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都有压制不住的虚荣心，少良也不例外。何况欧阳枫除了脾气坏点，人长得还是很漂亮，又格外会打扮，少良有时被自己那点男人的劣根性所驱动，难免想入非非。当然，他只是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转眼，小湘就到了预产期了。小湘妈到处张罗着找月嫂，看了很多，也没有找到满意的。少良妈估摸着小湘也快生了，就给少良打电话，要过来伺候小湘坐月子。

少良告诉小湘说：“我爸妈明天就来，还说带着彩霞一起来，两个人伺候你一个。那月嫂我看还是别请了。”

小湘赶紧摆手说：“可别，你妈来我感谢，彩霞可别叫人家来。人家也是孕妇，出点什么事情，咱们可担不起。”

小湘妈知道了也说：“其实你们家人不来也可以，云姨回头住过来，先在这边照应着，等找到了月嫂就好了。”

少良妈听说了以为不让她来，很是生气，跟少良抱怨说：“我的大孙子，怎么不许亲爷爷亲奶奶来。”少良只好说：“他们是客气话，你们要来照来。”

这天，彩霞一个人在店里忙活。小店里的货物堆得满满当当，一个大妈来买草纸，货架上的草纸刚好卖完了，彩霞想叫少聪来帮忙。少聪在房间里躲着玩游戏，彩霞叫了几声也不见动静，没奈何，她只好自己站在小椅子上去拿货架顶上的草纸。谁想，这时候邻居家的黑狗突然狂吠起来，彩霞吃了这一吓，脚下一个不留神，摔了下来，半天爬不起来，慌得大妈站在店里高叫：“快来人啊，大肚子摔在地上了。”

少良妈这当口在隔壁家聊闲话，听见了赶紧朝回跑，跑回来一看就叫：“要死了，自己大着个肚子还不小心，你不会叫聪子啊！”

彩霞慢慢爬起来，火气也上来了：“我叫他了，他不应我啊。”

少良妈看着彩霞好像没有什么事，揪着的心放下来，嘴上还不饶人：“你不顾自己也要顾小的，出点什么事你担得起啊。”

彩霞慢慢坐到墙边的椅子上：“我的孩子我担不起谁担得起？你有工夫骂我不如说说你儿子，一整天都在房里，屁事不干，喊他不应，死人一样的。”

少良妈说：“他不应你进去拖他，你不是拿得住他吗？我还管你们俩的事哩。”说着话，少良妈在收钱的小屉子里翻出当天的营业款来，一五一十地点着。

彩霞冷冷地说：“放心，都在里头，没人亏你的钱。”

少良妈不理，终究是点完了，才把钱理理整齐，拿出上了锁的铁匣子，小心地把钱放进去，又仔细地锁上，把钥匙重拴在裤腰带上，这才说：“要没有事，你去张罗晚饭，这里我看着就是了。”

彩霞撇撇嘴：“我不知道有事没有事，我现在肚子疼，有个好歹的，你也担不起。”说完，彩霞一转身回房了。少聪还在电脑前玩着游戏，眼睛都不眨，彩霞冲着少聪直瞪眼：“别打了，我要睡觉，你出去转会儿去。”

少聪有些不耐烦：“别吵，正紧要关头。”

彩霞气都不打一处来：“你能干点正经事吗？成天就知道打游戏、喝酒，你还是个男人吗？”

少聪冷笑着说：“对啊，我就不是个男人，我养活不了你，你要去哪儿我也不拦着你，我就这样了。”

彩霞气得有些手足无措：“你看看你，丢个工作吧，有什么了不起，你打算一辈子不抬头做人了？”

少聪不搭腔，还是自顾自地打游戏。彩霞问：“你说话啊，别以为不理我，我就没办法，你可别把我逼急了。”

少聪还是不搭腔。彩霞冲过去，把电脑电源给拔了。少聪没反应，站起来拿起衣服就要走。彩霞拦在门口说：“你又去哪儿？”少聪说：“你不是叫我出去转转吗？”

彩霞堵着门说：“你又想去哪儿胡混去？不许去。”“这可奇怪了，你叫我出去，现在又不许我去，你让开啊。”彩霞说：“就不让。”少聪的蛮劲儿上来了，他一把把彩霞给搡到一边去，冲出了门。彩霞被搡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恨得直骂：“杜少聪，你个王八蛋，老娘瞎眼了，嫁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骂着骂着，彩霞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看，两腿之间慢慢地流出来一摊血，彩霞吓得大叫：“来人啊，来人啊。”

