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家的大孙子回了家，可把少良爸妈给乐坏了。两个人天天忙得不亦乐乎，抱着孙子就不想放手。少聪说：“你功劳最大，以后你就是太上皇了。咱儿子要天上的月亮，我爸都能去摘。”彩霞喜滋滋地抱着儿子，“我可不当太上皇，只要你和你爸妈对我们娘俩儿好就行了。”

医院里挺安静的，少良和爸妈一起在手术室外等着，护士过来说：“谁是殷小湘的家属啊？”

少良赶紧站起来说：“我是她爱人，她情况怎么样？”少良妈也说：“我是她婆婆，我孙子没事吧？”

护士平静地说：“要剖腹产，你签个字吧。”少良仔细看了一遍手术须知，吓得不敢签字：“这么危险啊，你们得给我保证大人小孩都安全。”

“这个谁也不敢保证，手术都是有风险的。但是这次是我们主任亲自主刀，你就放心吧。赶紧签，别耽误事。”

少良妈过来说：“那我孙子肯定得保住，你要是保不住，这个字俺们不签。”“不签字手术就没法做，孕妇现在情况挺紧急的，你们还是赶紧签吧。”

少良犹豫不决：“你们医院怎么能不负责任呢？你们得保证大人孩子安全，我才签字。”

护士有些不耐烦了：“手术同意书都是这么写的，你们考虑一下，不过快点啊，时间拖长了对大人、孩子都有危险。”

小湘爸妈急匆匆地赶到了，小湘妈一把把手术同意书抓过来：“他不签我签，我是产妇的亲妈。”

护士赶紧说：“您不能签这字，必须是他签。”小湘妈把手术同意书朝少良手里一塞：“赶紧签！”小潇这时候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她问：“怎么了，离预产期还好几天呢，怎么这么快就生了？”小湘妈又急又气：“你愣着干什么？赶紧签啊，人命关天！”

少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您看看这上边写的，太危险了！”小潇一瞪眼：“手术同意书都这么写，你不签更危险！”

少良无奈，颤抖着手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少良妈故作镇定地说：“不怕，你在这旁边写上，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孩子。写上，是不惜一切代价！”

少良想都没想，就飞快地把这行字给写下来了。护士赶紧说：“不能这么写，我们医院没这规矩。”

少良妈虎着脸说：“你别欺负我老太太不懂，我看电视上人家就这样写，不惜一切代价。写上写上！”

小湘妈一听脸就黑了：“什么叫不惜一切代价？我告诉你护士，出了什么事，先保大人。”

少良妈说：“不行，孩子是条命啊！得保住我孙子啊！”小湘妈抓过同意书，把少良写的那行字给划掉了：“要写，也写不惜一切代价保大人！”

少良妈赶着要抢小湘妈的笔，被小潇的胳膊拦住了：“老太太，您老小心别磕着碰着！我可担待不起。”小潇力气大，少良妈又心急，两下一碰，少良妈蹬蹬蹬蹬朝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还好少良爸在后面眼疾手快给扶住了。

少良爸青筋直冒地骂少良：“不孝的东西，看着别人打你妈，你连屁都不会放一个啊！”

少良脸色铁青地瞪了一眼小潇，小潇有点心虚地说：“你瞪我干什么？她不来抢笔，能碰着吗？有你们这样的吗？我妹妹躺在手术台上，生死都不知道，你和你妈还在这儿盘算要她的命？那是你老婆，杜少良，做人得有良心，没有良心天打雷劈！”

少良把拳头握了又握，终于放下，嗡声说了一句：“我妈不是这个意思！”

小湘妈看都不看他一眼，把同意书朝护士手里一塞：“赶紧做手术，记住，一定要保住大人！”

护士倒挺善解人意：“这个您放心，剖腹产也不是大手术，还是我们主任亲自主刀，一般情况下大人孩子都不会有危险的。”

话音没落，手术室又走出一个护士来：“16床家属在不在？”旁边16床的家属应声道：“在呢，在呢！”

护士高声说：“产妇难产，要手术，你签个字！”

16床的家属抓过笔来就签了，前后不到一分钟。护士转眼看了看少良，就进了手术室。少良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小湘妈追问少良：“这好好的怎么就摔着了呢？你也太不小心了。”“意外，这是意外。”少良赶紧解释。

