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郎芳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05
|本章字节:7758字
正如吕老板所说,那山庄确实是诺布尔却培喇嘛奉格萨尔王之命设计与监督制造,但是还有另外一个人跟他共同来负责这个山庄的建造,这个人就是当时的大将军巴奔达东,也就是格萨尔王临终时指定的军队总领。
山庄一共分里外两层,里面的一层埋藏着那批巨大的宝藏,并且关押着一群可怕的妖魔恶鬼,它们通通都是被格萨尔王抓获的俘虏。
而山庄的外面一层则驻守着一队士兵,这队士兵是诺布尔却培从巴奔达东的军队里挑选出来的,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山庄、阻止外来人进入。并且,诺布尔却培让他们对天立下重誓:世世代代都会永远效忠格萨尔王,永远守住这个山庄,不得离开半步,否则就会受到天谴,沦为不人不鬼的怪物。
可是,那队士兵全是年轻人,有的上有父母,有的有兄弟姐妹,还有的有知心的情人……一年过去、两年过去、三年过去,在外头苦苦等候的亲人们并不知道他们曾经立下的那个誓言,由于忍受不住思念的煎熬,纷纷到山谷里来找他们。可是诺布尔却培对这个山庄的一切都进行了严密的消息封锁,除了那队留在里面的士兵和他自己之外,这世上再没有其他的人知道这个山庄在哪里。
那些来寻找亲人的可怜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找那个山庄,但是又不想就这样轻易放弃,于是就先定居了下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白天他们出去砍柴、烧水、做饭、捡拾树枝搭建房屋,一有空余时间就成群结队地出去,在山谷里一遍遍呼唤亲人的名字,空荡荡的山谷里总是传来各种各样的回音,路过的人听见了都以为山里在闹鬼。
终于有一天,一个思乡心切的士兵在地底的山庄里听见了妻子的呼唤,那一刹那间,压抑了整整四年的思念瞬间爆发,他渴望得到亲人的关爱,渴望见到妻子的样子,渴望吃到家里的粗茶淡饭……他终于没能控制住自己,狠下心违背了当初立下的誓言,趁着每天晚上负责送饭的人进入山庄的时候,偷偷地逃跑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当年留下来看护山庄的那队士兵一下子跑了一大半,只留下二三十个人依旧死守在山庄里。
那些逃跑出去的士兵很快就都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共同在山谷中隐居下来。他们都知道这件事一定瞒不住的,因为每天晚上都会有人去给他们送饭,而大总领巴奔达东很快就会知道有一部分士兵逃走了,一定会派人来杀掉叛逃者,所以他们也没有办法出去生活在众目睽睽之下,于是就在山谷里找了一处秘密的洞穴,过起了穴居生活。他们自知违背誓言,对不起格萨尔大王,心中惭愧万分,眼见着也无法再出去生活,但是觉得能重新跟亲人生活在一起已经很满足了,于是重新立下新的誓言:从此以后,世世代代都永远居住在这片山谷,拼死保护山庄,以此做为赎罪和忏悔。
斗转星移,日月变迁,一晃一千多年过去,那批人以惊人的忍耐力在这片山谷中顽强地繁衍着,而这片山谷同样也在经历着山崩、泥石流、地势上升等等一系列的变化,那座地下山庄似乎也从历史的舞台上永远销声匿迹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它仍然埋藏在这片山谷底下。每隔十八年,它就会现形一回,那一年,往往会有人在海市蜃楼中看见那个殉葬少女的影子。而那批士兵的后人,一直都在苦苦地寻找着在他们眼前“丢失”的山庄。
羊婆婆说到这里的时候,洪力又忍不住问道:“我们来到长街的第一天就看到了海市蜃楼中的这个少女,她到底什么来历?明明死了一千多年了,为什么还会说话?”
“她是当时一个颇有名望的祭司的女儿,因为仰慕格萨尔王的功德,所以自愿为他殉葬。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诺布尔却培并没有安排她去格萨尔王陵,而是把她带到这个地下山庄,做了山庄的祭品以祭山神,好让山神保佑格萨尔王的功绩和心血不会被人偷盗。”
“我靠!这样看来,这个女人岂不是死得很冤?”胡子刘撇了撇嘴,好像对那个少女的遭遇颇为同情,“人家明明是把自己奉献给大王的,结果却被骗来祭了山神,待遇真是天壤之别哦。”
“胡子兄弟,这你就不清楚了,在我们藏族的原始自然崇拜中,对山神的崇拜是最突出的,甚至可以认为它是藏族原始自然崇拜的老祖宗。在那个时候的山神祭祀中,常常会用到一些活的祭品,而人祭是最高层次的。可是我想不明白的是,那少女都死了一千多年了,为什么还会说话?而且,在一千多年前的古藏区,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会说汉语的。”央巴最后又重复了这个曾经让大家哑口无言的问题。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老太婆摇摇头,“这些年来我们也一直在找那个山庄,也一样有很多谜团想解开。”
“老太婆,我有一点想不明白,既然那个山庄已经消失了,而且谁也找不到它在哪,那么这无形中是等于让你们重新获得了自由,而且都已经几个世纪过去了,哪还会有什么大总领的军队来追杀你们,你们为什么不走出山谷去,开始正常的生活?”吕老板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心想这些藏兵的后代是不是在大山里过糊涂了,根本不知道现在是哪一朝哪一代,要不然哪会有这么刻板的人呢?
