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忠和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27
|本章字节:11060字
段祺瑞(1865—1936),作为一个旧式军人,善政不多,但其为人清廉如水,不爱敛财,更不用人唯亲。因此他在当时赢得了“六不总理”的美名,即不贪污肥己,不卖官鬻爵,不抽大烟,不酗酒,不嫖娼,不赌钱。段祺瑞一生没有不动产,这在民国初年——何尝不是有史以来的军阀政客中是绝无仅有的。段祺瑞在北京一直是租着房子生活,直到他续弦娶了袁世凯的义女张氏,才接受了袁送给他的一栋房子。这栋房产的原房主是与袁世凯打牌输了40万大洋,才把房子抵押给袁世凯的,可没给房契。等老袁一死,房主的儿子拿着房契来找国务总理段祺瑞,要收回房子。段祺瑞见人家手中有房契,二话没说,带着一家人搬了家,他在这栋房子里只住了两年。
段祺瑞大权在握,却从来不收礼,只是遇见最亲近的下属和友人送来礼物、却之不恭时,才会在礼物中挑选一两样最不值钱的东西留下,余者则悉数退还。当时的江苏督军、后来成为汉奸的齐燮元曾送给段祺瑞一架镶嵌着各种宝石的屏风,五光十色,非常惹眼。段祺瑞的家里人都喜欢得不得了,都盼望段能留下这件宝物。谁知第二天再看,宝物不见了,原来段祺瑞一早就派人将屏风归还给了齐燮元。只有一次例外,段祺瑞将别人送的礼物照单全收,那便是冯玉祥送来的一个大南瓜。1926年6月,段祺瑞欠黎元洪7万元,后因无力偿还被黎告上法庭,此事足以说明段祺瑞的囊中羞涩。
段祺瑞的儿子段宏业从小寄养在亲戚家,十几岁才回到段祺瑞身边,因小时候缺少良好教育,所以文化水平不算高。不少人劝段祺瑞给儿子在政府部门安排个职位,段都没有答应。他的胞弟段祺甫来京求大哥给自己找个官做,段祺瑞也是一口回绝,给了他一些钱回去做买卖。
段祺瑞一下台,窘迫立至,为了节省开支,他一改不管家的毛病,亲自过目家中每日的账目。为了减少开销,段祺瑞在天津英租界47号路租了一套廉价住宅,连平日仅有的娱乐打麻将也免去,一日三餐都以米粥、馒头、素菜为主,四季均着布衣。公馆的规模缩小了,厨房里人少了,当差打杂的加上看门的,不过十来个人,原来太太小姐们每人屋里三四个老妈子都压缩到一两个。直到后来,除留下继妻张氏在身边外,其他姨太太都遣返回合肥老家,以减少开销。家里时常出现揭不开锅的窘困局面,多亏段祺瑞的一些老部下自愿轮流为段站岗放哨,帮助处理些杂务,这才使得公馆中不至于到了黄叶满阶无人扫的地步。
老段暮年时胃病发作,家人劝他开荤,增加营养;被他严拒,说:“人可死,荤不可开,我已承诺终生忏悔,不可变改。”
段在弥留之际,心系国事,留下亲笔遗嘱,向国民政府提出为政“八勿”,作为国家的“复兴之道”。即,勿因我见而轻起政争;勿尚空谈而不顾实践;勿兴不急之务而浪用民财;勿信过激言行之说而自摇邦本;讲外交者,勿忘巩固国防;司教育者,勿忘保存国粹;治家者,勿弃国有之礼教;求学者,勿骛时尚之纷华。可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4吴张联手
此时,吴佩孚与张作霖乃是决定中国命运的两位最有实力的人物,1926年5月18日,张作霖电邀吴佩孚在京会面。