少良妈凑过来说：“亲家母啊，谁想到她半夜怎么起来去客厅了呢？”少良爸在旁边板着脸不说话。

小湘妈生气地说：“你们就不该把活鸡放在厨房里，你不知道她怕这个啊？上次已经搞过一次了，还不吸取教训？”

少良爸看见小湘妈气势汹汹的样子，不高兴了：“老子好心好意带来给你女儿吃的，倒成罪过了。”

小湘妈马上反驳：“你骂谁呢？你把我女儿我外孙女害成这样，你还有理了？小湘真要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少良爸眉毛一挑，就要发火，少良妈赶紧拦在中间说：“他爸不是这个意思，他不是骂人。”

小湘爸也拉着小湘妈悄悄地说：“算了，别跟他们家一般见识。”少良一筹莫展地盯着手术室的门。过了很久，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个护士走了出来，大声说：“殷小湘家属！”少良赶紧冲过去，少良爸妈和小湘爸妈也顾不上斗嘴了，都冲到了手术室门前。

护士说：“生了个女孩，8斤半，大人孩子都平安，放心吧。”小湘爸妈眼里泛着泪光：“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少良爸抓着护士的手就问：“你搞错了吧，我家儿媳妇怀的明明是个男娃。”护士奇怪地看着他：“这还能错吗？是个女孩。”

少良爸跟少良嘟囔：“你说看b超是个男娃，怎么就变成女孩了呢？”少良赶紧说：“男孩女孩都一样，大小平安就好了。”

少良爸说：“那可不一样，你们又不能生两个。唉，怎么会是个女娃呢？”

小潇听不下去了：“您什么意思啊？我妹妹这才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回来，刚才算计要她的命，现在就嫌弃她生女孩？”

少良赶紧说：“我爸妈不是这个意思。”

少良爸冲着小潇说：“你这算个啥？刚才你就跟长辈动手，现在说话这么没有规矩，你们家没有大人教你做人？”

小潇不乐意了：“您充什么大辈啊，你就再大辈，也得有点人性。谁不会做人？会做人的保孙子不保儿媳妇？就你们家人是人？”

少良爸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你、你、你……”

少良妈说：“算了算了，生都生了，女孩就女孩吧，也是俺杜家的孙女，我们不嫌。”

小潇笑着说：“轮得着你们家嫌弃吗？我们宝贝还来不及呢。”小湘爸说：“少说两句，小湘出来了。”

护士推着小湘出来，少良走过去，紧紧攥着小湘的手，小湘虚弱地笑着说：“我好着呢，你哭什么？”少良这才发现他的眼泪已经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少良擦擦泪，有点不好意思：“我担心你，医生说……”

小湘妈打断少良说：“她刚生了孩子，不能多说话。别说了，赶紧进病房去。”少良妈在病房里忙进忙出，小湘安静地躺在床上给孩子喂奶。少良爱怜地看着老婆、女儿说：“手术的时候，我真担心你。”

小湘疼爱地看着女儿：“这不是都好了吗？看咱们女儿多壮实，8斤半呢。”少良低着头，说：“那鸡，我爸妈他们也是无心的。”

小湘笑着说：“看在咱们女儿的分儿上，不怪他们。”听着这话，看着少良妈忙进忙出的身影，少良的脸色有点不太好，但他还是忍住了。

少良妈过来说：“你别在这病房里待着，你啊，该上班就上班去，这里有我呢，还有小湘她妈，用不着你。”

少良站起来说：“我请假了，你们也累，晚上我来陪夜。”少良妈赶紧说：“不能，陪夜你哪儿会啊，我来陪夜。”

小湘说：“妈，你忙一天了，你回家去休息吧，有少良在这儿就行了。”“小湘啊，你不懂，这男人是不能进血房的，他白天都不该来，别说晚上了。

你看，我就不叫他爸来，你也别叫你爸爸来。男人进血房，是要倒霉的。”少良妈倒了一杯水给少良。

少良赶紧说：“妈，那是封建迷信，人家外国人生孩子，男人还进产房呢。”少良妈说：“外国人什么都不懂。叫你进产房，吓也吓死你了。你晚上还是别来，我陪着。小湘啊，你放心，有妈在这儿呢。”小湘看着少良，没说话。

少良爸在医院的走廊上愁眉苦脸地抽烟，护士过来说：“这里不许抽烟，赶紧掐了。”

少良爸挺不情愿地掐了，少良妈端了盆子过来坐下，捶捶腰说：“你要是累了，你先走，病房里你也不方便。”

