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是你应该的，是吧？那我爸妈又哪里欠你的呢？怎么叫你来白吃白住的，还好像多对不起你似的，你爸妈怎么那么不知道好歹啊？”

少良的脸上开始有点发热：“说咱们的事就说咱们，别扯上双方父母啊。”小湘冷笑着：“我可没扯，是你爸打电话来找我爸。这是什么事？我好心还落下埋怨了。那要这么着，叫你弟弟一家搬走，我们搬回去，你做得到吗？”

小湘妈听见他们两口子吵起来了，隔着门在外面说：“小湘，有话好好说，吵什么？”

少良悄悄地指了指外边，又搂住小湘的肩膀说：“多大事啊，要生这么大的气，叫你爸妈听见了也不好。”

小湘瞪了他一眼，懒得说话，拉了被子盖在身上就睡了。

5

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小潇和梁文年来娘家蹭饭，两个孩子参加学校的国外学访团去了，两个人在家谁也不乐意做饭。

小湘妈说：“你们两个可真是，孩子这么小，就让他们自己跑到国外去，你们还真能放心啊？”

小潇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这有什么啊？我们公司老总的儿子，小学刚毕业就自己搭飞机去美国了。小弈和小晨都初二了，还是学校组团，有老师带队，这有什么不放心啊？”

梁文年嘿了一声没说话，少良悄悄问他怎么回事。梁文年说：“什么学访团啊，就是学校跟旅游公司搞的项目，组织学生到国外去玩一圈，收费高得离谱。这次去半个月，一个孩子得3万，就这一趟，6万块钱没了。”少良一听，半天没说话。

小潇听见他们两个嘀咕，也跟小湘说：“我们这次两个孩子出去花6万，我们家梁文年跟我吵了好几天。”小湘说：“这也确实太贵了点。”小潇说：“贵是贵点，但是有意义啊，去的是他们学校的美国合作方那边的共建学校，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孩子现在读书是一方面，关键还是要长见识。”

梁文年说：“6万块半个月，你说能长什么见识？你说我们家还是工薪阶层吧，这钱这么个花法，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少良深有同感：“她们家这消费观念我也有点受不了，给孩子买个奶瓶1000多。”梁文年愁眉苦脸地说：“这算什么啊，你以后还有得苦呢。”

小潇和小湘一边叨叨着小湘家的事情，小潇说：“他要回去，你就叫他回去呗，他在这儿又有什么用，是能帮你带孩子啊，还是能伺候你坐月子？多他一个人，咱妈和云姨还得忙活他。”

小湘嘿了一声，没说话，小潇又说：“这男人有什么用？就说我们家梁文年，家里的事是什么也不操心，钱还没我挣得多，这些也都算了。到了孩子的事上吧，他帮不上手还老添乱。就这次两个孩子出国，为6万块钱跟我吵了好几天。”

小沫插了一句：“那我姐夫吵半天，最后不还是你做主吗？”

小潇：“我当然得做主，又没叫他出钱。要叫他做主，你什么事也别想办成。”吃饭的时候，少良的手机响了。少良拿出手机一看，就进卧室接电话了，少良爸在那头发着火：“我说话不好使了，是吧，还是你老丈人不让你回来啊？我才是你亲爸，你别搞错了，给人家当孝子贤孙去。”

少良皱着眉头说：“爸，我不是这意思，小湘这几天吧，身体不大舒服，我搬回去不合适。等过一阵子，小湘的情况稳定了，我就回来。”

少良爸的声音显然有点大：“你别给我找这理由那理由的，就算她身体不舒服，你叫她一起回来，你妈伺候她也是一样。”

少良压低了声音说：“爸，我这吃着饭呢，他们家人都在，等回头我给你打电话，我明天回去看您还不行吗？”正说着，小湘走了进来，有点不满意地说：“什么电话还要接这么久啊，大家都等你吃饭呢。”

少良赶紧对着电话说：“哦，好好，我回头给您打啊。这信号不好，我挂了，挂了。”不等少良爸说话，少良就赶紧把电话给挂了，又对小湘说：“哦，没事，一个客户，烦得要死。”

小湘若有所思地看了少良一眼，也没说什么。少良想了想，又把手机给关了。少良自己也觉得老爸确实有点不讲理。这个脾气，少良爸一半是冲儿子的，另一半还是冲着小湘她爸。少良结婚以后，亲爹和丈人之间的这个梁子，就像一个定时炸弹，而导火索主要还在自己亲爹这边，是少良爸一直把小湘爸当成十恶不赦的奸臣。这点少良很明白。

