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欧·亨利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17
|本章字节:9804字
讲述了一个律师为了谋求利益拆散别人的家庭,最后却弄巧成拙,一无所获的故事。
古奇律师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他的那个行业所需要的技艺上了,可是经常会有一些奇怪的想法出现在他的头脑之中。他喜欢发挥想象,把办公室的套房想成一艘船上具有三个房间的底舱,每一个房间都有一扇与另外两个房间相通的门。人们可以把这些门关上。
古奇律师说:“出于安全考虑,船在建造时都会在底层建防水密封舱室,它们是隔离的,就算某一间舱室出现了裂缝,水流了进去,也不会影响那艘船继续航行。如果没有相互隔离的密封舱,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如果某个舱室出现一道裂缝,那么整艘船就会沉入水中。现在经常会发生这种事:有时候我正在与一位客人谈事,此时又有几位客人来访,他们与我们谈论的事情有关,是先来找我的客人的对手。我只好在一个很有前途的办公室勤杂员阿基博尔德的帮助下,先稳住这股涌进来的危险急流,之后安排他们前往那几个相互分隔的舱室。安顿好后,我用我的法律测量锤对每一间舱室入水的深度进行探测。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把水舀入走廊里,让水从楼梯——我们把它叫做背风排水孔——流走。这样就能够保证这艘生意船平稳地漂浮在水面上。如果让将船只托起来的水进入底舱,那水就很可能把我们淹没——哈哈!”
法律十分无聊,很少有引人发笑的事情。毫无疑问,古奇律师可以用这种幽默的方式来使他对烦琐又无聊的法律程序、对民事侵权行为及对辩护的厌恶之情得到缓解。
处理不幸的婚姻问题是古奇律师所办案件的主要内容。如果双方因纠纷而导致婚姻出现问题,那么他就会对当事人进行安慰、调解,做出公正的决断。如果因为其他事情导致婚姻难以为继,那么他就会做出调整,极力捍卫。如果婚姻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那么他就会竭尽全力,使法官轻判他的当事人。
不过,古奇律师并不总是足智多谋、机灵敏锐而武装起来的交战一方,他随时都会用他的双刃剑将婚姻的枷锁斩断。大家都知道,他不是以拆散而是以撮合,不是以对家庭的破坏,而是以促进家庭和睦,不是以让两夫妻分离而是以使因头脑发热而误入歧途的人改过自新为宗旨的。他经常使用具有说服力的动人言辞让势如水火的夫妻流着眼泪拥抱在一起。在启发孩子方面,他也非常有办法。他经常让孩子在最合适的时候喊一句“爸爸,回到妈妈和我身边来吧”,这一句哀求就获得了胜利,让那个将要分崩离析的家庭重归于好。
公正客观的人承认那些重归于好的当事人支付给古奇律师的高额酬金,与古奇律师在法庭里进行辩护从当事人那里收到的钱一样多。有偏见的人看到那些重归于好的夫妻最后又后悔了,再次来找古奇律师办离婚手续而公开说,古奇律师收了两份酬金。
6月里的某个时期,古奇律师的法律船只(按照他自己的话说)遇到了麻烦,几乎快要因为没有风而停止航行了。6月是许门希腊神话中的婚姻之神。和丘比特的季节,离婚的人比较少。
在没有顾客光临的办公室里,古奇律师无聊地坐着。这间套房与走廊之间由一间小传达室连接起来——或者说分隔会更贴切。阿基博尔德坐在那间小传达室里接待来访者,听他们报上姓名,或者等他们递上名片,然后他说去通报老板,请他们稍等。
一天,最外面那扇门被人用力敲响了。
阿基博尔德把门打开,来访者竟然毫无礼貌地把他推向一边,就像他是一个多余的人似的,之后,那个人向古奇律师的办公室走去,来到律师对面那把舒适的椅子前,既轻狂又随和地坐了下来。
来访者用既是提问,又是肯定,同时还有些指责的语气问道:“你就是斐尼斯·c古奇律师吧?”