其实,吴、张二人仍有不小的分歧。吴打着“护宪”的旗号,准备恢复曹锟时代的宪法,这样必然要恢复曹锟任命的颜惠庆内阁。而张作霖当初起兵反对曹锟贿选,颜惠庆曾下令讨伐奉系;若是承认颜内阁,无异承认自己当初的起兵为叛逆。可是,他与吴曾达成“关内吴,关外张”的约定,只好声称自己不干涉。
为了会面时不至于发生当面争吵的尴尬场面,吴张双方先由代表会面协商。由于双方各有英美和日本为后台,会谈中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最后还是王士珍、赵尔巽两位北洋元老出面调停,又有孙传芳通电支持吴佩孚,张作霖才同意暂时由颜内阁摄政。但5月12日颜内阁宣布就职后,奉系阁员拒绝入阁,说明奉张并非不干政。实际在军事上,吴奉也并不合作。原来双方讲好,奉直两军都不进驻北京,北京治安由王怀庆为卫戍司令,可是4月22日,张宗昌的鲁军开进北京,大肆发行奉票,使北京商民叫苦不迭。
此时,段祺瑞已经下台,颜内阁成为光杆司令,北京处于无政府状态,而国民军在南口枕戈待旦,张作霖一邀再邀吴佩孚北上解决时局。
直吴与奉张手下的将领对奉、直联手讨伐国民军始终采取保留态度。此时,直军方面孙传芳陈兵徐州,准备伺机夺取山东;靳云鹗在保定按兵不动,准备伺机率兵进娘子关,配合国民军夺取山西地盘。奉军的李景林曾因暗中支持过郭松龄而见疑于张作霖,准备在孙、靳发兵后,回师天津截击入关的奉军。5月18日国民军发动攻势,至30日,雁门关以外的要地,尽为国民军所有。吴佩孚得知这一情况后,始于5月26日动身北上。30日,路过石家庄时,阎锡山赶来欢迎。阎唯恐吴、冯合作,将他的山西吞掉,竭力诋毁冯玉祥,说他生有反骨,最不可靠。为了联络感情,抠门的阎老西儿还赠送吴五十万元的军费。
吴在石家庄以靳云鹗逗留保定、顿兵不前、虚靡军饷、贻误战机等理由,下令免去其副总司令兼前敌总指挥等所有职务,后来似乎觉得有些过分,又任他做陕西督办。靳云鹗乃是吴手下最有功劳的战将,因为联奉及任命河南督办等问题与吴发生摩擦。此前,国民军猛攻大同,吴令靳云鹗前去救援,但靳在保定按兵不动;奉张以为吴与冯又有新的协议,颇为怀疑吴的合作诚意。吴痛斩一臂就是为了联奉讨冯。吴的部下有人对此感到不安,问道:“大帅这么办,还到保定去吗?”吴斩钉截铁地答道:“去!”于是专车向保定驶去。当专车到达保定时已是晚间,可是保定城里却是一片漆黑。吴的手下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吴仍不动声色,继续前进。直到专车进了保定,电灯才大放光明。靳云鹗率部下全副武装地在车站迎接。原来,靳的手下见吴不听他们的意见,计划将吴杀掉,所以停电准备下手,由于有人力劝,才临时改变主意。
吴到保定之后,冯方还派来代表,仍希望吴能收编冯部,共同讨张。有人想通过曹锟来劝说吴。不料,曹锟也极为痛恨冯玉祥,说:“没有我曹锟,哪有冯玉祥这小子!我要是在位,冯玉祥就应该赐死。”吴、冯合作的最后一线希望也断绝了。吴佩孚尽管不同意曹锟复任总统,还是安慰他道:“总统不用着急,等我把北方扫平,就出师湘岳。那时大局已定,大总统,您不干,也得让您干。”
6月28日,吴、张终于在北京会面,在怀仁堂举行了会谈,只谈了30分钟即匆匆结束。其实二人所要谈的问题早已在幕僚们的预备会议上面都已解决了。会谈之后,吴就回长辛店临时行辕去了。第二天,奉张即令张宗昌将李景林缴械,逼他下野。
