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人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52
|本章字节:14702字
话说戴笠既死,蒋介石身边便没有心腹之患,一身轻松,专心***。但引以为忱者,戴笠的军统局、中美合作所之类规模不小,人也不少。今后如不能好好掌握,难免有第二个戴笠钻将出来,因此分别询问亲信,有所对策。
陈布雷报告道:“戴主任死后,共产党方面说是人心大快。这个倒在意料之中,因为戴主任在世时,杀他们的人实在杀得太多了。但在我们内部,除了少数大员闻讯表示哀戚外,更多的人却非常高兴;有的人脸上表示哀悼,私底下却在笑。这说明了戴主任的人缘,实在不大好。”
蒋介石心头暗笑,嘴上却作惊诧状道:“他们敢这个样子吗?”
“还有,”陈布雷叹息:“最使我不解的是,戴主任有一位兄长,听说这个消息后,竟在办公室里拍桌子说:‘雨农算是善终,雨农算是善终。’”
蒋介石吃了一惊:“真的有这件事?”
“真的有这件事。”陈布雷道:“戴主任的哥哥,一直没有为他的横死而落泪。有人问他为什么这是‘善终’?他说这个还要问吗?他这辈子做了什么事情?现在竟毫无痛苦,飞机失事了,连个尸体都没留下,这不是善终是什么?”
这番话倒使蒋介石微感不安。他默然沉思,想这些年来,在上海,在南京,在云南、四川等地,每当命令戴笠大规模杀人之际,不止一次地同他说过:“反正将来我们也要给人杀的,趁现在可以杀人,不妨多杀些!”如今戴笠如此这般,莫名其妙而死,在他哥哥心目中便变成了善终,那末“不得善终”该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场面呢?忽地打了个冷战,气冲冲吩咐陈布雷道:“告诉他们,让戴主任的哥哥立刻回乡,终生不得任用,我不想看见这个人的名字。”陈布雷一怔,还以为蒋介石爱戴太甚,以致不愿看见他的亲人,以免触目伤心,他建议道:“待开过追悼会以后,再让他走吧。”蒋介石一想有理,答应了,接着又吩咐道:“戴主任正式的陆军官阶是上校,我要追赠他为陆军中将。你通知他们办吧。还有,组织一个治丧委员会的事,他们大概已经弄得差不多了。要他们在南京紫金山找一个坟地,盖一所看守坟墓的房子,派几个人去招呼招呼,待我还都以后再落葬,我要亲自致祭。”
戴笠死后,军统局长一席,想问鼎的人很多。尤其是毛人凤、郑介民之间的逐鹿,争夺更为激烈。蒋介石考虑再三,认为毛人凤名义上只是副主任秘书,身份不够;郑介民是主任秘书,比较适合。于是几经研究,正式命令郑介民出任军统局局长。
“郑介民恐怕不行。”蒋经国道:“不过不发表他继任,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据确实报告,这次军统局中的浙江派首领龚仙舫与戴笠堕机而死后,毛人凤就正式成为浙江派的首领;而湖南派的王毅夫也很有些实力;现在郑介民的力量不足以控制全局。”
“这个没有关系,”蒋介石笑道:“我们现在反而想把这个机构取消,才好另起炉灶,否则你将来怎样出来领导?郑介民如果真的极其厉害,倒会使我不安,现在让他们一国三公,乱搞一阵,让他们自己弄垮,不更好吗?”蒋介石道:“现在我们要对戴笠特别哀悼,对军统局的事情特别关心,这才不会引起他们怀疑,照样为我卖命。”
没几天消息传来,说重庆戴公馆保险箱里的珍珠宝贝、金刚钻、金条、玻璃丝袜等物,在三月十八日晚上被留在军统局高级干部瓜分一清。上海本为戴笠弄钱的一大据点,举凡释放汉奸、接收汉奸、日人等产业,戴笠择其名贵者落到自己口袋里,分存中央信托局和银行的保险箱,有五只之多。箱里都是三四克拉以上的大钻戒,黄金美钞不计其数。而他的死讯上海获悉最早,郑介民、李祟诗、王汉光三人串通起来把五只保险箱一一打开,罄其所有。
“你们看,”蒋介石笑道:“这不成了吗?你抢我夺,迟早要弄出人命案来。到那时候一个一个收拾,不怕会有第二个戴笠羽毛丰满起来。不过戴笠在上海的那笔财产,到底谁分得最多?王汉光又是什么角色?”
