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天道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23
|本章字节:5480字
陆贾
约前20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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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贾(约前238年前170年),西汉初楚人,有名的思想家、政治家、雄辩家。他以客卿的身分,追随汉高祖刘邦平定天下,口才极佳,常出使诸侯。刘邦即帝位后,他受命出使南越,凭能言善辩折服南越王赵佗,使其去掉傲慢之气,心悦诚服地受汉约束。此次出使使其名声大噪,归汉后拜为太中大夫。刘邦即位之初,重武力,轻诗书,以“居马上得天下”自矜,他乃建议重视儒学,“行仁义,法先圣”,提出“逆取顺守,文武并用”的统治方略,遂受命总结秦朝灭亡及历史上国家成败的经验教训,共着文十二篇,每奏一篇,高祖无不称善,故名其书为《新语》。诸吕篡权后陆贾采取了隐身远祸的态度,但他暗中为丞相陈平献计献策,促使陈平与大将周勃同心协力,抑制以至最终铲除了诸吕。
汉高祖对陆贾时常在他面前称引《诗经》和《尚书》非常恼火,并大骂说:“天下是老子从马上打下来的,读什么《诗经》和《尚书》呢?”陆贾诘难高祖:“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陆贾趁高祖难以回答之机,讥驳并用:“向使秦已并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继而引用史实,正反兼用,使高祖“有惭色”,进而接受陆贾的主张。本篇出自《史记》。
辩词精选
原文:
陆生时时前说称《诗》、《书》。
高帝骂之曰:“乃公居马上而得之,安事《诗》、《书》!”
陆生曰:“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且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昔者吴王夫差、智伯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向使秦已并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
高帝不怿而有惭色,乃谓陆生曰:“试为我着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何,乃古成败之国。”
陆生乃粗述存亡之征,凡着十二篇。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左右呼万岁,号其书曰“新语”。
译文:
汉高祖刘邦的谋臣陆贾经常在他面前称引《诗经》和《尚书》这两部古书,意思是应该靠它们治天下。
高祖骂陆贾说:“天下是老子在马上得来的,用什么《诗》呀,《书》呀!”
陆贾说:“天下是在马上得来的,但是难道可以在马上治理它们吗?拿商汤王和周武王来说,他们是靠武力倒行逆施,夺取了政权,但是他们却是靠仁义巩固了政权;文武并用,这是长治久安之计啊。历史上吴王夫差和晋卿智伯,都是重武轻文,结果灭亡;秦国一味靠刑法治国,不讲究文治,结果也是灭亡。假若秦国获得天下以后,效法古代圣王,实行仁义道德,陛下还能推翻秦朝而得到天下吗?”
高祖先是不悦,接着面有愧色,于是对陆贾说:“你写写文章,给我论论秦灭亡的原因和我得天下的道理,还可以涉及一下古代国家。”
于是陆贾开始着文,概略地论述了一些国家存亡之象,兴衰之理,一共着了十二篇。每向高祖献上一篇,高祖都连连叫好,左右高呼万岁,称陆贾的文章为“新语”。
妙语佳言
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
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
论辩技巧
这篇辩辞善于见缝插针,恰当诘难。
汉高祖因为陆贾经常向他称引《诗经》和《尚书》,宣扬以文治国而骂起了陆贾,一般人听来,似乎骂得有理,骂得有据,但在论辩家陆贾听来,是“有懈可击”的,因为按照历史规律,夺天下和守天下,所凭借条件并不完全一样;夺天下靠武,而守天下则靠文,夺天下靠马背,守天下则靠文章(这里的“文”和“文章”指的是文治,即靠仁义道理来征服民心)。既然是“有懈可击”,那么陆贾就来个见缝插针,向高祖提出了一个恰当诘难:“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这一问,高祖显然是难以回答的;想象当时的情景,一定是如物噎喉,欲吐不能,欲咽难下,“老子”的威风立刻打掉了许多,而陆贾则是以静制动,稳操胜券。
这篇辩辞还善于一箭双雕,讥驳并用。
这场论辩是一场速决战;陆贾面对高祖的狂傲,只用简短的几句话就使他威风扫地,面有惭色,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陆贾言简意赅。拿下面这句话来说:“向使秦已并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这句话既是对高祖的反驳,也是对高祖的讥刺。反驳有力,讥刺深刻,秦如果“行仁义,法先圣”,秦不会灭(驳高祖治国靠马背)。秦不灭,你刘邦恐怕还是一个泗水亭长(讥高祖得意忘形)。一言九鼎,一箭双雕,既有驳斥,又有讥刺,陆贾之辩可谓高矣!
这篇辩辞善于一正一反,论证有力。
陆贾反驳高祖“乃公居马上而得之,安事《诗》、《书》”这一谬论,主要靠史实,而所用史实又是有反有正,因而显得字字千钧,无可辩驳。如讲商汤、周武之治,是讲正面的史实,讲夫差、智伯之败,是讲反面史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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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贾是历史上一位很有才学的人物,也是具有一定人格魅力的人物。
吕后横行,刘氏将倾时,分天下如分肉的右丞相陈平一筹莫展,无可奈何,甚至担心自己的性命不保,全靠陆贾说了一句“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才使其猛然醒悟。
他还有外交之才。展示陆贾外交才能的是出使南越国。和南越王赵佗一番舌战之后,让赵佗心悦诚服,不再称帝。
他还有史学家的眼光和才能。《后汉书·班彪传》中写道:“汉兴,定天下,太中大夫陆贾记录时功,作《楚汉春秋》九篇。”司马迁写《史记》,以陆贾的《楚汉春秋》作为治史的第一手材料之一。据传他还作有《南越行纪》,描述两次出使南越国的情况,惜已不存。
他还有文学才能。按汉朝惯例,登高能赋的,方可为大夫。陆贾作的是太中大夫的官,自然会赋,但水平如何呢?《汉书·艺文志》诗赋略是这么着录的:“屈原赋之属二十家三百六十一篇,陆贾赋之属二十一家二百七十四篇……陆贾赋之属,着录《陆贾赋》三篇……”仅从这段话就知陆贾的文学手段如何,他被作为汉朝赋作者的初祖。东汉思想家王充在他的《论衡》中写道:“汉世文章之徒,陆贾、司马迁、刘子政、杨子云,其才能若奇,其称不由己”。刘勰在《文心雕龙》中也说:“汉室陆贾,首发奇采,赋《孟春》而进《新语》,其辨之富矣。”由此可知,陆贾的赋是走辨论一路,和纵横家言颇为相似的。陆贾赋已不可见,但他的文学才能于《新语》中则多见端倪。
另外,陆贾似乎很能喝酒,而且喝得很有品位,明代主张性灵文学的公安派代表人物袁宏道对他推崇备至。袁评道:“陆贾……达饮者也。”该不是吕氏横行时,闲置在家,借酒求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