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塞西莉亚·艾亨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45
|本章字节:10686字
在那天早上余下的时间里,我们将拼图游戏放在了一边。为了做下一步该做的事情,亚当站在了都柏林市中心,头戴一顶白红相间的羊绒帽,帽子上顶着一个红色绒球,帽子下露出一绺头发,鼻梁上架着一副圆形太阳镜,身穿一件饰有红白条纹的毛衣和一条蓝色牛仔裤,手握一根手杖,活脱脱就是《威利在哪里》里面那个威利。看到他这副尊容,我笑个不停。不过就算穿得像威利,他还是个帅哥。
玛丽亚正站在玛莎百货的上行自动扶梯上,忽然看见一个穿得跟《威利在哪里》里的威利一样却像极了亚当的人正站在她旁边的下行自动扶梯上。那个人一眼都没看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抬头挺胸直视前方。眼前这一幕不由得让她心生疑窦:这究竟是表演给她看的还是纯属巧合呢?当她拿起一颗花椰菜放进篮子时,突然又看到这个“威利”推着一个空手推车从她身旁走过,而且她刚尾随他走了几步,这个“威利”就消失在了过道的一个转角处。此时,她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为她精心设计的。随后,当她在布朗?托马斯商场四楼做指甲时,这个“威利”又经过了她身旁,并在那些挂出来卖的衣服间来回穿梭,最后又消失不见了。至此,她确信这个人就是亚当。当她在葛拉芙顿街买花时,再次用余光瞟见了他,这也证实了她的想法。而当她在布特勒巧克力咖啡馆里买咖啡时,又看到他走过窗口,这下她立即大笑起来。当她走上圣史蒂芬绿地公园里的一座桥时,便开始主动搜寻亚当的身影。她突然瞥见一抹红色,定睛一看,见他正走在桥下那条路上,并往桥下走来。当看到他走入桥下后,她立即跑到桥的另一边等待着他从桥下走出来。相信从那时起,每当看到穿红衣服的人,她都会停下来盯着看,巴望着那是亚当。
“亚当!”她站在桥上冲着桥下喊,但亚当并未抬头看她,只是继续像威利那样,以一副滑稽古怪的模样迈着欢快的步子漫步向前,同时开心地来回晃悠着手杖,并任由那个超大号的背包随着他的步伐在背上甩来甩去。
他的这副尊容逗得她哈哈大笑。路过的人都诧异地看着她,但她不在乎。不过,当亚当消失在一片树林里后,要是她能看到树林里的景象,估计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会看到一对男女——昨天晚上,就是这对男女站在离她举行生日聚会的餐厅不远处的一条黑漆漆的大街上——而今天,当那个男的觉得因为走出了她的视线,所以举手投足间不用再模仿威利,从而恢复本来面目时,这对男女又会放声大笑。她并不知道,在这个男人背后,有个女人一直在帮助、关心、鞭策和支持他。不过如果她知道了,那可能就会想:这一出到底是唱给谁的呢?
“快点儿,你这个疯子。”我一把掀掉亚当戴的帽子,并把这顶跟威利头上的那顶一模一样的帽子扔到亚当脸上,“快走吧,我饿了。”
“饿了?”他假装惊讶地问,“难以置信,看来我们的毛病已经被治好了。”
我俩坐在一起吃饭,我点的是沙拉,跟平常相比,这份沙拉里多放了些核桃;亚当点的是一份热腾腾的鸡肉。我俩很快就把各自盘里的东西一扫而光了。
我悄悄地打了个饱嗝,但还是被听到了,于是他笑着说:“看看我们已经取得了多大的进步呀!”
他看得我心潮翻涌,可一想到最后还得跟他分道扬镳,好心情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在此时奥斯卡突然来了个电话,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他此时正坐在公交车上,想跟我聊聊。安抚完奥斯卡,我不失时机地想起自己在亚当面前应该扮演的角色,于是重新进入了状态。
“今天我觉得……”我充满期待地看着亚当,希望他能把这句话接下去。
“今天我觉得……有点撑?”
“我又没考你,你怎么想就怎么说好了。”
他想了想,说道:“今天我觉得……高兴,觉得恢复了元气。哦,不对,应该是焕然一新。说具体些就是,虽然我还是我,但现在是一个全新的我。”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我受不了他的这种眼神,所以连忙看向别处,否则自己的眼神会泄漏心事的。我摆弄着装盐和胡椒的调料罐,“很好。这是因为你相信已经赢回了玛丽亚的芳心了,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他好像被我的问题搞糊涂了。
“我问的是,你现在准备好着手解决其他问题了吗?”
