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亲情到底有多远(1)

作者:陈晓辉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09:29

|

本章字节:13324字

无数个孤寂的夜晚,他曾一遍遍地追问,亲情到底有多远?原来,亲人之间,不管有过怎样的隔阂,总有一条路,通往彼此心底。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就能回到灵魂深处的家园。


哥,有你真好


文/吕麦



我9岁那年,他妈领着他,占领了我的家,“接管”了我和我爸。


第一天,他妈,就是我后妈,把我拉到他跟前说:“许晴,这是我儿子穆顺,大你3岁。以后,你得叫他哥。”我翘起下巴,睨看一眼比我高出一头的他,撇撇嘴,心里嘀咕:个大有啥用。一副笨头笨脑的傻样。还想当我哥?没门!


他挠挠刺猬头,眯缝着小眼冲我呵呵傻乐。一不小心,还笑出个鼻涕泡。他抬起右手,一捏、一甩,扔到地上。我恶心得想吐,可立刻咽回去了,骇异地盯着他的手——两个大拇指,长成蟹螯一般。我惊叫:“你……六指?”


他不掩饰,大大方方伸到我眼前说:“没看过吧?给你瞧瞧。”我厌恶地别过脸大喊:死六指!死六指!后妈气势汹汹地说,大顺,这死丫头叫你六指,揍她!


他推走他妈,朝我伸伸舌头。



不久,他和我就读于同一所学校。


放学路上,一群男生追着我唱“小白菜呀,地里黄呀,没亲娘呀,泪汪汪呀……”我气得和他们吵。他们围着我像开篝火晚会似的,唱得更欢。就在这时,猛听一声熊吼:“谁在欺负我妹?”


穆顺冲过来,扔下书包,用身体挡住我,使出一招“降虫六指掌”,把那些调皮鬼打得东倒西歪。可他们一见他的六指,从心里藐视他,喊着“六指,六指”,抱腿的抱腿,抱腰的抱腰,把他摁倒在地上,一哄而上,手捶脚踹……


回家的穆顺,像烂泥里滚过的猪,脑袋上顶着几个大包,手上流着血。尤其那大拇指,被踹得又红又肿,像开叉的胡萝卜。后妈心疼得什么似的,掉头吼我:“你死人啊,为啥不帮忙?”


其实,我心里挺感激他的“舍己救我”。可被他妈这么一吼,心里憋气,倔犟地回敬道:“他自己长了个六指还逞能,关我什么事。”后妈怒不可遏,操起腿旁的扫帚,眼看就要落在我身上。


“爸,你回来啦。”穆顺对着门口大喊,后妈一愣,扔下“行凶工具”。穆顺趁势把我推进房间,带上门。后妈这才发现上了当。


我恨恨地想:再忍你们几年,等我考上高中,翅膀就硬了,哼!可是,一场不幸正在悄悄降临……



那年6月,我正全心备战中考,穆顺上着一个汽修职高。


忽然有天中午,穆顺气喘吁吁地跑到学校,拉起我就跑,说爸在工地脚手架上跌下,摔坏了腰……


顶梁柱倒了,经济来源没了。后妈让我退学,说田里、家里活儿多,还得伺候我爸,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求救地望向爸。爸别过脸不看我。


“不成,妈。”穆顺大声说,“如果家里没钱让妹上学,我也不上了。”后妈气得直朝他使眼色,他假装没看见。最终,后妈没辙,说如果我考取重点高中,就让我继续上,如果考不取,那就怪不得她。穆顺开心地竖起那只“蟹螯”指,说:“妹,加油!”那一刻,我知道他是真心对我好。可我依然把对后妈的恨,诛连到他身上,倔头倔脑地说:“谁要你假惺惺!”


一个月后,我接到了省城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爸和穆顺很高兴,可后妈冷冷地说,要上可以,学费自己解决。天!我一个15岁女生,上哪弄钱去?她根本是故意为难我。


晚饭后,我在厨房没精打采地洗碗。穆顺悄悄进来,说:“妹,别急。哥有办法。”


我没好气地说:“死六指。别跟你妈演双簧给我爸看。”


他说:“嘘,别吵!保密。”


我看着他的背影,冷笑。



整个暑假,穆顺野得三天两头不着家。而后妈任其逍遥,却当我是使唤丫头。


那天,家里忽然来了个陌生人,说穆顺昏倒,住医院了。爸让后妈带点钱,赶紧去看看。我幸灾乐祸地想:活该,报应!


