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捧打老鸳鸯

二个多星期过去之后，耿光荣老夫妻两个胆子大了起来，他们不再像做贼一样晚上偷偷摸摸地出去干活。他们像以前一样，爱在黄昏时出门，到自家的稻田或自留地里劳作。

他们干活时有说有笑。耿光荣一如既往，爱讲故事、胡话。在这些“比大胡话”的后面，隐藏着他的“居心不良”。他竭力想拖马新芝“下水”——想学城里的小杆子，在幽林、密草中浪漫一下、激情一把，享受一下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刺激、乐趣。通过这个不同寻常的举动，也可达到证明他宝刀不老的目的。假如换了第二个女人，那么他未必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耿光荣一步步将马新芝往“水下”拖。温顺、贤慧的马新芝经不住他的“哄骗”，后来就动了心，她同意他这么做。由于几次条件不成熟——人畜来往频繁——他们没有行动起来。

时不我待，后来耿光荣下定决心，明日晚上无论如何务必要夙愿以偿，完成心愿。他要像年轻人一样爱得热火朝天，缠得欲仙欲死。在情与欲中返老还童。

这一日终于来临。黄昏时耿光荣老夫妻两个像往常一样带着劳动工具出了门。此时，他们两个心照不宣，都明白今晚将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发生。他们的迟到的爱情将在这一件重要的事情中获得新生，他们尘念将在这一件重要的事情发生之后凤凰涅槃。这就叫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当老夫妻两个来到土坡上躬身干活时，一辆半新不旧的昌河面包车在远处的大路上风驰电掣一般前行。它卷起好大的一片尘土。远望尘土，它如同一条黄龙一般。面包车横行霸道，吓得在路边觅食的家禽或飞或跳。除此之外，它的喇叭响个不息，好像有什么急事似的。

“还是公家好，车上有报警器！”耿光荣被惊动，便和这个不速之客开起了玩笑。

“车子开得真快，要是轧死人怎么办啊？！”马新芝此时想起了死于车祸的前任丈夫程大根。“我家大女婿也喜欢开快车，我讲过他不知多少回了，他就是不听！”今日打扮得格格正正的马新芝皱起眉头、显出一副苦歪歪的模样之后，就不像一个幸福的老新娘了。

“他们轧死人顶多赔人家两个钱，很少有人去做牢！他们把别人轧死了，别人就倒楣了，家也跟着散了！”耿光荣义愤填膺，就差谩骂起来。

此言勾起了马新芝的伤心的往事，她流下了痛苦的眼泪。

“我那死鬼丈夫程大根就是被一个‘冒失鬼’开车轧死的！他走了二十年了，这么多年我能熬过来真不容易啊！”马新芝要用湖绿色短袖袖口揩眼泪，被耿光荣阻止。他从肩上拽下一条蓝色的新毛巾递给她，这一条毛巾是她昨天买回来的。

“该杀！该杀！”为了安慰马新芝，耿光荣自做主张宣布那些另类的刽子手死刑。

当耿光荣老夫妻两个想再进入宁静、平和、自耕、自足的小劳动者的角色时，那一辆面包车却一再惊扰他们。只见它加大马力向他们所在的土坡子冲来。

“车子失控了吧？”耿光荣心有疑惑，便问道。

“哪是失控啊，是我家几个小‘炮子只’来了！”说罢，马新芝眼泪哗哗地流向面颊。

“他们来干什么啊？！”耿光荣不解，便瞪大眼睛，试图弄明白这个问题。

“这要问你啊！”马新芝干脆用手掌擦泪。她的另一只手正捏着一条毛巾呢，她却想不起来了。

“问我？！我又没得罪他们！”耿光荣不知其中的奥妙，便呆呆地静候这一干人到来。

眼看他们就要冲上来时，突然汽车熄灭了。接着它向下滑行。最后卡在一个坎中。汽车停稳后，一群如狼似虎、手执棍棒、镰刀、稻绳、蛇皮口袋的男女怒气冲冲地向土坡顶上冲来。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抢人喽！抢菜喽！”正在与耿光荣的自留地毗邻的自留地上劳作的妇女小二成蛮蛮吓得高喊起来。小二成蛮蛮的嗓门儿挺大，很快村里便有了动静。

“谁敢抢！”耿光荣如同一只睡狮醒来。他双手握紧扁担，斜垮一步向前，铆足力气，准备大战一场。

“老耿啊，不妙啊！老耿啊，他们这一搅，我俩的事怎么办啊?！老耿啊，我俩可能有缘无份，到此为止了！老耿啊，我不想认命啊！可是不想认命又不行！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马新芝知道她的儿女们的性格，他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什么话啊？！”耿光荣不以为然。