他吸了口气说:“上次去医院好像结果不怎么好嘛。”
这确实让我无话可说。我只得又开始百无聊赖地吃着盘里剩下的少许沙拉,“你为什么要跟你堂兄奈杰尔见面呢?他说你跟他谈了合并的事。”
“我那时候就是想见见他。从十二岁开始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你能相信吗?我当时觉得,巴塞洛缪公司和巴兹尔公司之间的恩怨只是父辈的事,跟我们这一辈无关。我祖父在遗嘱里说得很清楚,如果我不接手公司,那就由奈杰尔来接手。所以我想搞清楚他在这件事上是怎么想的,如果他来接手公司,他会有什么计划。”
“你想跟他达成一个停战协议。”
“当时根本就没想到我和他之间还需要什么停战协议。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以为那些恩恩怨怨都只是父辈的事,跟我们这一辈无关。克莉丝汀,我那么做,就是想了解这些恩怨。我想让他答应我妥善地经营公司。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他却跟我大谈什么公司合并,搞得好像我们当场就要拍板把两个公司合并了似的。”
“然后你拒绝了合并的事?”
“我还是听了一下他说的。我的意思是,巴塞洛缪和巴兹尔公司合并,是不是一定不好呢?就算合并了,那还是我祖父的名字,所以也没什么不妥,而且那样的话,我们还可以摒弃前嫌,重新开始。合并这件事对两个公司都有好处。如果不是因为那些恩怨,我爸对合并其实是会举双手赞成的。可跟我叔叔利亚姆一样,奈杰尔对经营家族企业这件事非常不感冒。他想的是先把两家公司合并,然后一卖了之。他说那样一来,我们两个就都能解脱了,而且下半辈子可以过得舒舒服服的。”
说到这里,亚当愤怒不已,好像想要找堵墙来撒撒气,他又开始变得具有攻击性了。我立即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胳膊上,帮他把情绪稳定下来。
“可是,把公司卖了的想法听起来好像是可以解决你的问题啊。”
“我是不想接手公司,但也绝不想成为搞垮公司的罪魁祸首。公司那么多人都得靠这家公司生活,所以我当然希望有个合适的人来接手巴兹尔公司,这样一来,公司才能越办越红火。这是我对我爸和我祖父应尽的基本义务。”他边说边用手拢了拢头发,看起来已经被这件事搞得心力交瘁了。
“你觉得你姐姐也会把公司给卖了?”
“拉维尼娅会坚持十年,以便拿到我爸的遗产,然后她就会把公司卖给出价最高的人,至于买主是谁,她根本不关心。不过就算她想这么做,那也得先回来,可她干了那些事之后,一回来就会被关进监狱——至少会被我关进监狱。”
“亚当,”我轻轻地问道,“如果你当时真跳下去了,公司会落到谁手里呢?”
“克莉丝汀,如果我真跳下去了,那就再也用不着管这些破事了,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他把饭钱往桌上一扔,起身离开了餐馆。
我和我爸对桌而坐。他毫无表情地看着我。
“再说一遍?”他说道。
“哪部分?”
“全部。”
“爸,我可是讲了十分钟啊!”我尖叫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讲得太久了,尽说些无聊的事,所以我就走神了。你能不能再解释下,为什么从星期二开始,花园里到处都是碎鸡蛋?”
我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捏了捏鼻梁,好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回答道:“这是我给他做的心理治疗的一部分。”
“可你根本就不是心理治疗师嘛。”
“这我知道。”我充满戒心地应着。
“那他为什么不去找个真正的心理治疗师看看呢?”
“我是要他去来着,可他不愿意。”
父亲沉默了一阵,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克莉丝汀,你给自己揽的可是个重活哦。”这可是他头一回这么严肃地跟我说话。
“这我知道。但恕我直言,我今天过来又不是给你讲对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我做了或者没做什么,所以,还是来谈谈正事吧。”
“好啊,我刚才还在想到底什么才是正事呢。”
“爸爸,别跟她开玩笑了。”办公室后面传来布伦达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发现我的两个姐姐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进了办公室,“家里还有没有隐私啊?”