傍晚,一辆面包车,把穆顺、后妈送回了家。这是穆顺吗?换了个人似的,憔悴、苍白、羸弱。后妈招呼我帮忙把他扶到床上去,我懒得碰他。心想,死六指,还不知道在外头干了啥坏事呢。可穆顺却朝我挤眼睛,示意我去他房间。


他一躺下,就支开他妈,用“蟹螯”指从兜里夹出一张绿卡,瞅瞅门口,塞到我手里,小声说:“里头有3000块钱。你的学费。”我不拿,气咻咻地问:“你哪来这么多钱?偷的?骗的?还是你妈的私房钱?”他张嘴想说什么,后妈端了碗盐水蛋进来,让我去洗穆顺的脏衣裳。


我搓的时候,觉得裤兜里有纸样的东西,以为是钱。可掏出来一看,是三张穆顺卖血的化验单。他……竟然卖血?


瞅后妈不在,我拿单子问他。他不好意思地说,除了卖血,他还在一家汽修厂打工,一天50块。天热,老师傅们都不肯钻进沟里卸底缸,他去,可多挣20元降温费。所以就昏倒了……我为刚才的话,后悔得恨不得打自己嘴巴。


我读高三那年,穆顺进了小城那家汽修厂。每月发了工资,周末去学校喊我,出来饕餮一顿,然后送我回去。那天,我问他:“穆顺,你咋老一个人啊,该找个女朋友了。”


他低头,玩弄着“蟹螯”指说:“我这个丑样,美女看不上我。”


我说:“她们没眼光。我哥多好啊,能干、疼人,善良……”


“你……叫我……哥?”他欢喜地打断我说,“嘿嘿,妹真好。好好读书,一切有哥呢。”


“哥,有你真好。”我心里一热,愧疚地说,“以后,我不喊你六指,也会对妈好的。”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人,不能以貌取人,更不能推己及人。穆顺虽然有缺陷,却有一颗善良、真诚、大度的心。如果,我用哥这样的态度,持之以恒地去对待后妈,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之间所有的冷漠、猜忌、隔阂、怨恨,都会消弭于无形,滋生出浓浓的关爱和亲情。


让我如何“甩”掉她


文/成小晟



5岁那年我从幼儿园回来,就看到了妈妈怀里的她,小小的,黑黑的,如一个丑丑的玩具,我想摸她,妈妈不许。我想依偎在妈妈怀里,但妈妈怀里因为有她而没有太多的空隙。妈妈刚要给我喂饭,就听到她哭,然后丢下我就去看她。那时,因为她的出现,仿佛妈妈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专利,于是,我不喜欢她。


7岁,我上一年级。小小的她一歪一斜地跟在我的身后,就如一个小尾巴。那时她说话不伶俐,我听不懂,但她却懂得一个人乐,一个人说得不亦乐乎。她没有我白,所以我不喜欢她,总是逗她哭,妈妈听到哭声跑出来,总会拉着我对着屁股一阵乱打,她看着我被妈妈四处赶着跑的样子,破涕为笑。所以我更讨厌她。


9岁时的我,上三年级,开始变得斯文乖巧,人长得帅气,学习成绩很好,每个学期都能带着奖状回家。而她才开始上幼儿园,上爬下跳,流着鼻涕,搞得身上脏兮兮的,跟在我的后面,我总离她很远,她跟上我,我就跑,然后她气喘吁吁地再跑在我后面,我又跑着把她落下一大截。那时见过我们的人都说,这男孩真乖,跟在他后面的女孩真疯。


我11岁,她6岁。我们站在一起,别人都说我们生颠倒了,一个乖小子,一个疯丫头,我白白的,她黑黑的,肯定不是一个妈。所以我时常在没人的时候对她说,你一定是妈妈在外面捡来的,哪天妈妈就把你送人了。她听了大哭,而我在一旁看着她哭。但哭过之后,她还是拉着我的衣襟走路,我躲都躲不掉。那时的她,是我身后的小跟屁虫,无论我走在哪她都跟着我,尽管我不喜欢她,总吓她。



