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人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52
|本章字节:14630字
在下一支秃笔,顾不了这么多事情,如今扭过头来,应该补叙一番宋美龄喝醋的故事。表面上看来蒋介石同陈立夫的侄女勾勾搭搭,那是“私人事件”,孰不知内中大有文章。原来轴心国陷入绝境的时候,同盟国阵营中希望剧新政治,容纳进步人士,以便迅速战败日德意;但蒋介石及其政府如此腐败,这使罗斯福等人大伤脑筋,认为那个刘阿斗就是扶不起来,于是对蒋周围的顽固派展开攻击,而对cc系陈果夫、陈立夫尤烈。
陈立夫连挨几顿臭骂,不免长吁短叹。而这当儿蒋介石正拿到一封寄给宋美龄的英文信,幸在手里发怔。宋美龄的事,蒋介石睁一眼闭一眼算了,洋人来封书信,也算不了什么。无奈正赶上洋人反蒋空气浓厚,从华盛顿到重庆,竟难得有句把好话。尤其美国当局“爱之深而责之甚”,把蒋介石指责得七窍生烟,暴跳如雷,同时前方大败,一塌糊涂当儿,他倒要查一查,这封信是何人所发了。如果这个人竟是个反蒋的美国人,那蒋介石陪了夫人又折兵,如何忍受得了?于是打开一看,看来看去还是不懂,向亲信一问,这回发信者不是洋人,而是“土人”,董博士是也!
宋美龄与“土人”的暖昧问题,蒋介石一向也置诸不理,免生闷气;各适其适,皆大欢喜。不过他渴望有一个英文秘书,最好是个女的,以便易于管理。他把这意思向陈家兄弟说了,陈立夫一听好生欢喜,把年轻美貌、留学美国的侄女送进宫里,日夜伺候,人称“陈小姐”。
这情形瞒不过宋美龄,陈小姐便借口在黄山小学教书,同蒋介石表面分离;老蒋三天两头轻装简从,前往“听课”,这情形使宋美龄恨得牙痒痒的。蒋宋之婚出于“条约式”、“恩赐式”。没有宋家同美国的关系,也就没有蒋介石的地位,这些在下业在前面表过,不再赘述。蒋介石于是对宋美龄恭而敬之。而宋对蒋的女人问题则认为忘恩负义,大逆不道。在广布眼线,拼命追踪下,蒋介石在黄山小学陈小姐香闺中赤条条地“上课”情形,终于暴露无遗,一举击溃。
经过这番“踢窦”,加上国内惨败,蒋介石官邸里那一番阴森森的气象,简直比日本兵要攻重庆还见严重。大街小巷,满城风雨;各国记者,直发电报,说蒋介石同宋美龄之间发生了空前的裂痕,两人要仳离了。
宋美龄虽然在“黄山”凯旋归来,可是浩然有去志,去外国。皇亲国戚力劝无效,外间流言沸沸扬扬,一干人等好不着急,深怕如此一来,蒋介石在国际间声望更将惨跌。同时宋美龄已弄好飞机,行期为一九四四年七月五日。
万一宋美龄拍拍屁股高飞远走,这固是蒋介石的心愿,但面子问题要紧,他不能让她这样走法。但她也绝不会向他开口,道歉云云更不用提了。蒋介石没办法,低声下气找到宋美龄道:“我们都是有地位的人。别闹了。闹出去,实在不大好。”
“地位?”宋美龄冷笑道:“你也知道‘地位’很重要?谁给你的地位?你说,你的地位从哪儿来的?”宋美龄越说越气,干脆讲起洋话来,她的洋话比中国话流利。
骂了一阵,蒋介石道:“最好,你不要走。”
“我非走不可!”宋美龄把梳妆台拍得震天价响:“我非走不可!”
蒋介石作立正听训状道:“是是,夫人一定要走,一定要去南美换换空气,养养身体,那就走吧,快点回来……”
“不要你关心!”
