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卧雪小生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3:08
|本章字节:12636字
第三十四章我是乞丐
风流女鬼靖倩的骨灰盒前脚走,八个鬼的魂灵后脚便下山。老是在树上吊着那是林黛玉的正册判词,可不是他们八个多多的命运之谶。他们的命运的符码是各人的多多,这个前面说过。
“哧溜!”八个魂灵跑得比兔子还要快。牌多多是准工人阶级,一直从事繁重的体力活儿,身强体壮,他理所当然跑在前头。卡多多是银行高管,三十多岁,且一直喜欢乒乓球运动,他的逃亡的速度仅次于牌多多。位于第三的是婚多多。他曾是一名下岗工人,身体基础不错,
多婚、房劳、交际、应酬虽然一再使他的体质下降,但还不至于一下子就摧垮他。位于第四位的是奖多多。奖多多是生产队长出生,长期在农村工作,上山砍柴、下田种地这些农家活儿没少干,加上他身子骨结实、块头大,体力超过同龄城里人,甚至令那些比他小一二十岁的城里人自叹不如。位于第五位的是文多多。文多多活着时情感复杂、
思想矛盾,既热爱生命,又悲观厌世。热爱生命的表现是坚持晨练,喜欢打陈氏太极拳;悲观厌世的证据是上吊自杀。位于第六位的是票多多。票多多是一个干瘦、猴精的小老头。俗话说“千金难买老来瘦”,他越老越干越瘦,由此可见他的生命力是何等地旺盛。位于第七位的是照多多。他虽然只有五十几岁,处于男人的“极品”年龄阶段,但是由于他的心脏不好,影响了他的运动速度。落在最后的是码多多。码多多是一个老病鬼子,面色黄中带黑,瘦得皮包骨头,他没有理由跑过别人。
八个鬼来到墓地之后,犹如远行的游子回到了阔别的故乡。他们的悲喜交加之情的确难以言表。在此且不说他们的类似于贺知章“少小离家老大归”之百感交集之情,要说的是他们一头钻进各人的墓穴中的骨灰盒之中效道家陈抟老祖大睡之后所为之事。
八个鬼的智商加在一起绝不亚于“三个臭皮匠”,他们所为何事呀?
初秋既到,秋后算帐这一件事跑得了吗?
跟谁算帐?当然是跟老叫花子童本民了。谁叫他化装成老叫花子忽悠他们的呢。且既忽悠了他们,又暗渡陈仓,与风流女鬼靖倩“鬼扯”了一番,风流快活、醉生梦死超过一个夏天。他们风流快活靠他们的德性、本事,是他们自已的事,原本与他们不搭界的,为何要让他们当他们孽缘的牺牲品?他们挂在大方山的孤木上,过着“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及日晒雨淋、蚊虫叮咬、酷暑秋露、电闪雷呜”的日子,
岂不堪怜、堪悯?这样的日子与大才子金圣叹受刑相比好不到哪儿吧?可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一旦起死回生,处于绝对强势地位,他们能不报仇雪恨?何况此仇此恨绝非小小的“眦睚”那么简单。
于是,八个鬼比诸葛亮还诸葛亮,比包公还包公,他们机智、勇敢、灵活地清算了老叫花子种种的罪恶,戳穿了他的种种谎言。
审判在中秋之夜进行。
天上高悬的一轮明月一可照见丑恶的嘴脸,二可明察秋毫,不至于弄出冤假错案。
审判长由老干部奖多多担当;审判员由票多多、照多多担任;书记员这个角色由擅长写病历的文多多扮演,这是他主动请缨的结果。法警这一副担子交给了身强力壮、忠诚可靠的卡多多、婚多多。牌多多、码多多则充当光荣的人民陪审员。尽管他们一再推辞这个光荣的使命,但是其他人的声音高过他们的声音,使他们不得不服从他们的安排。
八个鬼中的六个鬼蹲在自已的墓碑上从事私设的法庭审判工作。这儿既没有审判长席,又没有犯罪嫌疑人席。另外两个鬼扭着老叫花子的双臂,迫使他跪在这一排墓碑前的墓道上。墓道,可算是他们庄重的法庭。
审判老叫花子这一件事情除了八个鬼知道外,其他人唯一知情的只有看墓人耿光荣。在中秋这个应该和家人团圆之夜,他没有回去。在公墓待久了,习惯于这儿的一切,不习惯于喧闹、骚动、欲望的城里,觉得回去没有一点儿意思。当时他喝得烂醉如泥,趴在风流女鬼靖倩前的墓道上。自从她的骨灰盒迁走之后,他萌生了这样一个念头:想把他的老情人马新芝的骨灰盒迁到这儿。她的骨灰盒迁来之后,既可以做一个伴儿,又可以对它说一些心里话儿。如果有可能,那么他愿意和她合葬在这个墓穴中呢。有此私念之后,耿光荣老人经常趴在或者躺在这一口墓穴前的墓道上过夜,让苍老、枯萎的灵魂如山岚或者薄雾绕山一样缠绕在墓碑之上。灵魂的眼睛则始终瞄着那一口墓穴,那可能是他的灵魂之家,是他从世上隐身、逃遁或者遭受驱逐之后最后的句号。
审判的主题有两个。其一,老叫花子是奚宝明还是童本民,也即他是否说了谎;其二,他该当何罪。
“老叫花子,我问你:你与风流女鬼靖倩究竟什么关糸啊?!说!”奖多多大喝一声,犹如晴天霹雳。
“说!”