我12岁那年,她7岁,爸爸妈妈开始无休止地争吵,家里无论白天黑夜都成了他们两个人的战场。妈妈哭,我也哭,她也跟着哭,妈妈不理我们,她就死死地拉着我的衣襟,生怕我也在她面前走掉。时间长了,再当家里硝烟四起,我也就不哭了,走出去,她看着我不哭,也静静地跟在我后面。爸爸出去打牌,妈妈赌气去姥姥家的时候,我开始学会了做饭,第一次,她吃着我做的米粥,仰着头说,哥,米是硬的。我嚼着硬硬的米告诉她,硬米好吃,于是,她就相信地和我一起头对着头吃得咯崩咯崩响。


每次放学,她就早早地在学校门口等我,然后跟在我后面走。一次,我下课早就回了,天黑了,她被老师送了回来,说她一直在门口等我,看我没有出来,就在学校门口坐着睡着了。为了这事,我被妈妈死死地打了一回。有时,放学回到家,家里没人,我就带着她坐在门前等。天黑了,饿了,就带着她跑到奶奶家去吃饭。但没有我,奶奶怎么拉她,她也不去。那时,她是名副其实的跟屁虫,任我怎么甩也甩不掉。


终于有一天,爸爸妈妈停止了争吵,他们离婚了。我跟了妈妈,而她跟了爸爸。爸爸带她走的那天,她抱着我的腿,哭得如泪人一样,号叫着死也不撒手。最终爸爸妥协了,让她跟我住在了一起。那年,我14岁,而她9岁。



但我还是不喜欢她。她没有其他的女孩文静,整天跟在我的身后,和我们这一帮男孩子打闹着,她不玩女孩子的游戏,只跟着我后面玩警察抓小偷,披着衣服打“面包”,趴在地上吹火柴皮,或者拿着弹弓打小鸟。


我怎么看她,黑黑瘦瘦的她都不像一个女孩。而我与她恰恰相反,年纪越大变得越白净和安静,穿着干净的衣服,就如一个女孩一样。


15岁那年,她开始直接叫我名字,大声地给我起外号,跑在一堆男孩子当中对着我喊。我跑过去,她一下子溜了。


16岁那年,她为了一件小事和一个女孩子吵架。女孩子骂我,而我不懂得骂人,脸憋得通红。她下课听到了这件事情,就跑到我们班里拉着那女孩子就抓,最后抓花了女孩子的脸,老师惩罚她的时候,她一边哭一边说,谁让她,谁让她欺负我哥呢?为此事,我在学校里顿时成了名人,只因我有一个没人敢惹的小太妹。


但我不领她的情,那天晚上我回去告了她的状,她被妈妈呵斥着跪在墙角时,还咬牙切齿地叫着我的名字喊王八蛋、叛徒。


从这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给我起了一个时间最长的外号,就是叛徒。



17岁那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转入了一所重点高中,而12岁的她正上初二,成绩一塌糊涂。我去学校报到的那天,我带着被褥前面走,她帮我拎着日常用品在后面跟着。离开的时候,她喊着我的名字突然跟我说,明年你就等着在门口接我吧。


我一直觉得她是开玩笑,依她的学习水平,要想和我上一个学校那真是不敢想象,但没有想到在我毕业的前夕,她真的就站在那所重点中学的门口。当时,她一脸得意地看着我: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就说你甩不掉我的。


高中的最后一年,我和同班的一个女生开始了一段早恋。她听说后,就跑到那个女生的宿舍当着很多人的面喊大嫂,然后从小到大数落着我和其他女生子虚乌有的事情,一下子班里所有的女同学都知道了我们的事情。结果是,那个女生因为害羞转了学,而其他的女同学也知道了我的花花公子的名号,自此,再也没有一个女生对我产生好感。


我恨透了她,而她却朝我嚷:这点考验就接受不了,还想做我大嫂,门都没有。


也在那年,我发誓一定要摆脱她,校园里,一定要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不能再和她在一个校园里,要不我的名声全部被她给败坏了。于是,我心无旁骛地学习,只为了能早日脱离有她在的校园。


那年高考,我如愿以偿地考入了外地的一所大学,我18岁。而她终于被我远远地甩掉了,13岁的她,在读初三。



大学里,她不在的日子,我感觉到难得的清净,而她竟然也不放过我,平常没事就写信过来,喋喋不休地诉说着自己在校园里的事情,而大部分我都不回,她也不在乎,依然写信来,自言自语地说着。