张之江、鹿钟麟谋与吴佩孚合作未果,遂退守南口,准备移向西北。吴、张会谈中决定用兵南口,讨伐冯玉祥,妄图彻底消灭国民军。吴张商定,由吴佩孚统一指挥关内的奉军与直鲁联军,其实是奉张想看吴的笑话。奉吴联军遂在南口与国民军遭遇。南口正面由吴佩孚部主攻,此时吴佩孚手下已无可用之兵,所以久攻难下。7月初,直鲁联军与奉张会攻南口,冯军第十师刘汝明部苦苦支撑。7月下旬,在苏俄已加入国民党的冯玉祥打电报给冯军将领,告诉他们,南方正进攻两湖,开始北伐,要求他们坚守南口,牵制住吴佩孚。奉军在国内战争中动用了飞机、坦克,仍不能攻克国民军阵地。这时,又有奉军的吴俊升及晋军阎锡山的配合,国民军不得已自南口撤退,8月15日,国民军退入绥远,以后再转入陕甘。身在苏俄的冯玉祥携带着450万卢布兼程回国。于9月16日抵达绥远的五原,就任国民军联军总司令,加入国民党的北伐行列。
南口之战,是北洋军阀之间最后的一场大战。在这次战争中,奉、直两系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冯玉祥的国民军,以扼制国民军势力的不断扩张,冯玉祥的国民军缺少正确的战略方针和强有力的经济保障,终于不敌,最后在奉、直、晋的联合围攻下,国民军惨遭失败,退往西北。从此,北方各省便完全陷入奉、直军阀割据的混乱局面。
二湖南引发北伐
1唐生智赶走赵恒惕
吴佩孚之所以迟迟未能北上与张作霖会面,是因为湖南又出了变故。
湖南自1923年赵恒惕主政之后安定了一阵,赵一心顾及湖南省政,发展经济建设,也算是取得了一些成绩。赵恒惕重新整编的四个师中,唐生智任第四师师长兼湖南善后督办,驻防衡阳,是当时实力最强之师。保定军校的老校长蒋百里对这个学生也另眼相看,称赞湖南是中国的普鲁士,暗示湖南有相当的军事潜力。
唐生智(1890—1970),湖南省东安县人。生于官宦商人家庭,父亲唐承绪在东安办过天锡矿冶公司,也曾任前清湖南盐务署长和民国县长、湖南实业司司长。1908年春,唐生智考入湖南陆军武备学堂(陆军小学)第一期,1909年升湖北武昌第三陆军中学,并参加了同盟会。1911年,唐生智在陆军中学毕业后,被调入河北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学习。10月,辛亥革命爆发,唐生智邀几个保定同学南下上海参加革命,1912年唐生智入保定军校第一期步兵科第二连学习,因学习成绩优异,成为校长蒋百里的得意门生。
湖南西南有一处叫洪江的商埠,是鸦片等货物的集散之地,驻扎在此地的军队都赚得钱包鼓鼓,自然是人人见到都眼红的地方。赵恒惕派第三师师长叶开鑫驻防洪江,引起了唐生智的不满。1925年冬,三十几岁的唐生智向赵提出要和叶开鑫换防。赵觉得难办,因为叶与唐都是他的下属,并无厚此薄彼的理由,便找人劝说唐生智。此时唐生智身边有号称半仙的顾和尚,他不断地为唐占卜算卦,结果总是不应久居人下之类的挑逗性话语。这些都刺激得唐生智雄心大炽、豪气冲天,渐渐地不听赵恒惕招呼。
那时,李宗仁、黄绍竑、白崇禧等人消灭了以陆荣廷为代表的旧桂系地方军阀,统一广西;在联省自治、保境安民风气正浓之时,受到各方瞩目,人称“新桂系”。于是川、湘、黔诸省纷纷派人观摩学习,湖南赵恒惕也派叶琪前往参观。叶琪是广西人,与唐生智本是陆军小学的同学,关系很是不错。其实,赵恒惕还有另外一层深意,就是希望广西与湖南统一政治立场,即联省自治,互不侵犯;同时也有共同对付广东的意思。那时,广东政府采取“联俄容共”政策,聘请苏俄顾问,因此引起全国各方的疑虑。所以叶琪一到南宁,便责问李宗仁,为何要和广州的共产党合作。李宗仁回答他:“我们国民党有自己的三民主义,为什么要实行共产主义呢?”叶琪在广西亲眼目睹了革命受到广大群众欢迎的景象,反而被革命感化。广西方面乘机制造舆论,宣称叶琪是唐生智的代表,拉唐加入革命阵营。