“王汉光也是戴笠的副官。”陈果夫道:“至于三人瓜分办法,据说郑介民分得最多,李崇诗次之,王又次之。此风一开,后来军统局高级负责人彭寿也发了一笔不大不小的横财,他把一只保险箱里五百根金条变成了五十根,不过已经是小戏法,同他们如小巫之见大巫了。”
“让他们搞去吧。”蒋介石道:“你们不必张扬,这些财宝这批人,一个都逃不出我的手掌,让他们高兴几天也好,免得他们想得太多,我不喜欢;我要他们这样想:我仍归重用他们!”
蒋介石父子存心去掉军统局,另起炉灶,换一个比军统局更听话、更***的企图,陈果夫当然不得而知。因此他怕郑介民会同戴笠一样,处处同cc为难,便先发制人道:“不过郑介民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我们不能不注意。”
“他有什么野心?”蒋介石戒备道:“同戴笠一个样吗?”
陈果夫道:“倒还投有这样严重。不过看郑介民的一贯做法,长此以往,倒难说了。”
“你根据什么?”
“根据他在国际问题研究所的做法。”陈果夫道:“这个机构当初成立的意义,是专门研究日本问题。郑介民把王芃生赶走以后,便把原有的人撤的撤、免的免,弄个一干二净,然后把夹袋里的人大批大批塞进去,同时大加扩充,情报范围也不仅是日本了。”
“这个倒知道的。”蒋介石道:“没什么。”
陈果夫道:“问题在这里,郑介民搜集国际情报,珍珠港事变后美国为了急需东方情况,同郑介民经常交换情报,双方相处得很好。郑介民不是也有这种企图:想同美方直接打交道,类似戴笠的做法么?”
蒋介石心为之动。
“抗战军兴,我们表面上宣布取消复兴社,戴笠主持的特务处变成军统局,仍由戴笠负责。郑介民是主任秘书,毛人凤副之,但戴笠对国际问题研究所很感兴趣,屡次问津都不如愿;而郑介民搞军统局只是幌子,弄研究所倒是真的。揆其用心,还不是想在这个系统中独树一帜,同军统,中统鼎足而三,互争短长的打算?”
蒋介石觉得陈果夫所说有理,但不作声。
“而且追溯到以前,”陈果夫道:“他的出身卑微,且不去管他,他的唯一成绩是十七年间你派他到武汉去活动,弄垮了白祟禧,其他就找不到任何成就,但他手里抓着我们的把柄,这点不可不防。”
蒋介石不以为然道:“这一点倒不怕,他不敢再提这件事情。”
“我是说他的工于心计。”陈果夫抓紧不放:“复兴社建立时,戴笠有十人团的支持,获得了负责职位。可是邓文仪等人不肯甘休,联名保举郑介民做副处长,名为襄赞,其实是牵制戴笠。可是那个时候特务处在成立时虚有其名,什么都没有,于是戴、郑二人便合作起来,这一点不可不注意。”
蒋介石感到有趣道:“他们两个怎样合作?”
陈果夫想了想:“在特务处的时候,他俩知道如果不向外发展,那一辈子坐定了冷板凳;于是两人合作,到处拉人。那时候上海市长是吴铁城,公安局长文朝籍,办了一个警察训练所。郑介民便用尽心机在训练所弄到了一个训育主任,着实笼络了不少人,现在都是他们的干部了。”
“这个没什么关系。”蒋介石道:“你们不必太疑心。至于他以后真有什么动静,我当然饶不了他,现在让他好好儿干吧。”
“名气太坏啊。”陈果夫自以为同老蒋关系密切,一定要告郑介民一状:“你知道他在上海发财,又变成陈公博的遗产继承者啦。”
“陈公博还没判案。”蒋介石失笑道:“他又不是他的儿子,怎能说是遗产继承者?”
