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良说：“她那是为公司利益着想，再说，你们总是充公账，占公司的便宜，那也是不对的。”

大昌不乐意了：“这个怎么能说是占公司便宜呢？我只是叫你周转一下，又没有叫你贪污公款。”

少良想想，多借点活动经费出来，报账的时候再还回去，好像也不算违法乱纪。经费报告递到李力明那里，李力明睁一眼闭一眼地签了字，又嘱咐道：“出事别把我给出卖了啊，欧阳枫我可惹不起。”

这报告就递到了欧阳枫的手里，过了一会儿，欧阳枫亲自拿着报告来找少良：“你这报告不对，这几项开支都是没有必要的。还有，我们公司的讲课费一直都是有标准的。”

少良硬着头皮说：“请的专家不一样，当然标准不一样。我们也只是放个量，未必一定用这么多，多余的还退回来。”

欧阳枫说：“经费核算该多少就是多少，公司没有放量这个规矩。我看过了，你们这个活动多报出来1万块钱左右，你仔细核算好了，再拿给我吧。”说完，把文件夹朝少良手上一塞，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办法行不通，少良愁得连饭都吃不下了。他也确实不敢吃饭了，因为他饭卡里的钱快花完了，当月的工资还掉贷款后，其他的都拿给他妈了，少良身上现在只有20块钱。

快下班的时候，少良一个人在走廊里抽着烟，不时长吁短叹，大昌刚好经过，停下来说：“你怎么了，下班了还在这里叹气？”少良就把自己的窘状告诉了大昌，这少良话还没有说完，大昌就急了：“什么？你身上只有20块钱？你老婆真的要好好反省一下。”少良说：“关我老婆什么事啊。我是真愁啊，我们家这窟窿怎么堵，我弟弟那媳妇儿还躺在医院等钱保胎呢。唉！”

欧阳枫正好经过，无意中听到了这个话。少良看见欧阳枫，有点尴尬，勉勉强强打了个招呼。欧阳枫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大昌，走了。大昌被她这一眼看得浑身哆嗦了一下：“她为什么那么看着我呢？你说，为什么呢？我有得罪过她吗？是不是上个月我拿了张打车的票充公费她看出来了？”少良拍了拍大昌的肩膀：“放松点，人家又不是真的‘西毒’。”大昌说：“她的眼神很‘西毒’。”

没过两天，财务部的小姑娘跑到销售部，对小周说：“你们销售部上个季度的业绩奖核算好了，你们赶紧制表去领绩效。”

小周摸不着头脑：“业绩奖不是半年才给结一次吗？这还差三个月呢。”小姑娘说：“那现在有钱领，你们是要呢，还是不要呢？”小周很麻利地说：

“要！”马上就制表给少良签字。少良当天领到了两个季度的业绩奖，这可真是解了少良的燃眉之急。连李力明看少良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有你的啊，少良，欧阳枫摆明了是在帮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以身相许呢？”少良手下的几个兄弟们也提前拿到了钱，他们一致同意这个建议。

少良说：“你们几个啊，为这点钱能把我卖了，真是人心不古啊。”

老林说：“其实呢，我们都是很想卖身的，但是，只有你既有资本又有姿色。为了兄弟们的福利，你就委屈一下。”

大昌笑呵呵地说：“你要是把欧阳枫拿下，大家的日子就好过了。你就牺牲小我，成全大爱吧。”

少良被他们笑得在办公室里坐不住，借故跑去楼下的小餐厅喝茶。可巧欧阳枫也下来买下午茶，欧阳枫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她在柜台前点了一杯清咖和一份三明治，少良凑过去说：“我请。”欧阳枫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很不领情地说：“不用。”甩下零钱就走了。

大昌学着少良的口气说：“我请。”老周很凑趣地扮欧阳枫：“不用！”吧台的小伙计捂着嘴乐了半天。

李力明提醒少良：“你拿这钱，最好跟你老婆打个招呼，不然你家里又该不消停了。”

少良捶了李力明一下：“我就知道你这嘴是最靠不住的，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那么怕云姨呢？”

李力明一脸虔诚：“长嫂如母，我这是尊重她。再说了，我小时候不好好读书，我嫂子没少打我，我有心理阴影。你得有数啊，要是嫂子问我，我肯定扛不住都招了。”

