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塞西莉亚·艾亨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45
|本章字节:11146字
“听起来你们很快乐嘛。”他挖苦道,“你们结婚多久了?”
“赶快吃!好吃吗?土豆泥尝起来有奶油的味道吧?”
“嗯,有。”他附和着,“胡萝卜尝起来也像胡萝卜。”
“九个月。”我没理会他。
“结婚九个月就离了?我跟自己最不喜欢的女友在一起的时间也比这长。你肯定没想跟他一直在一起。”
“不,我当时是想跟他一直在一起的。”我低着头,摆弄着盘里的东西。
“赶快吃!你的羊排有没有羊排味儿?”他问道,“那你什么时候知道他不是你的真命天子的?”说完便把一大块三文鱼塞到嘴里,嚼了好半天,才像吃药一般极不情愿地咽了下去。
我琢磨着他的问题,实话还是标准答案?
“不准保密。”他加了一句。
“婚礼那天,当我走在红地毯上的时候,有那么一小会儿,我心里是有点儿拿不准,不过我知道不该这么想。”我讲的是实话。
他停了下来,诧异地看着我。
“继续吃。”我说,“婚礼那天,当我走向他时,我都哭成泪人儿了。到现在人们还在谈论当时那一幕,他们觉得那一幕好甜蜜好温馨。但我姐姐们知道,我可不是因为高兴才哭成那样儿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结婚呢?”
“我当时慌了。我不想再走下去了,但没有勇气这么做,而且我不想伤害他。我当时没有出路,被困住了,这还不是我自己造成的。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只是因为不想伤害他的感情,你就跟他结婚了?”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保持这段婚姻,因为我不想伤害他的感情。”
他琢磨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也对。”
“如果当时我静下来想想,认真想想,应该能找到解决方法的,更好的方法。”
“比如到桥上去溜达?”
“正是!”我摆弄着盘里的食物,“你知道,我是爱他的,但我对爱有自己的看法,我觉得不管多么美好,有些爱注定不能永恒。”
听我这么讲,他没有说话。然后我们就开始大口吃着,最后,他把刀叉放在了盘子上。
“我认输。”他举起手说道,“我再也吃不下去了。现在可以不吃了吗?”
“没问题。”我也把刀叉放了下来,如释重负,“天哪,我吃得好饱。”我摸了摸胀得鼓鼓的肚子抱怨道,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想想,人们一天要这么来三次!”
我们互相对视了一下,笑了。
“然后该干什么?”他倾过身子问道,目光闪烁。
“嗯……”我往包里看了看,假装在找面巾,然后悄悄翻开了书。
2在公园里散散步。不要只是走路,而要细细观察你周围的事物,谈谈你身边的美。
我装作想了一下,然后说道:“去散散步吧。”
往肚子里硬塞了那么多后,我们都感觉应该去走一下消消食,所以虽然屋外天寒地冻,我们仍然决定走着去都柏林第二大的市政公园:圣安妮公园。虽然冷得只能缩在自己的衣服里,但我们还是转了围墙花园、一到周末就成菜市场的红马厩以及鸭塘旁的赫古兰尼安殿——路过这儿时,我拽着他快步向前,免得他想不通又跳进塘里。玫瑰花园在这个季节没什么可看的,不适合坐在这儿歇脚,光秃秃的树枝透着萧瑟之气,刺骨寒风抽打着我们的脸,板凳的寒气穿过衣裤,直达肌肤。我得抓住每个机会、利用每个借口来探索他的内心世界。
“你经常送花给玛丽亚吗?”
“经常送,但情人节不送。她不让我那天送,觉得太老套了。”
“那情人节你送什么呢?”
“去年我送的柚子。前年送了只青蛙。”
“等等,你再说一遍,一只青蛙?”
“是的,她可以亲亲它,然后得到心仪的王子。”
“呃……这也太无聊了吧。”
“你到底是不是在帮我呀?”
“抱歉,我肯定她喜欢那只青蛙。”
“她就是喜欢。我们都喜欢浩克,可惜有一天它从阳台窗户跑了。”说到这里,他好像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怎么了?”
“哦,没什么,一些……做过的蠢事。”
那丝笑容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它展示了亚当不为我知的另一面,更温和更浪漫的一面。
“得了吧,你必须得告诉我。不准保密,还记得吧?”
“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有一个关于送她什么花的笑话,就这样。”
“什么花?”