“昨天上海有人来,”陈果夫道:“说陈公博人虽未死,也不知道以后会死不会死,但他的财产不会再是他的了。你知道陈公博在上海银行界大大地投资过,大都是不花一文的干股。善钟路农商银行那个姓梅的总经理,当陈公博继汪精卫登场后,便拍了陈公博一记大马屁,陈公博马上做了农商银行的最大股东,姓梅的不用说也叨了不少光。这次日本投降,姓梅的既怕变成光蛋,又怕锒铛入狱,便同郑介民上下其手,把陈公博在农商银行的股份全部送给了郑介民,因此农商银行一草一木,都没有接收。”
“真这样吗?”
“那一点不假,陈公博的股份现在都转到柯凤英的名下,柯凤英乃是郑介民的太太。而该行南京分行的副经理,便是柯的大弟弟。”
蒋介石沉吟道:“好象在他们的报告里,曾经提到过一个替在上海地下工作的新同志,姓梅,那就是这个人了。”
“是啊!”陈果夫道:“汉奸这两个字如何解释且不管他,但是上海一带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在说:‘陈公博是大汉好,郑介民是大特务;大特务继承了大汉奸的财产,就象儿子合法继承老子的遗产一样’,你说气人不气人?对于我们的威信,恐怕不大好吧?”
蒋介石不响,却冷冷问道:“你一定还有关于他的新闻。最近郑介民托香港萧老虎携带十二万美钞出境,你以为是怎么回事呢?”
“啊!”陈果夫喜道:“你也知道啦?内情可复杂得很。”
“你听我说。”蒋介石道:“我要弄清楚这一点。为什么郑介民十二万美钞运香港,却要托萧老虎?我不想追究十二万美钞,我要明白他们两人的关系!搞什么名堂!”
陈果夫笑道:“老实说,这一件事情怎么也想不到同郑介民有关。刚才有人告诉我其中根源,原来这件事要从吉章简说起。”
“同他又有什么关系?”
“是啊,所以我说内情复杂,其故在此。吉章简认识很多华侨,萧老虎便是他的朋友之一。抗战时萧老虎在桂林闹过一件公案,同他的女秘书墨水仙打官司,尽人皆知。那时候大概萧老虎接济断绝,太穷了,因此无法玩女人;后来萧老虎一到重庆,情况更坏,吉章简当时是交通巡回检查处的高级职员,养一个朋友没有问题,因此萧老虎对吉的雪中送炭,万分感激。”
“于是,胜利后萧老虎得到家中接济,顿时活跃而起。萧老虎的父亲什么生意都做,怎会放弃他儿子同吉章简等人的关系?因此萧老虎由吉的介绍,便认识了郑介民。”
“我懂了。”蒋介石道:“因此郑介民便托萧老虎带十二万美钞到香港,但没料到会在龙华机场给人家查了出来。”
“不错。”陈果夫津津有味:“不过案中有案,萧老虎受郑之托,把那批美钞先带到上海,放在上海他的分店里。分店经理郑果见财心喜,一方面偷出一部分,同时又向上海警备司令部告密。他以为这下子在飞机上抄出美钞,当然一律没收,而数目多少也顾不得了,使他的秘密永远不会发觉。不料萧老虎在被查之后,同警备人员当场一点,发现少了很多,于是这个经理也吃了官司。”
蒋介石笑出声来:“那末萧老虎怎么办呢?”
“当场没事。”陈果夫道:“他只是丢了钱,人,回香港去了。听说他不敢开罪郑介民,十二万美钞自认倒楣,一张不缺赔给郑介民。”
“那为什么郑介民要托他带呢?”