小湘冷眼看着少良的狼狈，小潇可有点看不下去，她张了张嘴想说话，被小湘妈使个眼色给拦住了。小湘妈夹了一块鱼给少良：“少良啊，别客气啊，这就跟你自己家里一样。”

少良浑身不得劲儿地坐着。自从搬来小湘家，小湘爸妈对少良很客气，但客气中也透着冷淡，让少良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但为了小湘，少良只好忍着。梁文年在小湘家进进出出的机会比较多，但他们毕竟没有和父母住在一起，况且梁文年的脸皮比少良厚多了，所以梁文年和小湘爸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少良则闷声不响地吃着饭。少良这个样子，小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又不好说什么。

正吃着饭，家里的座机响了，原来少良挂了他爸的电话，把老头给气坏了。少良爸在家里发了一通火，少聪和杨彩霞在家看着形势不妙，找个借口就出去了。少良妈劝了半天也不行，少良爸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小湘家里。

电话是小潇接的，小潇说：“肯定是两个孩子打的，昨天我告诉他们今天晚上朝这儿打电话，时间差不多了。”小潇乐呵呵地跑去接电话，少良爸在电话那头劈头盖脸地说：“殷小湘，你敢叫我儿子挂我的电话！你这是有爹生没娘教！”

小潇马上就爆炸了：“你谁啊，说谁有爹生没娘教啊？”少良爸听不出小潇和小湘的声音：“就说你，你想干什么？叫我儿子住到你们家去，还敢叫他挂电话，我老杜家没有你这种不懂规矩的儿媳妇，你就是缺家教，你爸妈就该教教你规矩。”

小潇嘿了一声：“你才缺家教呢，我们家再怎么没家教，也没你们家厉害！小叔子赖在嫂子家不走，大伯子、小婶子一个门里出出进进，我就从来没有看见过。有多远你死多远去，我们家还轮不着你来骂呢。”小潇气呼呼地把电话一摔，转头就奔杜少良来了。

小潇指着杜少良说：“杜少良，为什么你爸打电话到我们家来骂人呢？”小湘爸一脸诧异：“刚才的电话是少良的爸爸？”

小湘妈赶紧道歉：“你怎么不早说啊，这孩子，你怎么说话的？少良啊，别介意啊，可能她听错了。”

小潇气呼呼地说：“没听错，杜少良他爸说咱们小湘有爹生没娘教，这么好的话我怎么会听错呢？说咱们家没家教。”

少良一听，汗都下来了：“这个，可能是误会，我爸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小湘爸的脸色不好看，小湘妈也有点尴尬：“那，是误会吧，要不，你吃了饭就回去吧。”

梁文年打着圆场：“肯定是误会，少良他爸肯定以为接电话的是少良，所以说话过了点。”

小潇瞪着梁文年说：“你那意思他爸这话本身没错，就是接电话的人错了，是吧？”

梁文年赶紧澄清：“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这意思。”

小湘实在是头都大了：“姐，你少说两句。他爸就那脾气，不是冲你的。”“冲谁也不行啊。对，不是冲我的，是冲你的！人家骂你没家教呢，连咱爸妈一起都给骂了，你要扮贤惠我不拦着你啊，可是杜少良，你们家人骂我爸妈那就不行。”

少良的脸色很难看：“我爸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爸妈，你们可别往心里去，他那是要骂我的。”

小湘爸黑着脸，一句话不说，把筷子一放，径直回书房去了。小湘妈想了想说：“少良啊，你住在我们家呢，我们本来是欢迎的，可是你父母现在有这种想法，我们也很意外。如果我们再留你，那就是我们不懂事，我看你还是回家吧。”

少良尴尬地看着小湘，小湘拉拉她妈的衣角，眼泪都快要下来了：“妈！”小湘妈拉住小湘的手，说：“你也别叫人家少良为难了。女儿啊，你嫁给人家，乐意受委屈，那是你的事情。爸妈呢，能帮你的也一定帮，可要是我们帮忙都帮出不是来了，为了你都招人家的骂了，你是不是也该为你爸妈想想呢？”说完，小湘妈丢下筷子也走了。