小巷中，救护车呼啸而来，少良爸妈手忙脚乱地帮忙把彩霞抬上车。

少良妈坐在救护车上，一边擦着彩霞额头上的汗，一边还骂着：“你们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啊，这一去医院，又是钱啊。”

彩霞疼得脸都变色了：“骂谁作死啊，你儿子是浑蛋，知道吧，是浑蛋。”少良妈说：“你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他犯浑，你惹他干什么？”彩霞恨恨地说：“对，都是我的事，我瞎眼了，嫁给他这个王八蛋。你叫他不用急，横竖我们娘俩儿也是个死了，不用他再来催命，停车啊，停车，去什么医院啊，我回家等死去，顺了他的心。”

少良妈拼死摁住彩霞：“还说不是作死呢，这时候了你还闹什么？你真想死啊。”

救护车呼啸着开进了医院急诊。彩霞被人从救护车上抬下来，进了急诊室，护士拉上了帘子。

少良妈浑身冷汗，手脚冰凉，哆哆嗦嗦地朝椅子上一坐。少良爸说：“老二死哪儿去了？老婆都进急诊了，这浑蛋还死在外头不回来。”

少良妈说：“给他打电话啊，你都急糊涂了。”少良爸浑身上下摸不出手机来。少良妈恨得嘿了一声：“怎么连手机都能忘了？你到外头公用电话去打。”少聪正在一家网吧里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打游戏，一个不小心，他又失了一局，少聪气得猛一拍桌子，旁边一个小伙子吓了一跳，再一看，自己的电脑黑屏了。那小伙子一下子跳起来：“他妈的，你干什么？老子就快过关了，叫你一拍拍死了。”

少聪斜眼看着他：“你自己水平臭，怪得着别人吗？”小伙子一甩椅子，满脸凶气地走过来：“不知道老子是谁吧，有种出来说话。”少聪借着酒劲儿也噌的一下蹦出来：“出来就出来，怕你啊？”两个人眼看就要打上，小李哥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兄弟，别吵啊，有事慢慢说。”

小伙子瞪着眼睛说：“你谁啊，别管闲事啊，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不然连你一起打。”

旁边有人拉拉那小伙子：“这是小李哥，赶紧走吧。”

小李哥淡然一笑：“小兄弟，给哥哥我一个面子，别在这儿闹事，咱们什么都好说。”

很显然，那小伙子知道小李哥的名号，他嘟囔了几句，拿了衣服走了。临走，还狠狠瞪了少聪一眼。

小李哥说：“都散了散了啊，没什么好看的。”说完，又拉着少聪到了后边的办公室。

少聪说：“李哥，你是这网吧的老板啊？”

小李哥嘿嘿一笑：“嗨，什么老板，给朋友帮帮忙呗。兄弟，你怎么在这儿啊？听说你现在不在城管那边干了，现在怎么样啊？”

少聪叹口气：“不说了，反正是工作没了，现在也没有什么事，这不，才到网吧来玩玩。”

小李哥摇摇头：“可惜了，你那工作是好饭碗。”“那不是我这种人能端的，唉，不说也罢了。小李哥，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做，您要是有什么好生意，关照关照兄弟我，哪怕叫我跟着你打打杂都行。”小李哥淡然笑着：“什么话，哪能叫你跟我打杂啊。我也没有什么生意，自己都养活不起呢。”“李哥，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你要看得起兄弟我，我就跟你干，要看不起，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小李哥若有所思地看着少聪说：“要是这个话么，兄弟你看得起我，那我也实打实地交你这个朋友了。我啊，现在还真有点小生意需要人帮忙。”

少聪很感兴趣地凑上去：“什么生意？我什么都能干。”

小李哥笑了笑：“没吃饭吧，走，咱哥俩儿找个地方喝着，慢慢再说。”少聪和小李哥在路边的大排档喝着酒，旁边卖唱的小姑娘声如洪钟。少聪的手机不停地响，但是少聪根本就没有听见。少良爸打了几遍电话都不见少聪听，他气得摔了电话，回了急诊室。少良妈迎过来说：“打通了没？叫他赶紧来。”

少良爸恨恨地说：“哪知道他又干什么去了，手机也不接。”护士从帘子后面出来，叫：“谁是杨彩霞的家属？”少良妈赶紧迎上去：“我是她婆婆，她咋样啊？”