“是是!”蒋介石有这么一手功夫:“夫人,您不要生气。为了国家民族,为了我们的党国大计,请您给我一点面子吧。”
“面子?”宋美龄从鼻孔里冷笑:“难道要我跪在你面前,求你放我出境吗?”
“那怎么敢!夫人,我只要求您在走之前,举行一个记者招待会,让这批混账王八蛋打电报出去,说您是高高兴兴走的。”
宋美龄对招待外国记者有兴趣,再说决裂而去也不是办法,便表示同意。
七月四日,重庆中外记者一大群集中黄山,怀着好笑的心情,参加了蒋介石的茶会。人们明知道这对宝贝夫妻闹出了什么笑话,但高高在上的蒋介石夫妻,却是正襟危坐,严肃之极。
“各位,”蒋介石发言,作痛心疾首状道:“今天请各位来,是告诉大家一个新闻:我同夫人之间,感情是一向很好的。”
中外记者相顾愕然。
“我是这样的愤怒!”蒋介石道:“外面有些无聊的人,在拼命造谣,攻击我的私生活,你们说这好笑不好笑?可恶不可恶?可是这种谣言,一直到最近才传到我的耳朵里,差一点儿便误了大事:因为夫人就要出国疗养,准备到南美去,如果这种谣言不让我知道,夫人恰好在这个时候走了,不等于证实谣言真的是事实吗!”蒋介石以拳击桌:“我们的党员,我们的文武官员,实在太不小心,太不尽职了!他们看我日理万机,忙不过来,就不肯把谣言向我说,怕影响了我的健康。孰不知只要是谣言,不管真伪,凡我同志,务须随时报告,让我知道,这样才好!”他问陈布雷:“陈主任,你记下来了吗?”
陈布雷一怔:“报告主席,记下了。”
蒋介石目光炯炯,瞪着这批中外记者道:“各位是新闻记者,耳目众多,见多识广;对于这些谣言,‘谣言止于智者’,各位都是‘智者’,谅必不会相信的。这一次外间对我私生活的攻击,纯粹是一种恶意的诬蔑,坏透了!”
“各位要知道,我今天领导国人,并非凭靠什么权力和地位!我今天领导国人,完全是凭靠着我的品格!”蒋介石越说越激昂:“本人身为革命党员,自必严守党的纪律:本人又是个基督徒,自必谨守宗教的戒律!我在公私道德上如有违反纪律或戒律,则对基督、对孙总理,对千百万为吾人目的而舍生命的同胞将成为叛徒,任何人将可依照纪律与戒律而指责或惩罚之!”蒋介石气呼呼喝了口水,把杯子一放:“你们可以看,我每天喝的是白开水!清心寡欲,声色名利,我都看开了,我都不要了!这个白开水便是最好的证据!”
中外记者们蚕儿食叶似的,各自埋头记录,各自在肚里暗笑。
“绅士们,女士们!”宋美龄立起来发言,一口洋话,双手撑桌,两颗眸子滴溜溜在几个外国记者脸上乱转:“对于这件事情,我也应该说几句话。”她四下点首为礼:“关于诬蔑我同蒋将军的谣言,我比蒋将军听到得早。你们当然知道,妇女们对于这类消息,往往是比先生们知道得早。”
室内爆出轻微的笑声。
“我听到有人攻击蒋将军私生活的谣言以后,马上告诉了蒋将军。可是我应该郑重地告诉你们,我绝对没有问他:这个谣言有没有根据?可靠性又如何?我根本没有怀疑到蒋将军的正直行为!”她一笑:“我可以告诉各位,我们的结婚是十分圣洁的,而且是互相亲爱与互相尊重的。婚后在这十七年来的日子里,我们的生活过得异常甜蜜!蒋将军的道德丝毫无可指责,而我对于蒋将军的忠实,是极端信任的。”
记者们感到背上发凉,汗毛根根竖起了。
“各位可以想象,”宋美龄道:“假如我的丈夫在外面行为真的有如谣言所传,我即使不怎么样,难道还会把各位找来,在全世界你们的电报将到达世界每一个角落之前为蒋将军作可笑的辩护吗?”