少良爸说：“怎么就成了女孩了呢？你说不能是抱错了吧？我问了，同一个手术室里有两个大肚子，那家生的是儿子，不会是把咱的孙子抱错了吧？”少良妈说：“别瞎琢磨，我仔细看过那孩子了，跟咱少良小时候一个样，错不了。

她耳朵后面有个小窝窝，是你们老杜家的记号。”“怎么就生个女娃呢？唉！白高兴一场，叫我怎么跟他奶交代？”少良妈一听这个就有点不高兴：“你妈就是老封建，女娃也有女娃的好，咱少兰也是女娃，还上大学了呢。生都生了，还说这话干啥？小心她家人听见，又不消停了。”

“现在只让生一个，当然是孙子好。老大媳妇儿是国家人，不能再生了。良子这么好的条件，没有一个儿子，我这心里总是不得劲儿。”少良爸心里总觉得堵得慌。

少良妈赶紧安慰老头子：“老二家怀的是孙子。”“你不懂我的意思，我是说，良子条件好，他有儿子就能好好培养，咱孙子就能有大出息。你说聪子他们两口子，生个儿子又能怎么样？养得活就不错了，还能让他好好读书吗？你不见城里现在孩子多金贵，养个孩子多费钱啊。聪子没有这个条件。”少良爸垂头丧气。

“那也没办法啊，各人有各人的命。我告诉你，就是孙女，那也是老杜家的孙女，你可不能不带，叫良子寒心。少良是孝顺孩子，咱们全家都指望他，你不能为他生个女娃，就叫儿子寒心，你记住了啊。”少良妈虽说也希望少良有个儿子，不过对这孙女也疼爱有加。

少良爸叹了一口气，说：“我有数，我这是跟你嘀咕。唉，良子媳妇儿这肚子真是不争气，我可怎么跟他奶交代啊！”

少良妈不耐烦了：“怎么又来了？”到了晚上，少良妈把少良连推带搡地赶走了，少良还不乐意走：“妈，你年纪大了，你熬不住的。”“谁说的，我这岁数了，晚上有点动静我就醒了，照顾她方便着呢。”少良妈不想儿子太辛苦，少良只得无奈地走了。半夜里，小湘翻了个身，少良妈立刻就醒了：“小湘啊，你要什么？”“没事，妈，我就翻个身。”小湘答应道。少良妈又躺下了。小湘刚刚要睡着，少良妈把她摇醒了：“小湘啊，孩子要吃了。”小湘赶紧起来抱过孩子喂奶。喂完了躺下，少良妈在床边上摇着孩子，困得直点头。小湘心里有些感动。

第二天，少良来的时候，小湘悄悄对少良说：“今天晚上你来陪吧。”

少良有点紧张：“怎么了？我妈要哪儿说得不对，你多担待啊。”小湘有点莫名其妙地说：“我没说你妈不好啊，我是看她晚上太辛苦了。这孩子一个晚上要吃好几次奶，你妈一夜都没怎么合眼，我怕她身体熬不住。”少良愣了愣：“我以为……”

小湘有点恨恨的：“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讲理啊？”

少良赶紧说：“不是不是，你当然讲理了，你特别讲理。今天晚上我陪你，就这么说定了。”

小湘笑着说：“那你可顶住了，你妈不乐意，也得叫她回家休息休息。”少良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提前生了，这月嫂还得过一个礼拜才能来，这个礼拜你还多辛苦点啊。”“没问题，我爸妈都在这儿，我也请假了，你放心地养着吧。要我说，那月嫂要不要都无所谓。”看看小湘脸色不对，少良赶紧又说，“你要请那就请。”

2

少良家里，少良妈拿着一大包衣服进了门，少良爸在厨房里忙活着，看到少良妈回来了，就问：“你怎么跑回来了？”

“良子非要在医院守着。”

少良爸有些不高兴：“大男人在医院守什么夜！”

少良妈一边捶腿一边说：“我说了，他不听，算了，他们城里也不讲究这些。”“我把那骨头汤煨上了，明天一早给她下点面条带过去。”

少良妈笑着说：“难为你了，平常连个厨房门都不进。”

少良爸有点小得意：“你忘了，我刚进厂的时候帮过厨，我是不做饭，真要做啊，你也没有我做得好。”

“那是，我做的饭吧，这三个孩子都不大爱吃，逢年过节你下个厨房，他们都说好吃。”

少良爸叹口气：“可惜了，不是个孙子，要是个孙子，以后我可劲儿做好吃地给他吃。”