古奇律师敏锐地看了来访者一眼,判断着他的身份。
来访者身材魁梧、举止大胆、性格开朗活跃,属于那种吸引别人眼球的人。由此可以判断,他是一个爱慕虚荣,生活清闲,毫无拘束的人。他的衣着打扮十分讲究,但是显得有些过分。他来到这里,分明是要找律师帮他做一件让人不太高兴的事,可是毫无畏惧的神态和他眯在一起的笑眼把他的烦恼掩藏起来了。
“没错,我姓古奇。”律师回答说。如果来访者继续追问的话,他也许会把名字斐尼斯·c讲出来的。可是他认为不应该主动把信息告诉给别人。他用略带责备的语气说:“您没有把名片交给我,因此我……”
“这我知道,我现在也不会交给你,”来访者用冷漠的语气说,“要不要抽一支?”他抽出一支雪茄烟,扔到写字台上。对于雪茄的品牌,古奇律师十分熟悉,因此态度不像刚才那样严肃了。他把烟接了过来。
没有名片的来访者说:“你是一名专门办理离婚案件的律师。”这次他的语气不是询问,也不是肯定,而只是指责,就像一个人指责一条狗说“你是一条狗”那样。面对着如此严重的诋毁,古奇律师以沉默作答。
来访者继续说道:“解决各种各样的婚姻破裂问题是你工作的主要内容。你也算得上是一名外科医生了。有些时候,丘比特把箭射到一对根本就不般配的人身上,你就会拔出那支箭。如果哪家许门的火把燃烧得不够旺,无法点着雪茄,你就专门负责把他家的火拨得旺一些。古奇先生,我说的对吗?”
“您所比喻的那类案子我的确受理过,”律师小心翼翼地说,“您是有什么专业问题要向我请教吗?请问您怎么称呼……”律师讲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
“先不要着急,”对方边用雪茄烟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边说,“先不要着急,有一种问题我们需要先谨慎地探讨一下。这种谨慎的态度本来应该用在开始的行动上,这个行动使得我们有必要聚在一起协商。我的意思是,现在出现了一个婚姻混乱的问题,我必须要先讲清楚。不过,在我把真实姓名说出来之前,我要你从最起码的职业角度诚恳地谈谈你对婚姻的看法。这是一起大的灾难,我想让你从理论上对它进行估计,你懂吗?我只是一个没有名气的人,我想先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听过之后把你的看法讲给我听。我的意思你明白没有?”
古奇律师问道:“我觉得您打算讲一个假设的案例,是这样吗?”
“我想找的词就是它。我头脑之中能够想到的最好的词就是‘配一个药方’。‘假设’这个词也很合适。我现在就讲这件事。比如说,一个颇有姿色的娘们儿将她的家庭和老公抛弃,从家里跑了。她爱上了另外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从其他地方来到她居住的城镇做房地产生意的。那个女人的老公的真实姓名是托马斯·r·别林斯,所以现在我们也这样称呼他吧。老实说,那个女人爱上的那个男人叫亨利·k·杰斯普,一个贪图女色的家伙。别林斯一家住在离这里有好几里路远的苏珊韦尔镇上。杰斯普在两个星期前离开了苏珊韦尔镇,别林斯太太第二天就去追他了。她疯狂地不顾一切地爱上了杰斯普,关于这一点,你可以用你房子里的全部法律书籍来打赌。”
这位来访者油腔滑调的谈论,使得一向冷漠的古奇律师感到厌恶。他这时从这位愚蠢的来访者身上看到了一个自私自利却又很吃得开的浪荡子弟的傲慢,以及一个以勾引女人为乐的家伙的洋洋得意。
“此时,”来访者继续往下讲,“假设这位别林斯太太与她的丈夫没有共同语言,在家里过得十分压抑,他们两个已经走到必须分手的地步,根本无法继续相处下去了。她喜欢的东西别林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就像商店里的赠券那样,有人免费把赠券送给别林斯,别林斯都不会要。他们夫妇之间存在着严重的分歧。她既受过文化教育,也受过科学教育,聚会的时候会大声朗诵诗歌,而别林斯对那些东西毫无兴趣。伦理学、方针塔这些东西没有一样是别林斯喜欢的。当别人谈到这些东西时,别林斯那个老东西除了眨眼之外,什么也不会做,因为他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他的太太比他要高明得多。律师,现在,这样一个女人把别林斯甩掉,追随那个懂得欣赏她的男人是应该获得准许的,一场合理的是非安排不就是这样吗?”