“各位!”蒋介石再发言:“我应该告诉各位,我同夫人的结合是神的意思,圆满极了,美满极了!圣洁极了!亲爱极了!”他渴望记者们鼓掌,但只见他们埋头疾书,毫无表情,于是失望地问道:“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夫人定明天动身,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夫人!”一个洋记者立了起来。
宋美龄一笑:“嗯?”
“夫人是明天离开重庆吗?”那洋记者问。
“是的。”
“去南美吗?”
“是的。”
“蒋将军不陪你去吗?”
宋美龄一怔,答道:“他没有时间。”她感到空气突变,于是哈哈一笑说:“我是休养去的,可不能同你们那儿夫妇渡假相比,那副甜蜜样子呀,中国话叫做如胶似漆,分不开来。”
大家笑了。宋美龄便不等记者发问,连忙告辞道:“我要去整理东西,明天就要上飞机,拜拜!”
面对着一本正经的蒋介石,记者们发问的兴趣已经一干二净,只得告退,去发播“蒋宋结合天作之合,甜蜜美满举世无匹”的新闻。
蒋介石紧接着找到宋美龄,千恩万谢她在记者招待会上的带忙。宋美龄却给他一百个不理,准备出门。但在门口却扭过头来,冷笑道:“别做作了,我的先生!这是在家里,不是官场!我走后对你是有好处的,是吗?哼!”只听见“砰”地一响使劲带上房门,走了。
宋美龄高飞远走,不为这个混乱局面伤脑筋,但蒋介石自有一套,远比不上叶剑英的报告,对家里一塌糊涂的局面,也不见得如何伤神。
“报告先生,”十一月十一日,戴笠紧紧张张单独报告道:“昨天半夜汪精卫死了,……”
蒋介石木然无表情,冷冷一笑,问:“在哪儿死的?”
“名古屋。”
“谁替他?”
“陈公博。”
“他怎么死的?”
“据我们自己的电台报道:这几天盟机空袭日本,有一架b29到伊势海湾沿岸侦察,名古屋也发出了警报。汪精卫在当地帝大医院疗养……”
蒋介石插嘴道:“我知道帝大医院的设备是很好的,他飞到日本养病到现在,已经全身瘫痪,根本在拖时间。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报告先生,”戴笠道:“问题就出在日本人对汪精卫太周到,他受不了。他病房里有温度调节,还有专为防空而设置的自动升降机,不过汪进医院时从未碰到空袭,所以这个自动升降机从未用过,也没有告诉汪精卫,说是他的病床已经安置了升降机。那天警报一发,看护慌了手脚,连忙把电钮一按,于是汪精卫连人带床隆然送进了地下室,吓得他脸无人色,一身冷汗。”
蒋介石笑出声来。
戴笠道:“地下室中的温度很低,汪精卫经这回一吓一凉,当夜热度大增,便在十号上午六点钟死了。”
蒋介石沉默着。思索半晌,问道:“他到底是什么病?”
“据公布,说他生的是脊髓里发炎的绝症。日本医生还发表治疗经过,证明这是一个绝症,日本医学界也没能力挽救。”
蒋介石低声问:“我们自己的消息呢?有没有提到,汪精卫之死,内中有文章呢?”
戴笠摇头道:“没有。我们自己的情报,只是说汪精卫已经不受重视,日本当局对他已经失掉兴趣,而把全力转移到争取先生身上来。”
“这个千万不许乱说!”蒋介石脸孔一板。
“是!先生,那不能乱说。”
半晌,蒋介石再问:“汪精卫的家属,还有些什么人?”
