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良妈说：“不用你管，我和你爸也存了点钱，够用了。你现在还房贷，你也紧。那店卖点百货，店面是咱自己家的，不用多少钱。”

少良想了想，走到卧室里，拿了个信封出来：“这是我半年的车贴，您拿着吧。”少良妈说：“不用，真不用，妈有钱。”

少良把钱塞在母亲的手里：“回去总要添置点东西。聪子又没工作，彩霞又快生了，都要用钱，拿着吧。”

少良妈抹了把眼泪，少良爸闷声闷气地说了声：“明天我们就回了。”少良叹口气，没再说话。

8

小湘听说了这个消息，高兴地给她妈打电话：“妈，他们全家都撤回县城去了。”小湘妈诧异：“怎么说走就走了？”小湘这边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啊，他爸妈就叫少良跟我打了个招呼，今天已经走了。”晚上，小湘妈家又热闹极了，三姐妹又聚在一起，研究这个事情。小潇说：“他们家这算唱的哪一出呢？”

小湘妈说：“要说他们回去呢，也是好事，至少你省心了，清净了。”小潇反驳说：“你不能这么简单地看问题，他妈当初说到市里来是为什么？

为的是照顾小湘坐月子啊。”

云姨也说：“对啊，说得好好的，伺候小湘坐月子。这下啥也不说，回去了，这算什么？”

小潇说：“这肯定是不乐意照顾小湘了，要把小湘甩给你们啊。”

小湘妈说：“本来我们也没想她照顾，但是这个做法就有点不厚道。婆婆照顾儿媳妇生孩子，哪家都是这个理。”

云姨说：“我看啊，还是偏心小儿子，他弟弟那媳妇儿也是要生了，咱小湘怀的又是个女儿，搞不好他们知道了，所以不管了，专心去伺候二儿媳妇去了。”小湘妈说：“这个事也没提过，小湘不会这么傻，把这个都先说给她婆婆听吧。”

小潇很担忧地说：“这可不好说，你这二小姐说好听点叫厚道人，说不好听点就是缺根筋。”

说着话小湘就回来了，几个人立刻围了上去。小湘一看这状况，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潇说：“说说他们家什么情况。”

小湘一脸诧异：“都回县城去了，今天走的，还不叫杜少良跟我先说，说是怕我多心。”

小潇看了大家一眼，说：“看，怎么样，我猜对了吧？就是不想伺候你月子，拔脚走了。”

小湘摇摇头说：“我觉得不是，应该是少良他弟弟的事影响的。他弟弟工作丢了，这你们都知道。”

云姨说：“工作丢了再找啊，这杜少良也没来和你叽咕，这就不是他们家的风格，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小湘妈说：“你们也别太疑神疑鬼，我看啊，不管他是什么原因走了，都是好事，咱们小湘也不指望他们照顾了。这样好，你们可以搬回自己家去了。”

小湘嘟着嘴说：“妈，你这就赶我走了啊，我在家住得好好的呢。”“这孩子，这怎么是我赶你们呢？你那房子离单位近。再说，你在家住得好好的，人家杜少良可是别扭着呢。”

小潇也说：“是啊，你看他在饭桌上吃饭的那样子，好像谁亏待他似的。他怎么就不像我们家梁文年那么自在呢？”

小湘笑着说：“难得，你也表扬我姐夫一次。”小潇笑着拍了一下小湘：“我这是表扬他吗？”

小湘说：“杜少良在咱们家进进出出少，他这人死板，没有姐夫灵活。”小湘妈说：“我看啊，他就是和咱们家见着外，不是一块肉贴不到一块儿去。

这点上，梁文年是比杜少良强，人家有个女婿的样子。你看家里的脏活累活，哪不是梁文年干的，杜少良每次来，都当自己是客人呢。”

小湘吃着苹果不说话。

晚上，小湘和少良商量：“要不咱们搬回家去住吧。”少良凑了过来说：“怎么，你爸妈不高兴我们住在这里吗？”

“那当然不是，我是想，那边离我单位近一点，再说，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啊。”少良说：“我是想搬回去，可我没敢提，怕你爸妈有想法。”小湘戳了一下少良的额头说：“就你小心眼，我爸妈是不讲理的人吗？那咱们说好了，就搬回去住。”

少良亲亲小湘说：“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才要搬回去的，这一回去，少了好多人照顾你，你该受委屈了。”

小湘笑笑：“有你呢，除非你不想照顾我。”

少良说：“那必须的，我自己的老婆儿子我不照顾，谁照顾啊？回去了，你就是太后娘娘，什么都不用干，我全包了。”

小湘笑他：“你有这本事全包吗？菜都不会炒。”少良说：“我马上就报名学家政去，你信不信？”小湘很明显不相信：“这可是你说的。”

少良家老屋的院墙边上，少良妈和少良爸在自己家的杂货店里忙碌着。这是一间搭在院子里的小屋，小屋的一面是院子的墙，在朝街道的方向开了个小门。少良爸把杂货店的招牌擦干净了，重新挂在门头上。少良妈忙里忙外地清理着杂物，彩霞也在屋里擦着货架。

少良妈说：“赶紧打扫干净了，下午去趟批发市场进货，明天这店就能开起来了。”

少良爸说：“你没跟聪子说要借车上货啊。这都已经晌午了，还不见人回来。”彩霞理了理额前的头发说：“他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去找人借面包车。”

少良妈说：“你指望他呢，我看咱就院子里那三轮车骑着去吧。店小，也进不了多少货。”

彩霞问道：“您是去咱县城的批发市场进货啊。那不好啊，要想进好的货，得去市里那大的批发市场，咱们县城的东西质量不好，又贵。”