“说!”
两个审判员跟着喝道。两个人民人民陪审员则怒目而视。两个法警则发力使劲扭他的双臂。
“我的好大爷哎!我们是明媒正娶的夫妻关糸哎!”老叫花子似哭非哭、声调凄楚。
“夫妻关糸?!领没有领结婚证书啊?!”婚多多边问边抬高他的胳膊,试图搞痛他,使他痛上加痛。
“我的好大爷哎!她说鲜花可以作证哎!”老叫花子苦喊道。
“鲜花又不是彩票!”票多多插嘴说道。“我记得不错的话在结婚证上印着中奖号码呢!若有彩票还差不多啊!”声音清晰、有力。
“有没有用花车接新娘子啊?!花车是什么牌子的啊?!”照多多接着问道。
“我的好大爷哎!我们两个手搀着手飘进洞房的哎!”老叫花子答道。
“没有花车就进了洞房,不是二姑娘倒贴又是什么啊?!”照多多气得银光闪烁的眼珠子直翻。
“你娶了这么年轻、飘亮的老婆你一张银行信用卡都没有她办啊?!”卡多多稍微抬高了一点儿他的胳膊,提醒他回答自已的问题。
“我的好大爷哎!我没有钱哎!我是一个老叫花子哎!”老叫花子喋喋不休说道,“我的好大爷哎!我是一个穷人哎!我是丐公,她是丐婆哎!”
“老叫花子,我问你:你们在一起搞没搞?!说!快说!”红彤彤、紫歪歪的奖多多其言犹如雷霆震怒,吓得老叫花子浑身颤抖。
“说!”
“快说!”
两个审判员又跟着喝道。
“我的好大爷哎!我们只做了一个夏天夫妻哎!她帮我洗衣、洗头、洗澡,人要饭给她吃哎!”老叫花子交待道。
“他妈的!搞了一个夏天还嫌少!这叫夫妻?!这叫腐化!干这种丑事要在以前不斗死你们才怪呢!你们在哪儿做苟合之事的?!老实交待!”奖多多声色俱厉,令人不寒而栗。
“老实交待!”
“快老实交待!”
两个审判员一个气得脸更花一个气得脸更银。
“我的好大爷哎!我们没有和狗搞哎!我死也不日狗哎!我也不是狗日的哎!我恨狗哎”老叫花子糊涂了,便胡乱答道。
“老叫花子,你别转移话题啊!我问你:你们在哪儿搞得鬼啊?!就是在哪儿搞腐化的啊?!腐化懂不懂啊?!就是日x!”奖多多和老叫花子说话觉得太累,忍不住便气急败坏起来。
“说!”
“快说!”