少良低着头说：“我先跟小湘备案去。”晚上回到家，少良又主动干上家务了。小湘下班回来，看见家里的地板都是锃亮锃亮的，就知道少良又有事了。小湘笑眯眯地看着少良，少良手里忙着干活，一直躲避着小湘的目光。小湘就这么一直跟着少良盯来盯去，少良终于绷不住了，说：“老婆，别这么看着我，你看得我心里发慌。”

小湘依旧笑呵呵的：“我看你心里有底得很。说吧，什么事？”少良眼珠转了好几圈才说：“跟你报告，今天拿了业绩奖了，5000块。”小湘高兴得眉飞色舞：“这是好事啊，不对，你拿了钱回来，为什么还这样一脸苦相？你肯定还有下文。”

少良准备坦白：“老婆，你真聪明，有个事吧，我想跟你商量商量。”小湘极力按捺住升腾的火气：“你家又有事要用钱是不是？这次是你妹妹生活费不够啊，还是你弟弟又干吗了呢？”

小湘这态度让少良有点下不了台“：你别这么说，说得我们家好像老有事似的。”小湘说：“你们家难道事情还少了啊？这次又是什么事啊？”

少良说：“彩霞摔了，挺严重的，现在在医院保胎，可是医药费不够。你看，我们能不能帮他们一把？”

小湘立刻关心地问：“怎么就摔着了啊，严重吗？你怎么不早说呢？”少良有点摸不清楚状况：“这也是才知道的，你看？”

小湘说：“要多少医药费？你这5000够不够呢？要不够，我再给你凑点。”少良有些心虚：“你要是不乐意，那咱就少给点？”

小湘眼睛一瞪：“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这事得帮。”少良忍不住扔下手里的抹布，抱住小湘狠狠亲了一口：“老婆，你太好了，我太感激你了。”

小湘推开他：“去去去，我本来就挺好的，是你这人心里不阳光。”

少良连连点头：“对，对，我心里不阳光，你说啥就是啥。这个医药费得先交1万，从我这个月的工资里再拿出5000来，凑1万，我就送过去了。”

小湘皱眉：“那你还让我送去啊？”

少良怯懦地说：“那房贷，你看你能先给垫点吗？”小湘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这个月房贷我去还上。”

彩霞的医药费有了着落，少良妈原打算来伺候小湘的月子可就黄了。彩霞摔得很严重，医生严禁她下床活动，现在她的身边一刻离不得人，少良妈只好在医院里照顾彩霞。少良爸是一看见少聪就要骂人，少聪自己也很烦恼。自从知道大哥又给自己贴了1万块钱，少聪的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少聪很想马上赚到钱，他想起了小李哥说过的话：“那钱好挣，一年跑个几趟，什么都有了。”少聪想，拼上几次，好歹挣点钱出来，把大哥的债还了，自己攒点本做小生意，这也算是一条出路。一想到能挣钱，少聪什么都忘记了，他满怀信心地去找小李哥。

3

这天，小湘妈去百货公司，碰上了以前单位的老同事。两个人聊起来，小湘妈说：“这退休以后就没见过你了。”

老同事也是一脸的笑：“我忙着呢，前两年忙着带孙子，这两年又忙着给女儿打杂。”

小湘妈也感叹：“我们这些人，原来也是职业妇女的，一退休了，只能躲在家里带孩子了。”

“带孩子也是一门学问，也能挣大钱。”老同事说话间有些得意扬扬的意思，“我女儿现在开了间公司，专门雇那些月嫂。”

小湘妈说：“家政公司啊，现在这个市场好，你这女儿真能干。”其实，她心里可着实有点瞧不起人家。老同事看出来了，笑道：“可不是家政，而是月嫂，她别的生意不做，专门做月嫂生意的。你知道现在人都娇气了，又都只生一个孩子，月嫂的生意好着呢。没有预约，根本找不到现成的。”

小湘妈马上来了兴趣：“有没有好的，给我介绍一个。”老同事得意地说：“那没有问题，是小沫生孩子了？”“小湘，我们家老二。”

老同事有点惊异：“哟，小湘30多岁了吧，怎么才生啊？”

“他们年轻人忙事业，不想早生孩子。30多岁生，月子里不能亏着，不像20多岁的小姑娘了。”