护士说：“孕妇情况不好，要住院保胎，你们去办手续吧。”说完，甩了一张单子出来。

少良妈看着单子说：“要死啊，要1万块钱。”护士说：“这是预交费，不够再补吧。”少良爸说：“什么，还不够？”

少良妈扯着嗓子对刚推出来的杨彩霞嚷：“作的什么啊，你们两口子打一架，花这么多钱！”

旁边的病人和护士都忍不住咂嘴。彩霞默默地别过头去，流下了眼泪。

老两口身上没带那么多钱，没办法，少良爸又一次来到电话亭前。少聪和小李哥在大排档处谈得正欢。

小李哥甩给少聪一支烟。少聪受宠若惊地说：“硬中华，李哥，客气啊。”小李哥说：“抽抽看，这烟怎么样？”

少聪点着烟吸了一口：“这个烟是假的吧。”

小李哥笑着说：“兄弟，一看就是行家，不错，这烟是假的。”少聪有点不明白：“您能抽假烟吗？”

小李哥说：“自己抽当然不抽假的，这个扔了吧，我不过叫你尝尝。”小李哥甩出一条中华来，少聪拿过来仔细看：“这假的啊，跟真的一样，别说这烟口感绝对靠谱，只有我们这老抽烟的才能分辨得出来。”小李哥说：“我的生意就是这个。怎么样，有兴趣不？”少聪把烟放了回去，神色有点慌张：“这可不行啊，这犯法啊。”

小李哥笑了：“犯法是犯法，也不伤人害命的。这烟都是一样的烟丝呗，就是口感好差的问题，也吃不死人。换个包装卖，价钱上去好几倍。不用你去卖，我这里缺个押货的，你考虑考虑。说难听点，真碰上查，把货一扔就走了，谁能抓到你？”

少聪连连摆手：“这不行不行，我胆子小，没干过这个，我别连累你。”小李哥拍拍少聪的肩膀：“兄弟啊，我当你是自己人，才掏心掏肺地跟你说，有财大家一起发，放心，哥哥我不会叫你走黑道的。你自己合计合计，你一年替我走几次货，就什么都有了。”

少聪有点动心：“真能有这么多钱？”

小李哥神秘地笑笑：“你干上就知道了，这钱好赚得很。”少聪犹豫了很久，终于说：“我还真干不了这个，李哥，你这情我领，我敬你，我敬你。”

说着话，少聪的手机又响起来了，少聪慌乱地拿过手机说：“李哥，我接个电话啊。”

少良爸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个混账东西，你在哪儿呢，你老婆被你推得都住院了，你还死在外头不回来。”

少聪一个激灵，酒全醒了：“什么？彩霞摔着了？我马上来马上来。李哥，不好意思，我媳妇儿摔着了，进了医院，我得赶紧走。”

李哥意味深长地看着少聪说：“我可是拿你当兄弟啊，兄弟，好好想想再决定。”少聪一边走一边说：“我想想，我想想。”

2

少聪和少良爸妈对着缴费单发愁，少良妈说：“手里原来有点钱，搞这个店花了不少，现在就剩不到4000块了，这可怎么办呢？”

少良爸说：“叫他们自己交，有本事闯祸，没本事拿钱。”少聪痛苦地抓着头发：“队里多发给我一个月工资，还剩500块。”少良爸一瞪眼：“500你也好意思说，有点钱就糟蹋。只看见糟蹋，没看见挣钱回来。”

少良妈说：“别吵了，吵能吵出钱来啊。”少聪低声说：“要不，跟大哥借点？”

少良爸又瞪起了眼：“你大哥这辈子欠你的啊？要钱就跟他伸手，他自己没有老婆孩子啊？没出息的东西，自己想办法去。”

少良妈护着少聪：“你嚷什么？这就怪杨彩霞，好好的，作什么？搞出这么大事来。要不是看她肚子里怀的是我老杜家的后，我才不管她。”

彩霞在病房里听见，默默地看着天花板不出声，旁边的孕妇悄悄跟她说：“这是你婆婆啊，真厉害。”彩霞苦笑：“她厉害的时候，你还没看见呢。”孕妇问：“你娘家就没人？”彩霞摇摇头：“有人也不中用。”

少聪走进来，默默地坐在彩霞床边。彩霞说：“你还来干吗，看我们娘俩儿怎么死的？”

少聪搓搓手：“我也没想到这么严重。你也是，我那时候犯浑，你躲我远点不就行了。你知道我这脾气，我控制不住。”

