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别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赵公明”说着，左手猛地一用力，“快让他们准备财宝和船！”

众人全都愣了，大家做梦都没想到，曾经被翁老大搭救而现在又帮忙送大暑船的张白波，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儿，大家顿时慌了手脚。陶员外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大业大，又有亲戚在朝廷做官，谁也不敢轻易拿他的性命开玩笑，所以大家看着被人控制在刀下的陶员外，一时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拿不拿钱？”“赵公明”说着，尖刀已经割开了陶员外下颌的皮肉，鲜血顺着刀沿慢慢淌了下来。

“四弟，不要那么冲动，给他们一点时间，我数三下，让每家的女人回去取钱，老人负责撑来一条船，否则，咱就一刀宰了这个家伙。”张白波边说边走到了陶员外的跟前，“一！”

“怎么还不动？没看到我刀上的血吗？”“赵公明”把带血的尖刀举了起来，“你们看好了，这可是陶员外的血，你们要是再不动，那我就一刀……”

“噗”的一声闷响，“赵公明”像被木头击中一样，身体一僵，眼睛像一条死鱼一样拼命向外努着，手里的尖刀“当啷”一下子掉在地上。鲜血从他的腰间喷出，因为一把尖刀已经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软肋。

偷袭“赵公明”的正是张白波，他看着“赵公明”：“老四，你不该改变咱的决定，大哥对不起你了！”

“赵公明”大瞪着眼睛，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这一切变化太突然了，其他四个帮手全都愣在了那儿，沿江村的众人却已反应过来，他们大吼一声，一齐扑了上来，很快将那四个人擒住了。此时陶员外也被人救到了一旁，张白波同样被人夺去尖刀，用绳索捆绑起来了。

见局面已经控制，陶员外走上前来，看着张白波：“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真的是张白波，他们几个是我的好朋友，我这么做真的是想救你们。”

“救我们？”陶员外一愣。

“是呀，其实我们这次回来就是来救你们的，沿江村要发生大灾难了，必须全村人都离家离村，到一处平坦宽阔之地搭篷居住，这样才可能避祸。可你们就是守着死理，没人肯离开村子。没办法，为了救你们，我只好采取了这个办法，让我的五个弟兄假扮五圣，趁机劫掠你，然后靠你的威力与影响，逼大家离家离村而居。可我做梦都没想到，我的这五个好兄弟，竟然见财弃义。实在没有办法，我只好杀了那个与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说的都是实话，陶员外，快让大家按我说的办！”

“你凭什么就说沿江村要大难临头，是什么难？既然这里要发生大难，你为什么还要来，为什么不逃？”

张白波：“我回来就是为了报答你们，沿江村对我有恩，我不能眼见沿江村有难却坐视不管。其实这次大难是我靠多年的经验判断出来的，而这些天沿江村的种种不正常和反常现象，已经证明了大灾难就要到来。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沿江村要……”

“员外！”突然，远处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了张白波的话，紧接着，一个人上气不接下气、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员外，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阿江，快说！”陶员外一愣。

“孩子……孩子……”阿江指着村里的方向，泪水“扑簌簌”地滚下，早已说不出话来。

“孩子？”陶员外一惊，立即反应过来，拔腿就往村里跑，其他人也“呼啦”一声跟了过去，张白波也被人推搡着，随着人潮拥到了阿江的家中。

按照张白波的意见，为了消除灾难，全村的小孩都要集中在一个地方待着，直到送完大暑船再让他们出来。陶员外便把全村四十八个孩子集中到了阿江家，可如今，阿江家空空如也，一个孩子的影子都没有了。

“孩子呢？”陶员外胡须颤抖地问。

“我也不知道呀，按照你的吩咐，今天我没去参加送大暑船，就在家里看着这些孩子，可我……却稀里糊涂睡着了……我刚才醒来一睁开眼睛，孩子们就全都不见了踪影，我就急忙去给你送信儿，陶员外，快找孩子呀！”

那些孩子的父母们顿时惨叫起来，他们疯了一样四下寻找，可还是不见孩子的踪影，最后他们全围到陶员外的身边：“员外，快帮我们找孩子呀！”

陶员外猛地转过身，颤抖地指着张白波：“说，你给我说，孩子是不是被你们弄走了？他们现在到底在哪儿？”

张白波微微一笑：“我知道孩子在哪儿，不过，必须你们所有的人都按我说的办，我才能告诉你们！”

“你奶奶的！”几个孩子的父母冲过来，准备好好教训一下张白波，陶员外急忙拦住众人。

陶员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问张白波：“快说，孩子到底在哪儿？要不然，要了你的狗命！”

张白波急得有点语无伦次，说：“孩子没……没事儿，大家快躲！躲到安全的地方……要地……地震了……”

张白波的话音未落，大地剧烈颤抖起来，一阵怪叫声从地底下传出，紧接着，整个天地都翻转了……

三

翁老大和德全驾驶着大暑船，沿江而下，直奔大海。沿江村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翁老大看了看德全：“德全兄弟，有件事儿我需要告诉你。”“啥事儿？”德全一愣。

“大家都在迎五圣的时候，咱们负责照应大暑船，没去迎五圣，你还记得我叫你和我一块儿去阿江家取的东西吗？”