老同事说：“可不是吗？这叫高龄产妇，护理可得讲究。行，小湘这孩子打小就讨人喜欢，这事包在我身上，保证给你找个最好的月嫂。”

小湘妈说：“那我可就拜托你了。我自己找了大半个月了，一个合适的也没有呢。”

没过几天，小湘妈就拉着小湘和小潇站在月嫂培训中心的教室外看着。老同事一边陪她们参观，一边说：“讲课的那个，是我们中心最好的月嫂。她啊，得提前半年预约，我跟她说了一下，正好你生的时候她约的那家临时不在这儿生了，你看多巧。”

小湘妈喜笑颜开：“真巧啊，咱们小湘真有福气。”

老同事点点头：“我跟她说好了，等下课了，你们双方见面谈谈。”

小湘妈说：“她的工钱一个月得多少？”老同事说：“我们中心是统一收费，按星级定的标准。她是五星级的，贵点，一个月4800。”

小湘倒吸一口气：“比我工资都高。”老同事说：“你用了，你就知道值了。再有，月嫂顶多照顾你三个月，下面的日子就换保姆啦。”

正说着话，铃声响了，教室里的学员们都下课了。金牌月嫂路阿姨走了出来，老同事叫住她：“路阿姨，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那老同事，你们聊聊吧。”

路阿姨衣着时尚，她大方得体地伸出手来说：“你好，谢谢您信任我。”小湘妈说：“我们家小湘从小身子弱，10岁以前啊，她总是生病，就是现在，三姐妹里，也是她身体最不好，怀孩子以前瘦得不成样子，吃什么也都长不胖。”路阿姨笑着说：“这是气血不足的毛病，月子要是坐不好，以后年纪大了就受罪了。可是月子里要是适当地调养，能把以前的毛病都给治好。”小湘妈认真地说：“我听老中医也都是这么说的。你这么一说，我可就放心了，你好好给小湘调理调理。”

路阿姨说：“我虽然是月嫂，但我父亲是老中医，我从小就跟他学。您放心，我到时候一定把小湘和宝宝给带得好好的。”

小湘妈终于放下了一颗心：“那我可就真放心了，小湘真是运气好，能碰上您这么好的阿姨。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路阿姨连连点头：“好，好，就这么定了。”

少聪这几天一直忙忙碌碌的，那天去找了小李哥后，他就开始跟着小李哥干了。这天，小李哥的店里黑灯瞎火的，少聪紧张地问：“李哥，这真不会有事儿吧？”

小李哥很轻松地拍拍少聪的肩膀：“放心，有危险的事情李哥能叫你干吗？”旁边的小林子说：“老弟，没事，就是押个货，能有什么事？跟着我就行了。”小李哥说：“你跟着林子，只管看着货就得，别的不用你管。”少聪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他低声应了一声，忐忑地跟着林子出了门。

医院里人来人往，少良妈在彩霞的床前唠叨着：“这一天的费用就不少了，真是不争气，还怀着个丫头，这么个折腾法。”

彩霞默不做声地坐着。医生护士进来查房，医生问彩霞：“今天怎么样？”彩霞说：“就是觉得头晕，浑身没劲，吃不下东西。”

“吃不下东西可不行，你现在营养跟不上，孩子会受罪。胎儿比正常的小，你需要补充营养。”医生嘱咐道。

彩霞面露难色：“确实是吃不下去，只能吃点白粥。”“血色素这么低，你这样不行的。这样，给她加氨基酸、vc，安宝继续挂，还要卧床。”

少良妈问：“又加药了，这药贵吗？”医生说：“这是营养素，你儿媳妇现在情况不大好，这个药要是不挂，就会有危险，胎儿发育不好。”

少良妈结结巴巴地说：“这个胎儿是个女娃吧？”医生怀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少良妈一眼，没说话。

少良妈又说：“医生啊，我们是自己掏钱看病，这个营养的药啊，能不挂就不挂了吧，营养不就是多吃饭吗？”

医生不耐烦地说：“这和吃饭是两码事，你儿媳妇现在的情况靠吃是不行的，营养跟不上，孩子就保不住了。”

少良妈见医生有点恼，就不说话了。医生给彩霞检查着，少良妈又问：“医生，她什么时候能出院呢？”