“荷花。她喜欢画画,好像是莫奈的那种?”他顺从地回答着。
“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故事。”
“嗯,我想给她送朵荷花。虽然她不让我情人节送她花,但我觉得荷花是例外。当时我在公园的池塘里看到这种花,然后就想起了她,所以就下去想给她弄一朵上来。”
“穿着衣服?”
“是呀。”他笑了起来,“不过湖水比我以为的要深,水都淹到我的腰了。但为了弄一朵上来,我只有继续往更深的地方走。最后是公园管理员把我赶上来的。”
“我觉得你不应该偷摘荷花的。”
“如果是说荷花——那我可没摘,因为我犯了个错误,给她的实际上是荷叶。”他开始笑了,“我当时还在奇怪,怎么她觉得这东西就这么特别呢?”
我也被逗乐了,“你个大笨蛋,谁会把荷叶当成荷花呀?”
“我就会嘛,不过话说回来,她倒挺喜欢的,还把它放在住的地方,用来放我们的照片,旁边还点了些蜡烛。”
“太可爱了。”我微笑地说道,“也就是说你们俩那时还是蛮浪漫的嘛。”
“你觉得是就是。”他耸了耸肩,“有段时间是挺快乐的。现在也快乐。”他连忙纠正了自己的话。
我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悲伤。巴瑞和我之间从没有过这种事。我搜肠刮肚地回想着,倒不是想说给亚当听,只是自己想知道,以提醒自己生活中还有快乐时光。结果脑中一片空白,我和巴瑞从来不会这么浪漫一把。我开始了解亚当和玛丽亚之间的关系了:率真、充满乐趣、独一无二、本色自然。
我们在公园里一直走着,我边走边给亚当介绍沿途看到的东西,以此帮他重新面对生活。但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所以有时得停下来读读介绍板上写的内容,这时我会让亚当把板子上的拉丁名称念出来,如果念错了,我和他自己都会被逗得哈哈大笑。
“听起来像恐龙的名字。”我说道。
“听起来像各种病。”他边说边把手揣进兜里,“医生,您好,我好像得了prunusavium。”
“那是什么玩意儿?”我问。
他又看了看标牌,“很明显是樱桃树,怎么会有这么个名字呀。”
“对了,你姓什么?”
他刚刚充满神采的眼睛一下子又黯淡了下去,我知道触到了他的痛处。
“巴兹尔。”他回答道。
“嗯,听起来像是种巧克力。”我试着让他的心情保持舒畅。
“还像草药。”
“是的,不过不是有个巧克力广告嘛:巴兹尔巧克力,闪耀如我,魅力尽显。”我俏皮地引用了一家公司的广告词。这是一家很受大众喜爱的爱尔兰糖果公司,已经有快两百年的历史了。巴兹尔这个名字会立即激起这个国家每个孩子和大人的美好回忆,但似乎亚当除外。看到他的表情后,我补充道:“抱歉,你可能都听腻了。”
“就是听腻了。怎么从这儿出去?”他突然问道,好像受够了我刚才说的。
我电话响了。
“是艾米莉亚打的。”我看着手机屏幕。
“嗯,看来根本没求婚。”他默然地说,然后走开了,免得让我觉得他偷听。
“艾米莉亚。”我说,声音中充满期待,结果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啜泣。“艾米莉亚,怎么了?”
“你说得对。”她哭着说道。
“什么?!我说对什么了?”我叫道。
亚当停下脚步,盯着我。他能从我表情看出来发生了什么,我也很清楚他在想什么:看看,这就是积极心态的后果。
我沿着克朗塔夫步行街一路狂奔。除了忍受抽打在脸上的寒风,还得像越障跑步选手一样不断地跳跃、躲闪,免得踩到地上的冰碴子。当我终于跑到书店后,我才发现亚当远远地落在后面,手里还拿着我公寓的钥匙。回来的路旁就是海,他又是一个人,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因为刚才已经给他明确地说了我的要求,而且又跟他过了一遍我们的危机处理计划,然后我才离开他的。我现在得赶快回到我朋友身边。
艾米莉亚坐在书店角落的一张椅子里,哭红了双眼。书店另一头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的,衣服上画着面容惨白嘴角流血的德古拉伯爵,她正给一群面带惊恐的三四岁小朋友念着一本书:
“他们沿着黑暗的楼梯走进了地下室。墙上的火炬照亮了前行的路。忽然,在他们面前,出现了——几口棺材。”她故作神秘地念着。
听到这里,一个女孩吓得哭着跑回她妈妈身边。她妈妈立即收拾起东西,狠狠地盯了那个女的一眼,愤怒地离开了书店。
“艾米莉亚,你确定讲这种故事合适吗?”