两个审判员妒火中烧,恨不得从墓碑上俯冲下去,煽他两记耳光。
“新婚时在山上飞来石上,立秋后在她家,分别前在我这儿——”老叫花子按他们的要求老实交待道。
“咂咂咂!哎呀!你们这一对鬼儿真风流啊!东搞搞、西搞搞、上搞搞、下搞搞,搞来搞去,没完没了!你和她乱搞你就不怕得爱滋病啊?!”奖多多苦着脸、皱着眉说道。一脸的轻蔑、费解。
“你就不怕得爱滋病?!”审判员票多多摇头晃脑、阴阳怪气。
“得爱滋病的人真臭啊!”审判员照多多讥笑道。
“我的好大爷哎!她不嫌我脏,我不嫌她病哎!她肯跟我,我死也要只爱她哎!我活了这一大把岁数,从没有见过像她这样的好人哎!”老叫花子泪水涟涟、伤心欲绝。
“老叫花子,你真老糊涂了!她是好人?!她是藏于画皮之下的孽鬼,你早晚会被她吃掉的!你大概是色迷心窍了,连人鬼都不分了!唉!‘色’字头上一把刀,刀刃越锋越伸头啊!我为你感到可惜啊!守了大半辈子的身子,到老却为了这个‘拆烂污’女人破了金枪,坏了身子,甚至祸害性命,真不值啊!既然你愿意学飞蛾扑火,学螳螂求偶,
那么从人性化的角度来说,我表示理解!打了大半辈子的光棍,不沾一点儿腥是不可能的!第一个问题我们总算搞清楚了!既然你们有那一层关糸,那么就证明你老叫花子说了谎!你肯定不是童本民本人,你一定是房地产大老板奚宝明!道理其实很简单:像靖倩这样一个风流女子她怎么会爱上一个老叫花子呢?!除非这一位老叫花子是假的,是化装的,我说得肯定不错!我在世时当过四十多年的干部,见多识广,尤其是对女人的了解可谓入木三分——十个女人九个贪,还有一个不简单;十个女人九个坏,还有一个真不赖——她们不是呆子、傻子,她们爱情是有条件的。世道人心,天壤之别;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她凭什么要去爱你啊?!你若没有马克的话,她会爱你的那一根‘举而不坚、坚而不久’的老***?!除非她有病!除非你做梦!”奖多多理直气壮、自信自负。
闻言,卡多多、婚多多先后放下了老叫花子的手臂。
“奚老板,你就承认了吧!”审判员票多多笑嘻嘻地说道。“据我所知,你这个老板是硬拚出来的,又不是中大奖得来的,我们是不会缠着你叫你请客的,你怕什么呢?!”
“我家里有‘宝马’——可能没你的新,没你的好——我是不会问你借‘宝马’的,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哪天我们一道出去飙车,如何啊?!”
另一个审判员照多多和颜悦色,亲切地说道。
“你若是奚宝明我就不写,替你保密!”一直埋头记录的文多多此时抬起头来说道。一副体贴、关怀的神情。
“我又不想到你单位打工!”充当人民陪审员角色的牌多多嘟囔道。“我是从脚手架上摔下来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别的工作可以,到建筑工地打工,死也不去!”
“我又不问你借钱!”另一个充当人民陪审员角色的码多多连清了几下嗓子之后才说出话来。他的声音比牌多多的声音还要低。“人穷志不短,没钱看病就不看!”后来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度。
“唉!我的好大爷哎!我的亲大爷哎!我的好上加好、亲上加亲的大爷哎!我的的确确是老叫花子童本民哎!我老婆叫吴宝凤哎!我爹叫童淮水哎!我娘叫严家花哎!他们都是大严庄人哎!不信去问我爹我娘哎!”老叫花子一边磕头一边哀声喊道。
“你既然不是房地产大老板奚宝明,那么她为什么肯和你同床啊?!日鬼啦?!吃错药啦?!你的话肯定是骗人的!你一定是大老板奚宝明!”奖多多还不死心,便诈他一下。
“说说有什么关糸呢?!”审判员票多多的脸沉了下来。
“这是好事,又不是坏事!”审判员照多多面带愠色。
此时,两个法警根据形势,将他的下垂的双臂重新反剪起来,并且下了适当的力气。两个人民陪审员的脸色则一个更绿一个更黑。
