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塞西莉亚·艾亨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45
|本章字节:6732字
“嗯,其实吧,我做这些不光是为你,也是为自己。如果你能在公交车上连续坐四站以上,就更可能找到工作了。”说这话时,我尽量使自己显得轻松。奥斯卡是一个十足的科学神童,我很容易给他找到工作——事实上,我给他找到过三份工作——但就因为没法儿安心坐公交车,他只能与这些工作机会失之交臂。我正努力帮他克服心中的恐惧感,这样一来,就能让他天天去上班了。他害怕学习开车,而我又没法儿教他怎么开,但他至少同意试着去克服对公共交通工具的恐惧感。我瞄了瞄他身后的时钟。“好了,跟嘉玛约约下周见面的时间吧,我希望到时听听你的进展。”
等他离开屋并关上了房门之后,我立马收起笑容,开始在书架上众多的“如何……”中翻找自己想看的那本。客户们总是对我的藏书量惊叹不已,我相信,就算只把书卖给我一个人,也能让我朋友艾米莉亚的小书店维持下去。当我迷失或需要解决客户所面临的各种问题时,我就会对这些书爱不释手,因为锦囊妙计全在里面了。过去十年,我一直梦想着写本书,但每当坐在桌前,打开电脑,准备讲述自己的故事时,却只能盯着word文档那白色的背景和闪烁的光标,毫无头绪地发愣。
我姐姐布伦达说过,我更感兴趣的其实是写书的想法,而不是实际去写本书。因为如果我真的想要写作的话,那不管写什么,自己每天都会动动笔。她说,只要是作家,不管有没有好点子,有没有纸和笔,都会有非得写点儿东西的感觉。不管钢笔是什么牌子和颜色,所喝的拿铁咖啡里是不是放够了糖,作家的写作欲望都不会受到影响。但当我坐下来开始写作时,这些东西都会影响我的思路。布伦达凡事总是想得很悲观,但这次恐怕她说对了。我是想写东西,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这方面的能力,而且就算起了个头,恐怕到时也会发现自己没有能力写完。我把《如何写一部成功的》放在枕头边好几个月了,但碰都没碰一下,主要就是担心如果没法儿照着书里说的做,就意味着再也没法写书了,所以干脆就把这本书藏在床头柜里,等哪天时机成熟了再说。
我终于在书架上找到了那本书:《如何用六种方法开除员工(插图版)》。
我不太确定插图是不是有助于理解,所以就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模仿着员工担忧的表情。我在这本书的第一页贴了张便利贴,上面写了些读书笔记,我好好地把笔记读了一下,仍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做得来。我的公司叫作罗斯职介公司,四年前开的,是个只有四人的小公司,秘书嘉玛负责公司的日常管理。我本来是不想开除她的,但由于经济压力越来越大,我不得不考虑这么做。就在我读着笔记的时候,有人敲了一下门,紧接着嘉玛就进来了。
“嘉玛!”我尖叫着,想把书藏起来,免得她看见。就在我笨手笨脚地把书塞回书架时,手一滑,书直接掉在了嘉玛的脚边。
嘉玛咯咯地笑着,弯腰把书捡了起来。但当她看到书名时,脸一下子就红了。她盯着我,脸上写满惊讶、恐惧、疑惑和痛苦。我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只有赶紧在脑子里搜索书里是怎么教的,像是怎么来宣布这件事、用什么话来说、该做什么样的表情,等等。结果,很多内容一下子涌入脑海:思路要清晰,将心比心,不要太情绪化,说的时候应该开诚布公……但我想得太久了,所以她已经看出来了。
“哼,你这些破书里终于有一本派上用场了。”嘉玛噙着泪,边说边把书塞到我的怀里,抓起她的包,转身冲出了办公室。
我倍感屈辱,对她最后说的话无法释怀。这些书是我的导师,而且,它们确实派上了用场。
“我是马奎尔。”电话里传来一个不友好的声音。
“马奎尔警探,我是克莉丝汀·罗斯。”我用手指堵住自己另一只耳朵,免得隔壁前台响个不停的电话干扰我。嘉玛冲出办公室后,还没回来。关于怎么安排本应由她来做的工作,我还没能和大家讨论出个结果。因为认为嘉玛是被无理解雇的,所以我的同事彼得和保罗拒绝做她的工作。不管我给他们说了多少次这只是场误会,他们都充耳不闻。“我并不想……在今天……开除她。”这么说还不如不说。
