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江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24
|本章字节:7610字
一提起石老汉,石大娘的泪水就肆虐地放任开来,止不住地往下流。二皮一见母亲哭成这样,心中便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忙问道:“娘,您哭啥啊?
告诉我,我爹干啥去了?他去哪儿了啊?”
石大娘只是哭,没有回答二皮的话。这时麻小六从外屋走了进来,他听见了二皮母子之间的谈话,麻小六泪眼婆娑地说:“老爷他,他走了……”
二皮愣了一下,心中有一种非常恐惧的感觉,忙问:“走了?是啥意思?
小六!快告诉我!”可想而知,二皮和石老汉之间的父子感情有多深,二皮是个聪明人,他自然能领悟到走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不敢相信,也不允许自己去相信。
“老爷他去世了……”麻小六抽泣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给了二皮听,二皮听罢脸色骤变,“扑通”一下歪在了椅子上,这个噩耗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石大娘仍旧在悲伤之中没有缓过来,康德广、家旺和白茹也黯然神伤,对二皮失去父亲而深深地惋惜和同情。
“节哀顺变吧,玉来……”康德广劝道。
“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挺住啊,小叔儿!”家旺在一旁为二皮打气。
白茹没有说话,只是在抹眼泪,他看见二皮伤心,自己也是满怀伤感,不禁潸然泪下。
“我爹的墓地在哪?我现在就去!”二皮猛地站起身来,目光透过窗子射向远方银白色的苍茫原野。
“在六营子的松花江边上……”石大娘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正好今天是你爹的周年。”
麻小六驱赶着马车,乘着二皮、石大娘、家旺、白茹和康德广五人快马加鞭一路直奔松花江畔。这些人赶到松花江畔的时候,已经辰时了,再晚一会儿都不跟趟了。在东北有个习惯,如果去上坟,必须在午时之前去,因为上午的阳气重一些。
麻小六把马车拴好,领着一干人穿过一片柳树林,映入大家眼前的是宽阔的结冰的江面。在东北,寒冬腊月的天气干冷,几乎见不到一点儿风。几个人踏着脚下的积雪,“嘎吱嘎吱”地向江面方向行去。
行不多会儿,麻小六用手一指,说:“看,那就是老爷的墓地了。”
二皮猛地抬眼望去,不假思索地奔向麻小六所指的方向,其余人紧随其后。
没几步,二皮便来到了石老汉的坟前。石老汉的坟修得很不错,大花岗岩刻的墓碑。和周围厚厚的积雪相比较,石老汉的坟墓附近没有一丝雪迹。这是因为麻小六隔三差五就要过来给墓地清扫一下,所以相比四周显得格外地干净。
二皮来到坟前,“扑通”一下就跪下了,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嘴角微微颤抖,泪水像泄闸的洪水一般顺着两腮奔流而下。其他人紧随其后也赶到了,石大娘心疼儿子,拽着二皮的衣服要拉起他,可是二皮始终没有起来的意思。
“玉来啊,起来吧,你爹看到你这样跪着,一定会不乐呵的。”石大娘劝二皮站起来。
“我不起来,我不起来!我爹是因为找我才病逝在沈阳的,我有罪!我对不起我爹!娘,您就让我这么一直跪着把,跪着我心里能好受些!”二皮悲痛欲绝地说道。
“好好,你跪着,娘知道你心里难受。”石大娘惆怅道,“你知道你爹为啥要葬在这松花江边上?你爹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在这聚仙桥(是松花江流经六营子处县里修建的大木桥)看到你回家的身影。你爹生前惦记你,人走了还在惦记着你。你爹有这松花江伴着,也应该不寂寞了。”
二皮的泪水肆意奔流着,心中懊悔不已,没有能看到父亲最后一面。
“老爷啊,你也可以放心了,咱们的玉来回来了,回来看你来了,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吗?今天是你的周年,玉来来祭拜你了,你是不是特别高兴啊?”
石大娘从麻小六的手中接过三根香递给二皮,“玉来,给你爹上炷香吧……”
“嗯。”二皮接过母亲手中的香,拿洋火点着缓缓地站在了墓碑前,“儿子给你上香了……”言罢,使劲儿地磕了三个响头。
祭拜过石老汉之后,几个人又乘车向石老汉家返回。正当麻小六赶着马车行驶在大路上的时候,忽然前方跑来一帮人马。麻小六放缓马速,轻声对车内的人说:“县保安大队这群狗腿子……”
眼瞅着保安大队的人马奔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黄呢子大衣的男子,一旁的保安兵大喊道:“快让开!他娘的找死啊!”
二皮撩开车帘子,向外看了看,正好和那个身着黄呢子大衣的男子四目相对。二人相视了几秒,保安队的人马便奔驰而过,扬起了大片的沙尘。
二皮的手仍撩着帘子,眼睛呆滞,出了神。二皮感觉那人特别地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就是想不起来了。白茹拍了二皮一下,说:“玉来,你怎么了?”