“唉!我的好大爷哎!我的亲大爷哎!我的好上加好、亲上加亲的大爷哎!我若是奚宝明我就不是我娘养的!我是老叫花子童本民哎!靖倩这一个女人,虽然花枝招展,如花似玉,表面风光,骨子里却是叫花子命,她爱上我这个老叫花子是她的命啊!人有运,也有命。运大不过命,命前生注定。她要爱我我不能不给她爱呀!她又年轻又貌美,又勤快又能干,比我家老太婆强千倍、万倍,她这样的娇小姐一心一意要做我的老婆,我怎么能拒绝这种好事呢?!除非我不是老叫花子,而是老神经病!”老叫花子哭着说道。不知是受了委曲,还是思念起佳人,还是二者均有,难知的原因使他涕泪滂沱。
“你这么大的岁数玩人家小妇女,你以为你不是老神经病啊?!”奖多多骂道。脸上现出不屑一顾、讥诮鄙薄的神情。
“真是一个老二五!”其他人一言不发,唯有牌多多附和道。
经过一番仔细地审问,以奖多多为首的法庭弄清楚第一个主题。接着需要他们做的事是给老叫花子定罪量刑。
老叫花子确实有罪。他和风流女鬼勾搭成奸之后狼狈为奸,害得他们挂在大方山上的孤木上一个夏天多,这种行为难道不是罪恶吗?!此其一。其二,他们欢声笑语、出双入对、双栖双宿,飞翔在山林,伫立在峰巅,相拥在墓穴,引起了他们强烈嫉妒,狠狠地打击了他们的自尊,使他们更加色厉内荏,这难道不是罪恶吗?!其三,一个是肮邋遢脏的老叫花子,一个是光彩照人的妙龄女郎,他们为什么会相爱,且爱得死去活人,这样的事件难道不狠狠地折腾了他们的智商一把,让他们煞费苦心也弄不明白?!扰人心智,牵人魂魄,这难道不是罪恶吗?!其四,他们的旷古难见的爱情与他们的卑微的、平凡的爱情相比,难道不令他们相形见绌?!这难道不是罪恶吗?!等等。
后来经过奖多多提议,人民陪审员同意,合议庭决定,给予老叫花子这样的刑事处罚。
一、交罚金一亿,恢复其奚宝明的身份,承认陆丽是其继配的妻子;
二、找到房地产大老板奚宝明下落。等候他的骨灰盒出现,然后自动让位,以他的骨灰盒置换自已的骨灰盒。之后,自已留下还是远走高飞,随便。
三、在刑罚履行前后,不得向外人泄漏秘密。且不得与家乡人、家里人联糸,企图暴露身份,一走了之,逃避打击。
一、
二两种刑罚可以任选一个履行,第三个刑罚则是必须履行的。
判决书附加一条:假如童本民不肯接受刑事处罚的话,那么众人合力将他逐出公墓,叫他有家难归,有饭难讨。叫他被恶狼吃、野狗咬。甚至叫他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奖多多宣读过大方山公墓冥字(1)号判决书之后,老叫花子童本民沉吟良久,最终选择了第二种刑罚。他当了多年的乞丐,深知一亿罚金的份量,它们比大方山还要沉重还要庞大。而找到房地产大老板奚宝明下落相对来说则不是难事。他是一个名人,又有巨大的资产,他的影响力一定很大很大,知道他的人一定很多很多。假如能够找到大老板奚宝明的话,那么他决定迁出公墓。这儿是他的伤心之地啊!公墓依旧,物是人非,曾经爱过,如今光手,这些难道不足以置他于死地么?!至于迁出公墓之后是与丐婆吴宝凤合葬,还是将骨灰盒撒到江里然后对靖倩追踪蹑迹则是另外一个问题。履行第三种刑罚虽是痛苦之事,但是不是难事。只要扎紧自已的脖子,管好自已的嘴巴,那么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的服刑犯、好的囚徒。
老叫花子接受刑事判决之后两位法警卡多多、婚多多放开他的双臂。重新自由后,老叫花子立马向审判他的人磕头谢恩,态度极其虔诚。他连磕了十几个头之后,身子左转,然后匍匐在地,艰难向前。边爬行边呼号:“唉!我的好大姐哎!我的亲大姐哎!我的又好又亲的大姐哎!你在哪儿哎?!你为何扔下老叫花子一人不管哎?!小倩!小倩!我的小美人哎!”
喝得烂醉如泥的耿光荣此时清醒了一些。深夜的凉风送来凄惨的呼号,仔细辩别,不乏共鸣之处。被人戳到伤心痛处,情深意浓如梦,忍不住,他的眼眶里竟然流出几颗浊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