她神情恍惚,已经哭成个泪人儿了,完全没听懂我在问什么,“你说伊莱恩?哦,她是我刚雇来的。唉,不说她了,我想跟你聊聊。”
于是,我俩离开一楼的书店上到二楼,来到她和她妈妈玛格达住的地方。
“我不想让我妈知道,”她靠在厨房的门上悄声说,“她确定他会求婚的。但我不知道该怎么给她说。”说着又哭了起来。
“到底怎么了?”
“他说在柏林找到一份工作,他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所以很想搬到那儿去住。他让我跟他一起去,但也知道这不现实。我怎么能离开我妈,然后自己去生活呀。而且如果我离开了,那书店怎么办?”
本来想提醒她说书店在这十年里一直在让她亏钱,它根本没法儿与那些还兼搭着卖咖啡的连锁大书店竞争,更别说网上书店和电子书对实体书店带来的冲击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现在说这个不太合适。每次艾米莉亚看到那些在平板电脑上读电子书的人,总是表现得十分鄙视。她也算是尽力了,比如在书店里组织儿童读书活动、作家签名售书以及晚间书吧等。但对她来说,这就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抗争。她之所以这么做,其实只是想牢记自己故去的父亲。他非常喜欢这家书店,也为此感到骄傲,但她没这种感觉。她之所以经营这家书店是因为对父亲的爱,而不是为了赚钱。我以前也偶尔给她指出来过,可她根本听不进去。
“可以让你母亲跟你一起去柏林吗?”
她摇了摇头,“我妈妈不喜欢到处走,这你知道的,她是不会离开这个国家的,而且她也没法在那儿活下去!”她面露惊恐地看着我,想不到我竟然会这么建议。我可以理解福瑞德的失望之情,因为她绝对不会动这种念头。
“得了吧,这也不是说你们之间就完了。异地恋其实也行。上次他在柏林待了六个月,你们不也没事吗?虽然有难度,但也不是完全行不通。”
“你看,问题就在这儿……”她擦干眼泪说,“就是在那六个月里,他就跟别的人好上了,只是当时我没告诉你,不过后来我们又和好了。当时他说他跟那个女的已经结束了,我是相信他的,可是……克莉丝汀,他知道我是绝不会离开这儿的,这一点他非常清楚。他之所以安排在那里吃饭,还点了香槟,其实就是布了个局,逼我放手。他早就知道我不会跟着去的,但如果安排这么一出,他就不是提出分手的人了嘛。就算他现在跟那个女的没旧情复燃,那他也准备这么做,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只是你猜的吧。”
“你对一件事有没有过这种感觉,虽然不知道,但心里清楚?”
她的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完全清楚她的意思,其实,我对自己的婚姻就是这种感觉。
“天哪!”她脖子一软,把脑袋耷拉在桌上,显得精疲力竭,“今天糟透了。”
“同感。”我悄声说。
“现在几点钟了?”艾米莉亚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不对呀,妈妈平常这个时候应该叫我准备晚饭了呀。我最好去看看。”她揉了揉眼睛,“我现在看起来像是哭过的吗?”
她的眼睛红红的,跟她的红头发倒很配。
“没问题。”我骗她道,反正她妈妈迟早会知道的。
她一离开屋子,我就开始在手机里找亚当发过来的短信。我把公寓门的钥匙给他了,他应该能进去的,只是里面没有电视机,连本书也没有,他没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可不是件好事儿,于是我立即给他打电话。
“克莉丝汀,叫救护车!”艾米莉亚在另一间屋里尖叫起来,听她的语气,我知道不要再问任何问题了。我立即挂断给亚当打的电话,拨打了999。
艾米莉亚当时是在床边的地板上发现玛格达的。等到救护车来,医生就直接宣布她已经死了,死于一次严重中风。艾米莉亚是独女,没什么亲人,所以也没法求助于任何人。所以我留下来陪她度过这艰难的时刻,让她在我肩头哭泣,并帮着安排她母亲的后事。
晚上10点,当我终于有机会看手机时,发现六个未接来电和一个语音邮件。邮件是克朗塔夫警察局发的,他们想跟我谈谈有关亚当·巴兹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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