我20岁那年,大二。暑假里没有回家,某一天,她突然打电话过来,说在学校门口。等我过去一看,还真是她,拎着一个包,安静的样子。


一年不见,她仿佛变了很多,脸也变白了,个子也高了,以前的短发也留了起来,长长的,柔顺地搭在肩上。那一瞬间,突然感觉她长大了,已经不再是那个从小跟在我后面抓着我的衣襟唧唧喳喳流鼻涕的小女孩了,也不是那个为我打架疯疯癫癫的小女生了,她跟在我的后面,我领着她在大学校园里转悠,走过去,竟然有同学打招呼问,是不是我女朋友。那时,我才感觉,她真的是长大了。


大三,我带着初恋女友小然回家。正好她在家,看到我一脸的喜悦,而后看到我身旁的小然,脸突然阴了下来。那两天,她竟然没有和小然打一声招呼,说过一句话。事后,妈妈说她不懂事,我说她不给我面子,而她抬起头,仰着脖子,看着我的脸,恨恨地说:就是不懂事,就是不给你面子,把她气跑更好。我抬起手就是一巴掌,她蹲在地上,哇地大哭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为这事,小然和我吹了。我花一般的初恋也因为她而告终。从此,我恨透了她,再也不敢带任何女孩子回家了。


那年,我21岁,她16岁。



大学毕业后,我又谈了一个朋友。为防止出现雷同的情况,我一直迟迟没有带她回家给妈看。妈妈一直催,但一想到她见到小然做出的举动,我就害怕,所以就一直拖着。


我25岁那年,她大学毕业。女大十八变,她越发地漂亮起来,出落得如花似玉。身边也有不少的男孩子追,而她对谁都无动于衷。问起来,她就说还早,问得多了,被问急了,她就发脾气,头一仰,眼一瞪,不嫁了。


看着她倔犟的样子,那时无来由地担心。


26岁那年,妈妈开始催着我结婚,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我知道自己要好好地找她谈谈了。还没等我去找她,很久不写信的她,突然来了一封信。信里说让我带着女朋友回家一趟,几年了,妈妈一直想看看。也请我务必放心,她一定会注意分寸,会热情地招待未来嫂子的。她最后说:哥,其实我也想看看她。对不起,因为我,你失去了自己的初恋。我只是不想失去哥哥罢了,只是怕有一个女人夺去了你而已。


看着看着,我笑了,也放心了。


那次,她热情地招待着我们,看着她与女朋友亲密的样子,我开心地笑了。她也许真的长大了。


之后,我结婚了,27岁。而她,22岁的她身边还是没有一个谈得来的男孩子。我很担心,也为她焦急。她也许一直不知道,我一直在等着她彻底地长大。直到牵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在另外一个男孩的手心上。那时的我,才算是彻底地“甩”掉她了吧。


亲情到底有多远


文/顾晓蕊


春节将至,他背起行李,挤上火车。列车缓缓开动,轰隆隆地,驰向他的家乡。打工5年的城市,还有无处安放的青春,被远远地抛在后面。他不禁思绪万千,恍惚间,又回到从前。


8岁那年,父亲患病去世,母亲带着他和哥哥,日子过得很艰难。有几个顽劣的孩子,放学后跟在他后面,眼神里充满挑衅,他们喊他“没爹的娃”。他咬着嘴唇,铁青着脸,蹦出一句:走开。


孩子们先是一愣,接着是放肆地笑。他像愤怒的小狮子,扑上去又踢又打。到了晚上,脸上挂彩的孩子,领着父母找上门。母亲赔着笑脸,低声下气地道歉,转过身,巴掌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母亲厉声吼道,跟哥哥学着点,好好读书,不要惹事。他拧着眉头,一声不吭。此后,他仍然打架,打到后来,那些孩子见到他,绕道走。他自卑得如匍匐在地面的草,却又竭力捍卫着那份小小的尊严。


母亲白天忙地里的活,晚上替人家缝制衣服,挣钱供他和哥哥读书。他读高一那年,哥哥考取了重点大学。当哥哥把录取通知书递给母亲时,母亲的腰杆挺得直直的,眼角绽放出朵朵菊花。


有天深夜,他一觉醒来,看到母亲在灯下做活,重重地叹气。那一声声叹息,敲击着他的心。他披衣起床,走到娘跟前,说,我想外出打工,让哥哥继续读书吧。母亲一听,冲他发了火:你甭管,快睡觉去。娘会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