事到底管不管?’伯伯说:‘老子说不要管,就不要管!你是聋子?’又等了一阵子,我实在看不过意了,又问:‘伯伯,人家的事究竟该管不该管?’伯伯不耐烦了,就鼓起眼睛吼道:‘老子讲了,不要管就不要管!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这下,伯伯被身上的火点子巴痛了,一看,原来是自己皮袍子燃起来了。
我就说:‘其实,我早就看见了哩!’伯伯就骂我:‘说你个杂种,怎么不早点给老子讲?’我就说:‘我不是问了你老三遍吗?问人家的事到底管不管?你自己说莫要管的嘛!’就这样,他们就来告我了。”顾彩一听,简直哭笑不得。这时,见田舜年拿着刀又要割那人的耳朵,他就将刀一把夺了过来:“你听听,人家耳朵是听话的,怎么该割呢?”“不敬老的,怎么不该割?”田舜年很纳闷,不知道顾先生是什么逻辑!“可他的道理是正确的啊!”顾彩分辩道,“他也是在间接地告诉人们,大家生活在一起,不是孤立的群体,而是有联系的群体,不可能万事不求人的!这有什么不对呢?”理倒是这么个理!田舜年便不做声了。顾彩于是拿着刀,摇着头,又问那妇女:“你又是怎么了?”那妇女说:“摆渡老板告了我,说我不守妇道。”顾彩问:“你怎么不守妇道了?”那妇女说:“唉,说起来话长。
”顾彩说:“话长也得说,总比割耳朵强吧?”那妇女就说开了:“那天,也是去赶场,我刚好走到渡口,就碰上了两个过渡的:一个是落第的相公,一个是个赶仗的猎人,他们见我长得有几分姿色,就说:‘我们今天同床(船)过渡,乃前世五百年所修!’一听就知道,他们想占老娘的便宜,所以我才说:‘你们那么会讲,我们就讲个四言八句怎么样?’哪晓得那个摆渡的也想插一腿,他说:‘那好哇,我也来一个,我讲输了不要你们船钱。’大家都说好。那个落第的相公,仗着自己多读了一肚子书,就先说道:‘笔头尖尖,墨砚圆圆,三笔两笔,就考了个状元。’那个打猎的接着讲:‘箭头尖尖,弓箭圆圆,三箭两箭,就射了个状元。’船老板也接着讲:‘船篙尖尖,船儿圆圆,三篙两篙,渡到河沿。’我也只好讲:‘奶头尖尖,奶盘圆圆,连生三子,考了两个状元。
’船老板就问:‘那还有一个呢?’我说:‘还有一个没出息的,天天河里撑船。’他们没说过我,所以就来告我了。晓得是这个下场,那天我就不该去赶场!”顾彩摇了摇头,又喟然一声长叹:“看来,你的耳朵也是不该割的!”田舜年不便做声,于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得了。顾彩便自言自语地:“真是想不到,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口才!”田舜年说:“你知道他们是谁吗?是这里的两个雀宝!大家拿他们没办法,见我来了,所以就想惩治他们一下了。”哦!顾彩恍然大悟:“看不出,看不出,他们都是些戏里的人物!”戏里的人物?田舜年摇头:“要是把戏都搬到生活中来,还不全乱套了吗?”“怎么会乱套呢?做戏又不是做人,跟现实生活毕竟是两码事嘛!”顾彩不以为然,“所谓戏台,又不是人生的舞台,它演绎的只不过是人们的思想、好恶罢了。
主爷想想,要是把这事搬上戏台,不是很有味吗?”“这些人无事做,整天就想这些花花点子,怎会不乱套?”田舜年很无奈,“他们就是当人生为儿戏的,从来不知学好!”“也不见得!要按太都爷这么说,做戏做不得,做人也做不得,都去做鬼,不是更乱套了吗?”顾彩笑了,“虽说戏是假的,但是可以教化百姓。就说那个爱管闲事的吧,要是大家都不去管闲事了,我们的衣服还不被火烧个精光吗?要是什么都靠自己硬,万事不求人,大家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吗?那你老还请我来做什么戏呢?我还是回去算了!”“有道理有道理!”田舜年也被说笑了,“看来做人也就是做戏,做戏也可以育人哦!想不到今日与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了!佩服佩服!”以后几天,又送来几个该割耳朵的,田舜年见顾彩在,都挥了挥手,让他们去了。于是,上巳日这天,他们便顶着鹅毛大雪,踏着洁白世界,直抵细柳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