“根据前几天的报告,”戴笠道:“他太太陈璧君、儿子汪孟晋、女儿汪文询、侄女婿何炳贤、亲信周隆庠一批人,此刻都在日本。”
“他们几时去的全?”
“十月下旬。”戴笠道:“那时光褚民谊到日本去看他的病,回南京后对陈公博报告汪的病状,声泪俱下,认为已经没有希望了。陈璧君就是那一阵去的。”
蒋介石闻言思索再三,绕室徘徊。一忽儿,嘱咐道:“戴主任,汪精卫同我相交一场,你是知道的。”他的声调很不自然:“他的出走,以及这次的死亡,有好多事情,你也知道的。”
戴笠打了个冷战。
“现在,”蒋介石道:“他已经死了,我们对外怎样说法,那不是你的事。”
“是的,先生。”
“你只要注意一件事:别让他太太、他孩子受到太多的牵涉,懂吗?”
“懂的,先生。”
蒋介石躺在沙发上,眼睛瞪着窗外,半晌,又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懂吗?”
“懂懂,先生。”
“除了延安的人,除了想搞什么联合政府的人,我们能马虎便马虎,懂吗?你去罢。”
列位看官,南京伪立法院长陈公博作了汪精卫的继任人后,当时他又身兼伪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及政治部长,又兼伪上海市长,更兼第八区(法租界)区长及保长。“主席”及“军委会委员长”为选任职,“政治部长”为最特任职,“上海市长”为简任职,“区长”为荐任职,“保长”为最起码的委任职,当时有人撰联嘲笑汪、陈道:
陈公博兼选特简荐委,五官俱备
汪精卫有苏浙皖鄂粤,一省不全
下联指伪组织名义上虽辖有江苏、浙江、安徽、湖北、广东五省,但事实上每个都仅占一角而已。这是闲话,按下不提。
却说过得几天,新的消息又到,说是陈公博同周佛海在争夺汪精卫死后的“代理主席”,有人希望蒋介石“适当地表示态度”,助陈、周二人中的一个一臂之力。蒋介石正为日本兵打到贵州而伤脑筋,一时也不想表示支持谁,但不理也不合适。正在没奈何间戴笠入报,说方先觉投降日本以后,将于日内回到重庆,有重要事情面告。蒋介石心中有数,却先来了个张发奎的电报,蒋介石后双脚直跳。
原来那时光日寇攻占桂林柳州之后,陷宜山,渡龙江,骎骎乎有直犯贵州之势。张发奎率部在怀远镇苦战,一连十天,却不见蒋介石派兵增援。到十一月二十七日,日寇自怀远镇西南渡金城江入河池,二十八日又陷南丹,二十九日向大山塘进击。大山塘方面守军受不了车河方面日军的威胁,当晚致退六寨之东。无巧不巧,有一队美国飞机把南丹以北贵州省境内的“六寨”,当做河池县龙江北岸的“六甲”,大炸一番,惨不忍睹!几十万难民,大批文化教育界人士挤满了黔桂公路和铁路,千辛万苦从大山塘到六寨的人,有两万多人的鲜血在此流成血海。张发奎再也没想到有此一着,险遭不测,狼狈而退,于是一个电报打给蒋介石,告诉他前方如此这般,用以交代责任,并且措辞软中带硬,表示这种仗这样打法,实在令人寒心。
蒋介石阅过张发奎电报,拍台拍凳把张发奎等人骂了一阵,置之不理,待机报复,按下再表。却说局势严重,贵州如有三长两短,那重庆岂非完了?但蒋介石已经获得方先觉即将来渝的消息,倒也放下心来。可是一直等到十二月二日,日寇已经攻陷独山,离开贵阳只有一百二十里,东京广播中扬言在贵阳过元旦,这使蒋介石焦急起来,他不得不把驻在河南的汤恩伯部队连夜空运到贵阳增援。一方面等候方先觉的到来。
正是:坏人日子不好过,处处破绽没法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