古奇律师回答说:“夫妻双方无法和睦相处,无法过幸福的生活,根源就在于不和谐。如果的确是那样的话,那么公平的解决办法无疑就是离婚了。您就是——恕我直言——那位太太追随的那个男人杰斯普吧?”
“哦,你完全没有必要担心杰斯普,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来访者一边说,一边自信地摇晃起脑袋来,“他是一个负责任的人。真的,不让人们对别林斯太太议论纷纷正是他离开苏珊韦尔镇的原因。可是她跟着他一起离开了,因此杰斯普必然要与她在一起了。等别林斯太太按照法定的程序办完离婚手续后,杰斯普绝不会拖延,他会立即做他应该做的事。”
古奇律师说:“如果您愿意的话,那现在就让我们继续假设吧。如果需要我在这件事上出力的话……”
来访者情绪激动地跳了起来。
“不要再这样假设了!”他气急败坏地嚷道,“让它见鬼去吧!现在我们不如实话实说。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要出钱让那个女人办理离婚手续。你如果能够帮忙,使得别林斯太太重新恢复自由,我会立即拿出500块钱感谢你。”
为了显示自己的慷慨,古奇律师的这位来访者用拳头狠狠地砸着桌子。
“要是这样的话……”律师说。
“先生,外面有个女人想见你。”阿基博尔德离开他的接待室,跑到古奇律师面前大声说。古奇律师要求他不管遇到什么顾客,都要立即赶来通报。谁也不想把生意推掉。
古奇律师立即拉着前一位顾客的胳膊,亲切地把他推到隔壁的一间小屋里。律师说:“先生,麻烦您帮个忙,先在这里待一会儿,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会来这里与您继续谈的。现在有一位大富婆来找我,与我商量办理遗嘱的事。我很快就好,不会让您等太久的。”
那位性格开朗的绅士立即同意了,他坐下来开始看杂志。古奇律师回到中间的办公室,小心谨慎地把那扇连接着两间屋子的门关起来。
“阿基博尔德,请那位太太来这里见我吧。”他对那个等待着命令的勤杂员说。
一个端庄漂亮、风姿绰约的高个子女人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袍——不是套装,灵魂和天才的火焰在她的目光中闪烁着。她拿着一把宽松的如同套着一件袍子的雨伞,拎着一只绿色的手提包,这个包的容量为一蒲式耳一种定量容器,一蒲式耳在英国相当于36268升,在美国相当于35238升。。古奇律师请她坐下,她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律师斐尼斯·古奇就是你吗?”她一本正经地说,语气中并没有流露出讨好的意味。
“是的。”古奇律师回答说。他与女人打交道时从来都是这样干脆。女人说话则爱啰里啰唆,没完没了。双方如果在辩论时采用延误战术,那么时间就会被浪费掉。
那个女人开口说:“先生,你是一名律师,你一定熟悉人的心灵吧?在那些愚蠢而又可怜的男人之中,一个女人的心灵历尽千辛万苦,才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伴侣。在你看来,这样一颗纯洁的心灵,应该因为这个虚假的社会里那些狭隘而卑微的习俗而止步不前吗?”
古奇律师用他那专门用来与女顾客周旋的口吻说:“夫人,这里是专门负责处理法律事务的办公室。我不是一名哲学家,也不是一家报纸专门回答失恋者提问的编辑,我只是一名律师。还有其他顾客在等着我呢!您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请您简单地说一下吧。”
“你没有必要用这种强硬的态度来对待我,”她一边说一边眨了一下她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还出人意料地把那把伞旋转一下,“我来这里找你,当然有正事要谈。我这里有一桩离婚诉讼案,我想听听你的看法。这种事在普通百姓嘴里就叫做离婚诉讼,他们之所以这样叫,只不过是要对那种不体面的虚假局面进行重新调整,那种局面是人类鼠目寸光的法律插进来对一颗充满深情的心灵进行干预的……”
古奇律师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就把她的话打断,说:“夫人,抱歉,我再次强调一下,这里是法律事务所。或许韦尔科克斯夫人埃拉·韦尔科克斯,美国女诗人,写过《欢乐诗集》、《激情诗集》等很多通俗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