医生说：“她这样还想出院？最少也得保一个月的胎，还不一定保得住呢。”医生终于走了，少良妈埋怨彩霞：“小姐身子丫鬟命，老大家的倒是千金小姐，她怀着孩子也没见有你这么多毛病。”

彩霞冷笑道：“是我想这样的吗？你不说你自己儿子下手没轻重呢。”少良妈还是埋怨彩霞：“都不是省油的灯。就长一张厉害嘴，有本事你别叫我在这儿伺候你。”

彩霞不说话了，少良妈拿勺子一点点喂给她吃：“真是要命啊，连枕头都不能枕，这么个保胎法，我这把老骨头早晚葬送在你们两个的手上。”

少良爸进来，看见少良妈一口一口喂彩霞吃饭，皱着眉头问：“什么时候能出院，你没有问问医生？”

“医生说最好在这儿住一个月，还不一定保得住这孩子。”少良妈的语气有些恼，少良爸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少良爸使了个眼神，把少良妈叫了出来，在医院的走廊上商量。少良爸说：“保一个月，要是保不住，这钱花得可冤枉。”

少良妈说：“唉，良子拿这点钱来也不容易，跟他媳妇儿还不定怎么个吵法呢，他还要供房子。这两个活祖宗，放着好日子不过，闹得全家都跟着他们受罪！”

少良爸显然还在自己的思路上：“我看啊，这个胎要真是女娃，就不保了，流掉算了。”

少良妈显出惊讶的神色：“这话可不能乱说，孩子都快五个多月了，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少良爸说：“要到时候保不住，不还是一样受罪。还有，就是保住了，我看也不知道将来会有问题没有。他们两个都没有正式工作，要再摊上个有病的孩子，这日子可就更没法过了。”

少良妈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说得也在理，可这怎么跟聪子开口呢？”少聪正坐在副驾驶座上：“林哥，这是去哪儿拉货啊？”正在开车的林子说：“去邻省接货。你就别多问了，到了不就知道了。”货车驶入了一个废车场。少聪神情紧张，小林说：“放松点，没事的。”

停车场一角已经停了一辆货车，小林一打方向盘，把小货车的尾部和货车对接，货车上下来两个人，他们一言不发，直接掀开蓬布，跳上车就开始搬货。少聪看到货箱上写的是酸奶糖。小林一边搬一边叫少聪：“别愣着了，快点帮忙搬，这儿不能久停。”少聪哦了一声，动手搬货。没几分钟，货在车上码好了。对方说：“48箱，齐了。”小林说：“齐了。”跳上车，一溜烟地就开出了停车场。

少聪和小林的车从高速路上下来，驶入了偏僻的一条小路上。小林一边开车一边看着路边上的标志，看到一块广告牌的时候，小林把车一拐，拐进了路边的一个小树林里停了下来，他对少聪说：“赶紧，把货搬下来。”

少聪摸不着头脑：“把货卸这儿？”小林说：“就卸这儿。”

少聪和小林一起把48箱货全部卸下来。小林跳上车：“别愣了，咱回了。”少聪惊讶地说：“这货就撂这儿？不管了？”小林说：“就撂这儿，赶紧地，走了。”

少聪也跳上了车，小林左右看看，朝另一个方向开去，过了一会儿，找了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车刚走，后面就拐出来一辆驾校的教练车，教练车开进了少聪他们刚才卸货的树林，不一会儿工夫，车也开走了。小林点了根烟：“行了，妥了，咱们回了。”

少聪结结巴巴地说：“这就办完了？”小林说：“完了，简单吧。”少聪一脸茫然的表情。

回来和小李哥交差后，小李哥从抽屉里拿出两个信封，很豪爽地扔给小林和少聪。少聪一捏信封，挺厚的一沓，少聪有点不敢相信地说：“李哥，就跑这一趟，这么多？”

小李哥说：“这不算什么，你好好干，以后挣钱的机会多着呢。”小林拍拍少聪的肩膀：“怎么样，看你今天怕成那样，这事不难吧？”少聪不好意思地抓抓头：“以后都听李哥的。谢谢了啊，李哥。”正说着，少聪的手机响了，少聪接起电话，少良爸在电话那头极度不满地嚷着：

“你个浑小子，一天你不开手机，跑哪儿去了？”

少聪大声说道：“我马上就来医院。”小李哥摆摆手：“家里有事啊，那赶紧去。”少聪点着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