彩霞哭道：“我就这么命苦，我希望你好，你看看你，一天到晚垂头丧气，正经事一样不干，我气啊，我能不气？”

少聪伸出大手，笨拙地给彩霞擦着眼泪：“我不好，是我不好，可我这心里也憋屈，我没处说去啊。”说着说着，少聪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彩霞心软了，哭着说：“聪子，你出息点吧，咱小门小户的，禁不住这么折腾啊。我不要你挣多少钱，咱踏实把日子过好，把孩子养大就行了。你别这样了，聪子，你明不明白啊？”

少聪把彩霞搂到怀里，拍着她的背：“我懂，我明白，你放心，我以后都好好的，我明天就去找工作，以后再不干这种混账事了。”少良妈想来想去，终于下定决心走到电话亭，打电话给少良。少良一接电话，少良妈就忍不住哭了：“良子啊，妈不是没有办法，不能给你打这电话。”

少良一听老娘哭了就六神无主：“妈，这怎么了，是不是聪子又犯浑了？”少良妈呜咽着说：“聪子他们两口子吵架，把杨彩霞给摔着了，现在躺在医院里保胎。”

少良一听就头大“：他们两个怎么回事啊？这刚回家没消停几天，又出这个事。”少良妈说：“你爸已经骂过他们了，可是……”

少良赶紧问：“住院要钱的吧，要多少？”少良妈说：“要先交1万块。”少良沉默了一会儿说：“妈，我这个月的工资刚发，我先拿出来给你，其他的钱你容我这两天再凑凑。”

少良妈又哭了：“孩子啊，妈知道你也难，不是没有办法，我真不想叫你拿这个钱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杨彩霞肚里的那个孩子没了不是？你可别怪妈偏心你弟弟。”

少良赶紧柔声劝：“妈，别说这话，我是老大，家里有事我该管的。这事你别急了，交给我来办吧。”

少良这几天一直发愁，有点神不守舍。李力明感觉少良有些不对劲儿，这天，他在公司里和少良聊了几句。

“怎么了？家里又有事？”

少良不语，李力明说：“这男人吧，不是为钱发愁，就是为女人发愁。你为哪样？”

少良愁眉苦脸地说：“咱们公司有没有可能预支薪水的？”

李力明做惊讶状：“你要是搞得定财务部的‘西毒’欧阳枫，就一切皆有可能。”少良摆摆手：“别出这馊点子。”财务部部长欧阳枫是众所周知的坏脾气，自从她走马上任，各个部门报销的单据基本上都被打回来过，连李力明这副总的面子她也不给。以前公司里的员工自己打个车、吃个饭，哪怕买点小东西，都能用公费充掉，自从她上任，这事就难了，搞得大家都怨声载道，于是她也就有了这“西毒”的名号。可是唯有对少良，欧阳枫还没有给过他难堪，因为少良从来不拿私账去报销。但李力明和沈大昌则坚定地认为欧阳枫这优质剩女对少良是有想法的。

少良嘴上坚决否认，但男人都有压制不住的虚荣心，少良也不例外。何况欧阳枫除了脾气坏点，人长得还是很漂亮，又格外会着装打扮，少良有时被自己那点男人的劣根性所驱动，难免想入非非。当然，他只是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不论男性还是女性，都是乐于幻想自己被优秀的异性欣赏和追求的。

自从买了新房后，少良就背了一屁股的债。现在和小湘的关系刚刚改善了一点儿，少良思来想去，实在不敢为了这万把块钱再把老婆惹恼了。想来想去，又想不出别的办法来。最后，少良只得跟大昌借钱周转。

大昌说：“咱俩一块儿买的房子，你两个人薪水供，我一个人薪水供，我不问你借钱，已经是对你好了。”

想跟李力明周转，李力明说：“牌来酒来，借钱不来。何况我的大嫂——你老婆的云姨你还不知道啊，你要想让她知道，你就朝我借。”少良一想，云姨是得罪不起的，只得作罢。

大昌给他出点子：“下个月我们两个部门有个联合培训，经费报告上面多打个几千，看不出来什么。你周转一下再补上，应该没有问题。”

少良犹豫着说：“这不好吧，再说，如果被查出来，大家都不好看。”

大昌说：“要不说你干不了销售呢？别人都是这么干的，只有你死抱着规矩不放。不对，还有一个人，欧阳枫，自从她上任以后，这事就没那么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