1926年1月26日,国民政府主席汪精卫、谭延闿等人到梧州,与李宗仁等商讨两广统一及北伐问题。叶琪会晤了汪、谭之后,又于1月下旬前往广州,广西方面更为大事宣传,称唐生智代表与两广有了联络。
此时唐生智决心驱赵,为求稳妥起见,唐通过蒋百里在吴佩孚面前说项,希望吴能谅解他的驱赵行动。吴佩孚本想利用唐生智来分化赵恒惕的部下,可是经叶琪广西一行后,对唐疑虑重重。此时吴正在忙于对付南口的冯军,所以表面上保持不偏不倚的中立态度,实际上是等唐驱赵成为事实之后,再以犯上的罪名讨伐他,从而收一石二鸟之效。
赵恒惕面对咄咄逼人的唐生智,以迎接白喇嘛到长沙主办金光明法会为名,邀唐到长沙参加法会,准备乘机除掉他,被唐生智识破,遂于3月初集中军队迫向长沙,唐生智还电请广西李宗仁派一个旅在湘桂边境声援自己。3月8日,唐向赵恒惕发出最后通牒,限他二十四小时之内离开长沙。赵恒惕自知不敌,12日宣布唐生智为内务司长,兼军务司长,自己“因健康欠佳,赴沪医治,依照省宪规定,所遗省长职务,着由内务司长唐生智代理”。13日赵恒惕离长沙北去,16日唐自衡阳到长沙,25日就任湖南代理省长。唐生智掌权后很多人不服,这让他恼怒异常,于是开始先清除异己。唐借开会之机,拘押了第二师师长刘铏,杀了保定军校校友张雄舆、文人肖培楷,解除叶开鑫的职务,并派第四师骑兵旅旅长何健向叶开鑫部进攻。唐生智的这些“新政”,激怒了叶开鑫、贺耀组等,他们便起而抗击唐生智。唐叶战争爆发。3月25日,广州政府派陈铭枢、白崇禧来长沙和唐生智联络。3月27日,唐生智军进入岳州,叶开鑫退湖北。
2李宗仁促成北伐
再说,唐生智在湖南的所作所为,大出吴佩孚的意外。赵恒惕和吴佩孚颇有交谊,吴听到赵恒惕被唐赶走,恨恨地说:“都是省宪闹的。”他能够容忍赵恒惕的自治,却不能容忍唐生智与广州政府的勾结。而且两湖本是他吴大帅的发迹之地,岂容唐生智挑战他的权威,于是,他派其心腹战将彭寿莘为湘鄂边防督办,主持对湘防务。此时吴佩孚尚未北上,唐生智尚不敢对其有过分的表示,遂派代表向吴保证,将继续维持自治的局面。吴威胁唐说,他的军队虽然准备北上攻打国民军,但是也可向南用兵,打唐生智;接着令唐退出岳州,不得与广州发生关系。
不料,唐生智初生牛犊不怕虎,公然向吴大帅叫板:“湖南非作战之好战场,湖南伢子也非好惹之人,吴大帅胜我不足为荣,我若胜大帅可一举成名。”唐生智之言很有道理,证诸历史,两湖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谁想染指,都会惹来一身麻烦。而在当时,湖南是广州政府北伐最大的一道障碍,也是北方军阀“讨赤”的前沿阵地。
吴佩孚执意要将唐生智赶出湖南,于是便面临了两面作战的局面,这是任何人都能看出的绝境,他却不以为意,大概他太陶醉别人恭维他的那顶“常胜将军”桂冠了。吴佩孚的军师张其锽力劝吴放弃过问湖南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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