“当然没有咯。”说完,艾德丽安便走过来和我们坐在一起。随后布伦达也跟着坐了过来。
“克莉丝汀,我亲爱的小羊羔犊子,”他握住了我的手,“你知道的,如果有一天我不在公司了,不在这个宇宙里了,那我不希望突然让你来接手。当然,我说的是接手公司,不是这个宇宙。”他边说边用锐利的目光盯着我,“我现在很担心你。我和你的姐姐们做得很多,而你总是想得很多。可最近这几周,你一直在不停地做事,反而没时间思考了。”
我叹了口气,“你没听明白。我不是说自己,我知道自己用不着接手公司。”
“她在说那个要自杀的家伙。”布伦达边说边往嘴里塞饼干。
“他的名字叫亚当。”我厉声说道,“拜托放尊重点。”
“哦——”他们三人异口同声地感叹。
“你俩接吻了没有?”父亲问道。
“哪有,”我皱起了眉头,“我是在帮他挽回女朋友的心,然后解决他工作上遇到的问题。但是我需要帮助,怎么样?你们能不能帮帮我?因为有些法律上的问题我不太懂。”
他们全都耸了耸肩。
“你们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我起身抱怨道,“就我所知,一个人遇到困难时,家人总会是他的坚强后盾。”
“那是好莱坞电影里的情节。”父亲不屑地说,“律师才能解决你的问题。”
“你不就是律师嘛。”
“我说的是另一种。”
“你是说更会关心人的那种?”艾德丽安扬起眉毛对他说道。
“我关心人的啊,”他笑着说,“只是有点儿忙而已。”说完,便起身将一个文件夹放进他那一尘不染的文件柜里,然后从柜子里取出了些文件,“让我看看啊,他当初是因为不可抗力请假的。1998年颁布并于2006年修订的双亲假法案赋予雇员一定的权利请假去处理自己的家庭危机。在雇员因其至亲受伤或生病而必须立即请假的情况下,这部法律就适用:在十二个月内,最多可以请三天双亲假,在三十六个月内,最多可以请五天双亲假;另外,请假的这几天是带薪的。”
听了他的话,我沮丧不已。亚当已经请了两个月的假了,所以从法律上来讲,想要再回到海岸警卫队,已经不现实了。
“如果你朋友关于不可抗力休假的看法与他雇主的不同,那他可以提出申诉,填一下这个文件夹里的那张申诉表就可以了。”说着,他便把文件夹放在我面前,“别再说我在这事儿上没帮过你了。至于说他祖父在遗嘱里提到的事,因为我没看过这份遗嘱,所以没法提供任何法律上的建议。要是能复印一份让我看看,那我会尽力帮他找解决办法的——如果他认为这么做是正确的。”
“‘如果他认为这么做是正确的’?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这么做当然是正确的。”我疑惑地问道。
“她需要找个心理治疗师。”父亲冲她俩说道。
“她可以随时跟我们沟通嘛。”布伦达接着转过来看着我,“克莉丝汀,不要把这给忘了哦。”
“不是为我找——他是说为亚当找一个。”
“要不就去找你那个客户,就是那个可爱的治疗师,他还有性瘾——叫里奥……什么来着?”艾德丽安问。
“里奥?阿诺德,他可没什么性瘾。”我答道,听了艾德丽安的逗趣话,我的嘴边露出了一丝笑意。
“太可惜了。”
“他那时想戒烟,所以我给了他些建议,就这么简单。而且他的工作也是我找的,所以找他做治疗就显得不专业了。”
“那跟你的客户一起住一个星期就专业了?”父亲立即反诘道。
“这不一样。”如果直接承认亚当实际上还不能算是我的客户,那会把事情搞得更复杂的。
“那让亚当去见见这个人就没什么不专业的喽。”父亲接着说。
“亚当是不会去看心理治疗师的。”我懊丧地说道。
“他自己不做这些事,却让你来代劳。那好,我告诉你,除非他学会照顾自己,否则不管你怎么帮他,都是无济于事的。”
我们沉默了。他能讲出这么有哲理的话,确实出乎我们的意料。
“另外提一下,巴瑞觉得你离开他的原因是你跟里奥上床了。这是他昨晚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的。”艾德丽安说道。
我一听,心中立即蹿起一股无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