那天早上简直糟透了。虽然很明显,我需要留着嘉玛——我肯定她会不遗余力证明这一点的——但却囊中羞涩。巴瑞和我共有的那套房子的贷款,还得由我来还一半,而且,在我和巴瑞之间的事了结之前,我还得每个月再挤出六百欧元来租间一居室的房子。考虑到根本没人想买那套房子,我们两人都别想指望靠卖房子来得到一大笔钱,我估摸着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得吃老本儿。但就是在这种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巴瑞还夺走了他以前给我的所有首饰,一件都不留给我。这也是那天早上我一醒来就收到的语音邮件的内容。
“什么事儿?”马奎尔兴趣索然地应道,但他还记得我的名字,这倒让我挺吃惊。
“这两周我一直在给您打电话。我还发了几条短信。”
“我都收到了,这些短信弄得我没法收语音邮件了。用不着紧张。你没惹上什么麻烦。”
我完全无语了。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自己惹上了什么麻烦。“我不是为这个打电话的。”
“不是吗?”他装作吃惊的样子,“说起来,你还没给我解释你晚上11点在一栋废弃的私人公寓楼里做什么呢。”
我琢磨着他的问题,没说话。几乎每个我认识的人都问过我相同的问题。那些没问我的,很明显也想知道原因,但我还没给任何人解释过。为了避免他在这件事情上把我逼得无路可退,我得赶紧换话题。
“这些天我打电话,主要是想再问问西蒙?康威的事。我想知道他的葬礼是怎么安排的。报纸上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两周了,我一直在想这事。”我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生气。我给他打电话是想再问问情况,西蒙在我的生活里留下了一个大洞和无尽的问题。如果不知道那天后所发生和所说的每一件事,我就不安心。我想知道他家人的具体情况,这样就能给他们讲讲西蒙那天在我面前赞扬他们的话了,还能告诉他们西蒙有多爱他们,而且西蒙自杀跟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想看着他们的眼睛,然后告诉他们我已经尽全力劝他了。这到底是为了让他们好受点儿,还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呢?不过,怎么就不能两者兼得呢?我不想直接问马奎尔这些具体问题,显得自己迫不及待似的,反正他也不会说,但我没法对我所经历的事情视而不见。我想知道更多,我需要知道更多。
“两件事,首先,你不应该与任何受害人搅在一起。这个游戏我玩儿很久了,我……”
“游戏?我亲眼看着一个人朝他自己开了一枪。对我来说,这可不是什么游戏。”我的声音变得沙哑,于是,又闭口不语了。
一阵沉默。我感到很难堪,用手捂着脸。我搞砸了。稳定一下情绪后,我清了清嗓子,“喂?”
我以为他会冷嘲热讽地说些难听的话,但并非如此。相反,他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刚才跟我说话时他那边的噪音现在也消失了,我担心他那边的每个人现在都停下来听我说什么。
“你知道我们这里有人专门处理这种事情,你可以跟他们谈谈。”他一改以前的语调,温柔地说。“那天晚上我给你说过的。还给了你一张名片。还留着吗?”
“我不需要跟谁谈!”我生气地叫道。
“没问题。”他卸下那副好人的面具,“你瞧,刚才被你打断了,我还没说完,没有什么葬礼的细节。根本就没有葬礼。我不知道是谁给你说这个消息的,不管是谁,他都在胡说八道。”
“什么?”
“胡说八道,撒谎。”
“不是,我是说没有葬礼是什么意思?”
解释一些对他来讲清清楚楚的事让他恼火不已。“他没有死。至少现在还没有。他在医院里。我打听一下在哪家医院,然后打个电话,让他们知道你可以去看他了。不过,他现在处于昏迷状态,没法儿说话。”
我僵在那里,哑口无言。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还有其他事吗?”他又挪屋了,我听到门砰的一声关上,然后他又回到了那间喧闹的屋子。
我慢慢地坐进那把扶手椅里,试着理出头绪来。
有时,当亲身经历了奇迹之后,你会相信万事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