“这一点,”陈果夫道:“你当然也知道,目前的军统局一国三公,大家面和心不和。先说湖南三李:李崇诗、李人士、李肖白;再说浙江三毛:毛人凤、毛森、毛万里,’这两帮都有相当实力。郑介民虽有局长之名,事实上他斗不过三李三毛,加上京沪线警务人员都是毛森的心腹,航空警务检查都操在毛森之手,郑介民的美钞别说带到香港,恐怕出南京都不容易。”
“我明白了。”蒋介石道:“所以郑介民自己没把握。怕引出大麻烦掉了纱帽,才来这一手。”接着,蒋介石给陈果夫吃了一颗定心丸,要他别为郑介民是否同他存心捣蛋而操心,只要留心郑介民等人有否不轨行为,随时报告,这便成了。
但没多久,另一个军统要员前来告状,说郑介民吃油水吃到了戴笠的孤儿寡妇头上。军统局人员都很不平,希望得介石主持公道。蒋介石心想只怕你们自己不闹,内部一闹,便易运用了,因此叫来人报告经过。
原来戴笠的儿子戴藏宜,在抗战末期知道走私有厚利可图,便动脑筋做运输生意。当时全国缉私工作都在戴笠控制之下,这一点实在方便。普通正当商人经营运输,往往经不起查缉人员三两下竹杠,便敲得关门大吉;戴藏宜以“小老板”的身份,鸦片海洛英畅销各地,无人敢查,相反的还有保护。戴藏宜挂起招牌后,军统高级干部马志超便锦上添花,送给他六辆十轮卡、四十五支新式枪械。这些东西马志超本来获自“忠义救国军”总司令任内,送给“戴老板’的“小老板”也没什么,但戴家父子十分开心。戴笠还在无意中向毛人凤夸奖马志超道:“志超这个人,遇事想得很周到,你得跟他学学。”等到郑介民上场,便把“小老板,这批运愉生意的老本接过来了,一道手渝,几十个武装人员出发杜美路七十号,将六辆十轮卡,几十枝新枪全部缴械,理由是“戴先生已死,为着切实照顾其身后计,所有汽车枪械各物,均由公家代为保管”。戴藏宜在半抢半要的情形下便变成赤手空拳,恨郑入骨,同时也使若干军统人员对郑不满。
来人报告完毕,蒋介石道;“戴主任死后有此变化,我很不高兴。不过这批东西恐怕本来也是属于公家的,我要是让郑介民还给戴藏宜,恐怕在有些地方不大好看。不如由戴藏宜自己同他讲,我再给他一点补贴,你们暂时不要乱搞,多注意一些,也就行了。”
立刻,又有人前来告状,说郑介民在北平闹笑话,不孚众望,不配出任军统局长。蒋介石按老规矩要来人报告明白,再作决定。那来人说:北平军调小组中,叶剑英代表中共、吉伦代表美方,郑介民代表国民党。第一次正式举行三人小组会议,三方代表亲自出席,叶剑英服装朴素整洁,神采奕奕;但郑介民全身美式配备,这且不管,胸口还丁零当啷挂了一大串东西。”蒋介石失笑道:“他挂了些什么东西?”
来客皱眉道:“郑介民胸口挂了五光十色的勋章,据说不下十枚之多。”
“这种场合挂什么勋章?”蒋介石诧问。
“是啊,他挂了一大堆宝鼎、景云、青天白日、圆的方的,应有尽有,给叶剑英在闲谈时说了一句:‘你倒象个魔术家。’挖苦透了。”蒋介石不作声,反问道:“你就为了这个,说郑介民替我丢人吗?”
“是的,连美国朋友都在笑。”
听说美国人也在笑郑介民,蒋介石反而放心了:“这个没什么,你们好好相处吧。郑介民还有什么错处,随时报告。”蒋介石叮嘱来人道:“四月一日军统局成立十五周年,我想乘这个日子祭一祭戴局长,你们都要参加。”来人唯唯而退。四月一日那天,“中美合作所”内的戴公馆中果然供起灵堂,香烟缭绕,由蒋介石亲自主祭戴笠。各路大小头目集中重庆,待军事委员会特派代表、该会总办公厅主任朱绍良致祭后,蒋介石立刻涕泪纵横,继则泣不成声,向戴笠的徒子徒孙训话道:“今天,四月一日,本来是,纪念军统局,成立十五周年的。想不到,我们在这里公祭戴局长,这个,实在太不幸了。我们的军统局,自从民国二十一年四月一日,在南京鸡鹅巷成立以后,当年叫做特务处,后来改了好几个名字,并自二十八年起,每年的今天便作为纪念日,每年举行大会,名为‘四一大会’。乘机大家见见面,团聚团聚。记得民国三十一的纪念大会,扩大举行,我们花了五百万元;今天想不到会公祭戴故局长,据报告费用超过一万万元,但是,我们这个损失,绝不止一万万元。”
正是:管它一亿一万万,假戏令人喝倒采。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