少良妈说：“进趟城，车钱、饭钱都是钱，咱们本来就是小本小利，哪禁得住这么折腾呢？”

彩霞就不做声了，自己在心里暗暗地盘算着。晌午已过，少良爸骑着三轮车载着少良妈和彩霞就去了批发市场。批发市场里人山人海，三人好不容易挤进人海里，少良妈和老板们讨价还价，彩霞留心看着每件东西的价格和质量。

回家的路上，少良爸蹬着三轮，少良妈和彩霞两个人在后边慢慢跟着，扶着堆得高高的货。

回到家里，彩霞水都不喝，就开始一样一样地码货，把各样东西在货架上摆得整整齐齐。少良妈一边在院子里忙着晚饭，少良爸看着儿媳妇在忙活，小声跟少良妈说道：“这杨彩霞嘴巴坏，干活倒是不含糊。聪子也得有这么个媳妇儿管着，将来我们眼一闭，老大和兰子都是妥当的孩子，只有聪子，唉！”

说着话，少聪就回来了。少良爸虎着脸说：“叫你去借辆车，借到晚饭才回来，又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混去了？”

少聪浑身酒气，喝得醉醺醺的，嘴里说着：“对啊，我就是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去了，我就是个不三不四的人。”

少良爸气得抄起扫把就冲着少聪去了：“没出息的东西，喝，喝死你。”少聪一边躲一边嚷：“我文凭是假的，工作也没了，你们、你们一个一个都拿我当废人，我不喝酒，我能干吗，啊？”

少良妈拦着少良爸：“少聪啊，你有点出息行不行，你怎么不跟你大哥学学呢？你要好好做人。”

少聪脸上爬满了泪水：“谁不想好好做人啊，让我好好做人吗？我他妈委屈啊，我难受啊，妈，我心里难受。”

彩霞从店里出来，麻利地走到水池边，拿起了一块毛巾，把少聪一把拽过来，往脸上一抹。少聪被冷水刺激得直叫。

彩霞发狠地说：“是个爷们儿就别在这儿哭。有本事，把家里这店弄好，有糠吃糠，有菜吃菜，日子怎么不是过啊？看你那没出息的样。”

没过两天，少良和小湘就搬回了家。小湘一边在梳妆台前做着每天的面部护理，一边说：“还是自己家里好啊。对了，明天周末，你把你妈攒的那些瓶瓶罐罐，还有那些塑料袋给处理一下，放在家里乱。”

少良有些心不在焉，他一手拿着计算器，愁眉苦脸地答应着。小湘凑过去问：“算什么呢，这么认真。”

少良苦着一张脸说：“唉，一个月房贷要4800，少兰上学，每个月我给1000的生活费，油价又涨了，车子上得花1000多，这个月买孩子的东西又花了1000多，这钱啊，真是不够花的。我还想每个月还你妈他们点钱，这个月看来是不行了。”小湘说：“我妈的钱什么时候还都成，可是每个月这个开支确实是太大了，以后能省就省点。”

少良叹了一口气：“哪能省什么，孩子出生了，以后花钱的地方就更多了。还有，新房交完钥匙，咱们又要装修，这又是一笔大开支。”

“要这么说，咱们这房贷要能做成20年的就好了，都怪你，非要做10年的。”少良敲着计算器：“你算算，20年每个月还得是少了，可是总额多出十几万啊。我当时想，咬咬牙，也就苦10年，也就到头了。还20年，咱俩那时候都该退休了。”

小湘说：“是这个道理，买套房，一辈子都还债，想想真是难受，可是又没有办法。”

少良伸了伸双臂，躺在床上：“所以我想，还是得把这旧房给卖了。一来呢，能把你妈的钱还上；二来呢，咱们经济上不用这么紧张了。”

“这个我举双手赞成，我一直就想卖这旧房，就怕你妈不同意。”小湘回到家说起少良卖房的想法，小潇说：“这房最好别卖，房价总归是涨的，比把钱放在银行划算。”

小湘妈说：“杜少良要真有这心还我的钱，就够了。我和你爸也不等这钱用，房子还是不卖的好。”

小湘说：“这每个月贷款压力太大。”

云姨说：“不是我说他，每个月给他妹妹1000，这就过分。合着他妈一分钱不掏的，全指望你们了。”

小湘十分理解少良：“他弟弟现在又没了工作，他爸妈也困难。”

小潇说：“困难吧，就少给点生活费，他妹妹那么大个人了，怎么不知道勤工俭学呢？咱家小沫还勤工俭学呢，她能比小沫金贵么？”

少良和小湘在散步的时候又讨论起这个话题来，少良说：“不是少兰不勤工俭学，她也找了好几份家教，能挣点钱，但在上海那地方，开销大。我是舍不得她辛苦，才多给她点钱。”

小湘说：“不是我小气，确实咱们也是紧张。马上孩子就要出生了，还得请月嫂。”

少良皱着眉头说：“你们家不是有云姨和你妈吗，还要找什么月嫂呢？”小湘不高兴了：“你怎么能把我妈和云姨当保姆呢？你妈这一走，我坐月子你还真指望我妈来跑前跑后啊？我妈和云姨顶多也就是搭把手的事，咱们家得请月嫂，出了月子，我还想用个保姆呢。”

少良有点不高兴地说：“这家里能有多少事情，还用保姆？你要实在不乐意，我还叫我妈来伺候你月子，我妈给你当月嫂，总可以吧？”

小湘甩开少良的手说：“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说叫你妈来当月嫂吗？你妈就是来，月嫂我也还是要请的，毕竟请的人好使唤些。”

少良听见使唤两个字，很不高兴：“这什么话，我妈怎么还该听你的使唤啊？”小湘也火大了：“我是这意思吗？”少良一句话也不说，木然地往前走着，两个人又带着情绪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