“老耿啊，他们都是我的嫡亲儿女，你点到为止，手下留情啊！”马新芝提醒他。

“哦！”耿光荣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耿光荣！你要是识相的话，就别妨碍我们做事！如不识相的话，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马新芝的大女婿胡建勇一马当先，他隔着那一大领芝麻地和老人家对话。

也许是这一大领芝麻地影响他说话，防碍他战斗；也许是这些芝麻花期未过，果实未熟，留着也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好处，于是，他像一头咆哮的老虎一样，一头冲进芝麻地里。

胡建勇进入芝麻地后，他舞动棒棍来回横扫起来。

“建勇！建勇！你在干什么啊？！你在干什么啊？！”马新芝见状，心痛极了，她大声地责问这个大女婿，试图制止他这样做。

“妈！妈！你都被人欺负这样了，还护着他们，我真的不能跟你急了！”马新芝小女儿程玲立马站在了姐夫的一边，替他撑腰，帮他说话。

“妈！妈！你就让我姐夫发泄、发泄他心头的怒火吧！不然他会憋死的！”马新芝的二儿子程斌接着说道。他看起来也挺着急的，仿佛嫌姐夫干得太慢似的。

“胡建勇！你今天没有吃饭啊？！你打架有劲干活为何没有劲啊？！”马新芝的大女儿程红也是一个急性子，她恨不得上前代替老公干活才好。

“老子的劲骇人大呢！你们看着时间，老子一分钟准把它们摆平！”在山南县城里当保安的胡建勇表现出狂妄不可一世的模样。

“你们都是我的好儿女！”马新芝悲愤至极，反话正说。

“胡建勇！你干嘛要弄我的芝麻啊？！”见一向在儿女们面前威望极高的马新芝制止不了她的大女婿，怒不可遏耿光荣决定亲自出马。“胡建勇！‘好了饺子’！你竟敢对我的芝麻下这么大的毒手啊？！今天你不赔我芝麻，我是不会让走人的！”

“要的就是你这一句话！”胡建勇回敬道。

话音刚落，一老一少便战在一起。他们先是棒棍较量，后来赤手空拳。两人纠缠、撕搏，难解难分。耿光荣已是六十五岁的老人，他根本不是正值壮年的胡建勇，很快他就骑上了他的身上。

“老娘给你们下跪了！”马新芝见耿光荣吃亏，就想法设法援助他，怕他受到更大的伤害。

“妈！妈！你这样何苦呢？！你这样何苦呢？！”马新芝的二个女儿一个儿子将她团团围住，争先恐后地伸手要拉他起来。“是他耿家对不住我们程家啊，不是我们程家对不住他们耿家啊！”

情况异常，正在自留地里拚命弄东西的马新芝的儿媳、小女婿从不远处赶来相劝。

“你们放过老耿我就起来！”马新芝不依不饶，拚命挣扎。

“妈！妈！我们也想放啊！就怕放了他，他会胡来啊！这样对姐夫就不公平啊！”干幼儿园老师的程玲脑筋活，口才好。

“是啊！是啊！”胖得像球、只知道整天“砌墙”的家庭妇女程红附和道。

“妈！妈！你老就不要瞎操心了！我姐夫是搞保安工作的人，一年到头抓的小偷无数，他做什么心中有数！他会处理好这一件事情的！”在医院当医生的程斌成竹在胸、大包大揽，劝道。

“你们不放过老耿我坚决不起来！”马新芝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

见状，她的儿女们前拉后托，左抬右抱，想方设法要把她弄起来。

“妈！妈！”马新芝的当护士的儿媳妇张娟怕她因情绪激动而导致意外，此时竭力主张掐她人中和太阳穴。她见老公程斌不动，她就自告奋勇动了起来。张娟做事之时，目光左顾右盼，她不想单独一个人吃苦，于是她就叫当兽医站的妹夫丁伟帮忙。

此时在芝麻地里的一老一少仍然在搏斗。他们边搏斗边谈判。胡建勇要耿光荣签城下之盟，耿光荣说什么也不干。

那些被他们请来的四五个老表们专心致志、埋头忙碌，不问其事，他们将地里的物产装进了一个又一个口袋之中。

胡建勇征服不了耿光荣，就决定捆住他。当他对老婆吆喝，要她送稻绳给他之时，耿直银的小女儿耿直银高举棒棍率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