“是啊,老太婆,我觉得吕老板说得有道理。”还没等老太婆接上话,胡子刘就抢着说道,“人总是要向现实低头的嘛,难道你们真愿意祖祖辈辈都住在大山里变成野人?”
“你们不会明白的,”羊婆婆摇摇头,眼神里浮过一丝无奈和不安,“那批士兵从山庄里逃出来以后,虽然可以永远和亲人待在一起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得到所谓的自由和安宁,因为没过多久,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他们身上的皮肤、毛发,甚至眼球都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淡化,最后竟然连身体都变得透明!远远看去,只能看见一具具白骨在那里晃动,没有皮肉、没有血液、没有头发、没有眼睛,只有黑洞洞的眼眶和森森的牙齿!听说那是在一个月缺的夜晚,连村子里最后的一个男人也变成了白骨人!而且他们在变为白骨人之后,似乎身体里的什么东西也跟着转变了,居然开始吃尸体。”
“那一夜,村子里所有的老人、小孩、妇女都被吓坏了,哭个不停,人们直到这时才幡然醒悟——这就是他们违背誓言的代价,诅咒实现了!逃出来的人果然受到天谴,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所以你们从这件事里受到了教训,不敢再违背第二个誓言了,对吧?”洪力这么问的时候,眼前又浮现出那些“羊”的影子——他们已经变得和空气一样透明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呢?他们只剩下一片黑洞的眼眶里,怎样表达心底的悲伤、绝望和愤怒?
他正回想着那些羊在长街上和吕老板的手下厮杀的情景,就听到老太婆继续说道:“可是即使我们再怎么遵守第二个誓言,惩罚也不会结束——从那以后,村子里出生的男婴长到十八岁以后通通就会变成白骨人!而且他们的寿命也非常地短,通常四十岁左右就会老死,所以他们必须在十八岁之前赶紧传宗接代,否则就断了香火了。”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诅咒这回事?”央巴低着头沉思,看样子还是半信半疑。
“蜃景中的那个少女已经死了一千多年,你还不是一样听见了她的诅咒?”羊婆婆反问了一句。
央巴不说话了,屋子里的其他人也暂时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而这时莫扬的声音突然响起:“羊婆婆,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
“你想知道什么?”羊婆婆盯着这个双目失明的年轻人,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他要问的问题,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想知道……”莫扬摸索着向她走来,由于不熟悉吕老板屋里的环境,他碰撞到了很多东西,还差点摔倒,最后他终于挣扎着抓住了老太婆的手,“我哥哥既没有发过什么誓言、也不是那批士兵的后代,为什么他也会变成白骨?他已经变得和你们一样了,为什么你们还要杀他?”
大家都沉默地看着莫扬,沉默地听着他呜咽的哭声。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哥哥去过那个山庄,”老太婆低下头,目光中充满怜悯,伸出一只手替莫扬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村子里的人无意间在一处乱草中发现了他,当时他已经奄奄一息,浑身都是一道道被抓破的痕迹,从他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把附近的土都染红了。村子里的人看他好像还有一口气在,就把他抬了回来,可是他似乎得了失忆症,根本什么都不记得,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那个山庄里逃出来的。”
老太婆说到这里又是一声叹气,摇摇头:“现在看来,他根本没有失忆,他只是想用这一招来逃避我们的盘问和毒打。如果他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就不会一次次地跑到这里来偷偷看你了。只可惜,你竟然一直都没有察觉。”
老太婆的话又刺激到了莫扬那根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他呆呆地坐在地上,想起白骨抓着他的手写下“我是小熊”那四个字时的凄凉与无奈,痛苦地闭上双眼,脑子里又胡乱地闪过了很多零碎的镜头:那是哥哥曾经附在他耳边故作神秘地问,“想不想去探一次险”……然后他们兴高采烈地来到这个破旧的地方,可是哥哥不想他有危险,让他留在屋子里等,他却悄悄地跟了出去……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甬道里,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攻击他们……哥哥在被拖入甬道深处之前,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将他推了出去……残缺不全的记忆片断就像过电一样在他脑子里一遍遍闪现,可是他就是无法把它们连接起来,只要一想到那个山庄,他的记忆就缺失了。
这时羊婆婆的话又从他耳旁传来,冲散了刚才那些凌乱的场景,他听见老太婆在说:“你哥哥肯定是不想让你看见他现在的这副样子,所以一直躲着你。而且,谁都看得出来,他已经不想离开我们的村子了,因为他遇到了花凄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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