小潇瞪着少良说：“这下你满意了，你才住几天啊，你爸妈就拿我们家当仇人。好好一顿饭，搞成这样。”

少良没说话。小潇又说：“杜少良，我忍你已经忍了很久了，我就问你一句啊，你们家能对我妹妹好点吗？从结婚到现在，我们家没嫌你家穷吧？我妹妹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吧？你没钱买房，我爸妈掏钱给你买，你家里这破事那破事，我爸妈也给你办了不少吧？怎么我们家同情你、可怜你，还有毛病了，还招你爸这么骂啊，有天理吗？”

小湘有点不满地叫了声“姐，少说两句”，少良还是不说话。梁文年赶紧拉着小潇的手，小潇甩开了他说：“你别拦着我，殷小湘，你大贤大德了，你今天惯着他们家人骂到咱家门上来，将来他们就能得寸进尺。他们家得寸进尺的事还少吗？杜少良，你要是个男人，你就把你爹妈、你弟弟赶回老家去，别霸占着小湘的家。人事不懂，你爸妈那六十几年白活了。”

少良是孝子，他也不能忍受别人说自己的父母，听了这话，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瞪了半天眼才说：“你说我可以，别说我父母。你们实在不欢迎，我走就是了。”少良扭头就去了卧室，小湘赶紧跟了过去。小潇在后面说：“你别拦他，谁还求他住在这儿呢，赶紧滚。”梁文年拉住小潇说：“姑奶奶，你少说两句行吗？”小潇回过头说：“你没事吧，骂的不是你爸妈！”

小湘跟着少良进了卧室，赶紧把门关上。少良气喘吁吁地找了个大包出来收拾东西。小湘拦着他说：“你这是干什么啊，还真走啊！”

“你看见了，不是我要走，你爸妈、你姐都赶我走。我不走，难道还赖在这儿吗？”

“我爸妈又没赶你，我姐姐正在气头上，你跟她置气干什么啊？”少良仍在收拾自己的东西：“我还是走吧，你们家我实在没法住了。”“我们家怎么就没法住啊，我家并没有人赶你走。除非是你听了你爸妈的话，自己想回去。”“这还不叫赶，什么叫赶？我也有自尊，我说不过来住，你非让我来，现在闹成这样，有意思吗？”

小湘也有点火了：“我这是一直在劝你啊，我可没有赶你。是你爸一次两次地打电话来，还连我爸妈都骂了，我还没跟你计较呢。你爸骂了我父母，我父母生气也正常吧，你难道不应该跟我父母道歉，你这一走算什么呢？你叫我父母怎么想？”

少良冷笑着说：“我没听见我爸说什么，我只听见你姐叫我爸有多远死多远，我没跟你姐姐计较这个吧？你叫我跟你父母道歉也行，叫你姐姐也跟我父母道歉。”

“你爸不打电话来骂人，我姐能骂他吗？”“殷小湘，我知道你们家打心眼里就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们家，没关系，为了这个家我能忍。这么些年，你们家不要说你爸妈没拿正眼看过我，你姐姐呢，一天到晚就说我受了你们家多大的恩惠，就连你们家那保姆云姨，也是想说我什么就说什么。我都忍了，我为了什么啊，我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我不想被人家说，我杜少良养不起老婆，让老婆受委屈。可是你们家不能欺人太甚，欺负到我父母头上去。我是再也不愿意忍了。我杜少良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条件好，你们家条件好，你可以不跟我受穷受苦。我现在就走，不给你们家添麻烦，永远也不给你们家添麻烦了。”

小湘气怔了：“杜少良，你说的这是有良心的话？谁看不起了，你自己看不起你自己，你、你自己心理有毛病，你好歹不分啊。”

少良好像没听见似的，收拾了几件衣服，径直开门出去，走了。小湘一个人愣在屋里，半天缓不过来。小潇进来说：“走就走了呗，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小湘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小潇一见这阵势，赶紧又过来劝解。少良回家后，一个星期都没有和小湘联系，小湘打电话给他他也不接，小湘可气坏了。小潇说：“这种人算什么呀，他还有理了，不接电话。说难听点，这就是家庭冷暴力。”小湘心想：“不管什么暴力，承受的都是我。”但想想少良说过的那些话，小湘也觉得寒心。她自己一心一意地待少良，却没有想到少良会说出那么无情的话来。小湘一个人越想越伤心，索性也不给少良打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