“记得呀，你没跟我说是啥，只说是送给五圣的特殊礼物，全装在藤箱子里，我也看不着是啥礼物，不过那藤箱子可不少，一共二十四个，还挺沉，累得我够呛，咋了？”

“那不是礼物，其实那是集中在阿江家的咱村那四十八个孩子。”

“孩子？”德全呆了，老半天他才返过神儿，“你偷孩子干啥？”

“我也是没办法呀，我是想救他们！”翁老大摇着头，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还要从去年送大暑船时说起，去年翁老大送完大暑船，乘着小舢板准备回沿江村时，他突然发现了海盗船。那条海盗船其实不大，也很破旧，竟然对大暑船发动了攻击，很快他们靠近大暑船，所有人都跳了上去。谁知道大暑船上突然发生了爆炸，那些人被炸得飞上了天。翁老大急忙摇船过去，救起了唯一一个落海幸存者，那个人就是张白波。他实际上是一个海盗，由于饱尝了海盗的辛酸与无奈，便想退出海盗一行，回老家过安稳日子，可他的想法遭到了弟兄们的反对。强悍的弟兄把他和另外十几个想回家的老海盗一起赶了出去，给了他们一条破船，他们便开始在海上流浪起来。刚才发现了大暑船，又累又饿而且随时都有覆船危险的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去劫大暑船。没想到，大暑船上空无一人，他们轻而易举地就登上了大暑船，可就在他们围在一块儿狂欢时，船上的那门土炮和旁边的火药突然发生了爆炸，弟兄们当场身亡，他由于离得远一点，被炸伤跌落入海，幸亏翁老大救了他。翁老大见张白波真的想弃恶从善，又伤得不轻，便把他带回了沿江村，并帮他隐瞒了真实身份。张白波的伤好了以后，他说还有五个兄弟可能要弃海登陆，他要去找找他们，如果找到了他就不回来了。张白波一走就是一年，今年大暑前突然回来了，还领来了五个兄弟，他跟翁老大说出了他来的真实目的。由于张白波久在海上，对许多异常征兆特别敏感，久而久之，积累了许多经验。今年他凭经验发现，包括沿江村在内的许多地方，都有可能发生地震，为了报答沿江村人对他的救命之恩，他带着那几个兄弟赶到了沿江村。听了翁老大和村民描述的奇怪现象，他断定地震极有可能就在大暑前后发生，他想让全村人离开村子避难，可是，沿江村的人死都不肯搬家。万般无奈，他们只好使出了这个计策，由张白波假借卜卦之名，让陶员外把村里所有的男童女童集中到一块儿，他们只能救孩子。孩子集中到了阿江家，趁着众人全去迎五圣的时候，翁老大悄悄来到阿江家，用张白波给他的迷烟迷倒了阿江，同时也迷倒了那些孩子，用他精心准备的藤箱，两个孩子装一个藤箱，把所有的孩子全装了起来，然后叫来德全，说那些藤箱是送给五圣的特殊礼物，两个人趁众人到江边之前，把那二十四个藤箱全运进了船舱。随着大暑船启航奔海，翁老大盼望着他能带着沿江村的孩子逃过一劫，至于张白波他们以刀胁迫陶员外的事儿，他就一概不知了……

“原来是这样。”德全惊叹一声，“那你这是救咱沿江村的孩子呀，这是好事儿善事儿，我支持你。”

“那咱俩一会儿用凉水把孩子们喷醒，咱们一定要保证孩子不出什么意外，张白波说过三五天就没事儿了，咱们要带着孩子平平安安地回到沿江村。”

“好！你就指挥吧，我听你的！”德全使劲地点着头，四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两个人一起打开藤箱，掀开纱布，把孩子们一个个抱了出来，然后为他们喷上凉水，孩子们一个个都醒了过来。

翁老大刚和孩子们说完真相，突然，大船震动起来，他们再抬头一看，两岸的山仿佛都在颤抖，许多石头、泥石流从山顶滚滑而下。

地震终于发生了。

地震过后，翁老大和德全立即调转船头，向着沿江村而去。终于到了沿江村，而此时的沿江村早已房倒屋塌，全部成了一片废墟，没有一丝生气。

翁老大立即和德全展开了救援，他们救出了十几个乡亲，当陶员外被他们从废墟里抢出来后，陶员外强睁着眼睛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那四十八个安然无恙的孩子，喃喃说了一句：“张白波没说谎……是我误了大家……”

一场地震，沿江村全倒了，全村人只剩下了翁老大、德全和被他们抢出来的十三个伤者以及四十八个安安全全的孩子，他们在废墟上开始重建家园。

四

第二年大暑，又有了生气的新沿江村同样组织了送大暑船活动，虽然船不大，供品也很简单，但众人神情庄重，诚心拜奉。安放好五圣牌位后，陶员外又亲手捧来张白波和他那五个弟兄的牌位，轻轻放在大暑船上，他接连磕了三个响头，喃喃自语着：“他们都是好人，五圣神应该能接受他们的。”

大暑船沿江而去，直奔大海，船后跟着一只又一只孩子们用纸折成的小船，孩子们说，每条船都装载着他们逝去的亲人，亲人们会在五圣神的带领下，奔向新的幸福。

（发表于《百花故事》2009年三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