少良妈笑着说：“你现在不也做着呢吗？咱那孙女可壮实了，能吃，一天吃好多遍奶。”

少良爸说：“鲫鱼汤下奶，明天叫聪子去搞几条野生鲫鱼去。他那小学的同学张小义，现在干的就是卖鱼的买卖。”

少聪家里，彩霞在点算着小店里的货物，少聪听着彩霞的指挥，帮忙码货。彩霞说：“咱店的生意不大好，货进的价钱都太高了。”

少聪一边忙活一边说：“反正又不指望挣多少钱，能赚点吃饭的钱就得。”“那可不行，咱家现在就指望这小店了。”

少聪撇嘴：“这店一个月也挣不了我一天的钱。”

彩霞戳戳少聪的额头：“知道你会挣钱了，但是你也不是每天都有这钱挣啊，给朋友帮忙总不是长远的办法。还有啊，你那钱来路可别不正啊。”

少聪有点心虚地掩饰：“想那么多呢，你放心好了。”

彩霞自顾自地朝下说：“我想啊，咱家这店位置还是很好的，现在城里来咱县旅游的人多了，咱们要是也进点旅游纪念品什么的卖卖就好了，光卖这些日用杂货不挣钱。”

“你啊，先把孩子生了，再琢磨这些。说来说去，这店是爸妈的，咱们两个将来还是得想法子找工作去。”

彩霞瞪眼：“你爸妈的不就是你的啊，自己家里的店，不上心怎么成？”少聪举手投降：“好好，那你就上心，我管不了这么多。小李哥找我有点事，挣钱的好事，我要帮他押趟货到外省去，得去个几天。你一个人在家，可得小心点。别爬上爬下的，我爸妈在我嫂子那儿带孩子，一时半会儿可顾不上咱们。”

彩霞生气地说：“只要你不犯浑，我能有什么事？哪次不是你搞出来的？我没事还给自己找麻烦啊。”

少聪很无奈地点头：“你啊，就是嘴厉害。这货我都码好了，我走了啊，我得先去搞几条鲫鱼给我嫂子送去，完了我就不回来了，直接从市里跟车走了。”

彩霞叮嘱道：“你记得每天给我打电话就行了，还有，出门别使性子跟人打架，别喝酒，少抽烟，都记住了吧？晚上不许出去乱晃。”

少聪都已经出门了：“这还没老呢，这么唆啊。你放心，我每天都跟你报到。”彩霞笑着说：“这还差不多。”少聪一出门就到同学张小义的水库去了，少聪拿着几条大鲫鱼，问：“这不是水库里的吧？”张小义说：“开玩笑，你看看这鱼鳞，能是水库里的吗？这是我从那外湖里钓的鱼，别人要我还不给呢。”

少聪要给钱，张小义说：“扯什么，自己兄弟还给钱，见外了！”少聪扔了包好烟给张小义：“你现在是真好了，承包水库特别赚钱吧？”张小义点了根烟说：“你都抽这烟了，这烟好。你比我强，比我活络。这个养鱼就是个体力活，太辛苦，还挣不着钱。”

少聪有点得意：“我也就帮朋友干点小买卖。”“我听他们说了，你原来还在城里当城管呢。城管多牛啊，你怎么不干了呢？”“城管吧，是挺好，制服一穿，风光。可是呢，一个月就那么点钱，想想，我就不干了，还是做生意来得快。”

张小义哧哧地笑着：“要不说能人就是不一样呢，这大学生都不好找工作，你可好，有个政府的饭碗还不要，自己做生意，行，聪子，一看你就是有大出息的。”

少聪很惬意地听着这话，嘴里还谦虚着：“别瞎扯，小买卖，你那烟揣起来干吗啊？”

张小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烟太好了，舍不得。”少聪笑着又扔了一盒给他：“值什么？想抽了，回头我给你一条。”张小义接了烟乐着说：“等你媳妇儿生了，我再给你弄几条好鱼去。”

少良开车把小湘和孩子接了回来，小湘爸妈跟着梁文年的车一起也来了。少良爸妈在家里忙着一桌的菜。

小湘妈抱着孩子在客厅里转悠：“你们这儿还是太小了，要不叫小湘和孩子住回家去？”

少良一边擦着桌子一边说：“不用这么麻烦，妈，你放心，我能把小湘和孩子照顾好。”

云姨正在厨房里帮忙，听到说这个，她探出头来说：“回头月嫂来了没地方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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