二皮缓过神来,喃喃道:“那个人我感觉在哪儿见过似的,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少爷,你咋会见过他呢,你很小的时候就被送走了。就算那年搜村,你也……”说到这里,麻小六突然感觉说得不对劲儿,便戛然止住了说话。
“搜村?什么搜村?”二皮迷惑地问道。
“咳咳……”
这时传来了石大娘的咳嗽声,麻小六知道这是石大娘在暗示自己什么,所以赶紧敷衍道:“没有,我瞎说的,呵呵。”
“那个人叫啥名?”二皮问道。
“哦,叫李凤暄,是现在的保安大队队长。”麻小六又放低声音说,“是日本人的狗腿子,不是啥好东西!”
二皮一干人回到了石家宅子,小年的中午,崔婶给大家包了羊肉馅的饺子,大家伙吃得特别地香。一晃就到了过年了,大年三十这天,麻小六领着二皮去县里溜达。康德广和家旺还有白茹留在石家熬糨子,贴春联,忙着准备过年的一些东西。
二皮和麻小六坐着马车来到了县城,县城的大街上甚是热闹,道路两旁摆摊卖货的扯着嗓子叫卖着,行人络绎不绝。从这一点,就足以看出了过年的气氛。二皮很久没有这么放松地来到集市了,尤其是家乡。二皮下了马车,麻小六引着马车,二人缓缓地走在人群之中。
也不知道是路滑,还是人太多,二皮脚底忽然一空,身子一歪,骤然向右侧倾去。说来也巧,身子正好压到了一个老人。那老人身子失去平衡,被二皮压倒在地。麻小六忙上前去拉二皮,二皮站起来也拉起那老人。那老人看上去不是很老,但是头发已经花白了。老人抬头看了眼二皮,忽然眼神中透出异样的光彩。
“对不住大爷,路太滑,没站稳。您没事儿吧?”二皮不好意思地关切地问道。
那老人的眼睛一直盯着二皮看,这让二皮很是莫名和不自在。
“大爷,您看啥呢?”二皮问道。
“你叫啥名?”那老人终于开口了,但是却在问二皮的名字。
“我叫石玉来,您没事儿吧?”二皮说道。
“太像了,太像了,可惜不是啊。唉……”那老人很失落地摇摇头,吸了口手中的烟锅子,缓缓地走了,“我没事儿,没事儿……”
这个转瞬消失在人群中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熟知的二皮的生身父亲老烟袋李茂生。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当你们读到这里时有何感想呢?你们是不是和我一样感到非常地遗憾呢?一个失去儿子很久的老人在多年以后与自己的亲生儿子碰面的时候,却因为种种原因无法相认,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揪心的事情啊!从老烟袋对二皮的话语中我们不难听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相信二皮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总相信二皮有一天会回来的。可是,现在二皮失忆了,他不知自己的父亲就是适才与自己对话的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那么,二皮会有一天和老烟袋相认吗?情节展开到这里,二皮的故事仍在继续。
话休絮烦。1935年的大年夜,是二皮长这么大过得最幸福的一次。石家的大院子里彩灯高挂,照得院子红彤彤的一片,异常地喜庆和美丽。在屋子的炕上,石大娘盘腿坐在炕头上,康德广和家旺坐在石大娘的边上,嗑着毛嗑(东北对葵花籽的俗称),聊着天。屋外面,二皮踩在梯子上面,正趴在房檐子掏着鸟窝。白茹站在梯子旁,关切地叮嘱二皮一定要小心。每当二皮掏出几只家雀的时候,白茹都会兴奋地欢呼。两个人脸上都会共同洋溢出幸福的喜悦来。
转眼已经到半夜了,石大娘领着二皮到院子里发纸。摆个香案,上面摆了些猪肉和冻梨,一个小香炉上插着三根香。二皮在院子各处烧了几堆冥纸后,石大娘领二皮在香案前磕三个头。发完纸,一帮人开始煮饺子了。当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的时候,二皮出去放鞭,回来准备吃饺子。
地上的一张大八仙桌坐满了人,包括下人麻小六、崔婶和周长明。石大娘看了一圈在座的人,满面笑容地说:“今天人聚得可真全啊,多少年没这样了!
高兴,真是高兴啊。”
“就缺少我爹……”二皮叹道。
“是啊,这就是命!”石大娘随后嘱咐崔婶,“再拿一副碗筷来,给老爷的……”
崔婶拿过一双碗筷放到二皮的身边。
“今天的饺子里面包了两个硬币,看谁有福气能吃到啊,呵呵。”石大娘笑道。
石大娘的话说完,大家伙开始吃饺子。家旺吃得最多,但是始终没有见到硬币的踪影。二皮也没有吃到。只有康德广和白茹吃到了。石大娘直夸他俩有财运,明年一定能发大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