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侯刚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41
|本章字节:7242字
一九二二年四月二十九日,直、奉两军分东、西两路,在京汉铁路之长辛店和津浦路之马厂一带,展开了第一次直奉大战。奉军以张作霖和孙烈臣为正、副司令,分兵三路,向直军发动进攻。直军以吴佩孚为总司令,分兵抵御。在这次战斗中,双方各动用兵力十二万左右。开始,双方各有胜负,后吴佩孚改变战术,以主力迂回奉军背后作战,又分化瓦解奉军内部,迫使奉军第十六师等阵前倒戈;同时,吴佩孚首次使用飞机投弹参战,引起奉军全线溃乱。月底,奉军开始退回关外,随着奉军的溃败,张作霖政权发行的奉票价值也一落千丈,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大家都选择收藏金银或其他银票,也就应了那句“乱世藏金,盛世藏宝”的老话。在东北铁岭县腰堡镇汤牛堡子村有家姓侯的大户农家,户主叫侯鸿儒,是当地着名的风水先生,平素行善积德,在当地很受人尊重。侯家是清朝嘉靖年间闯关东过来的,当时山东省济南府历城县有一个侯家庄,就是侯家的祖籍,因为太平天国的战乱,侯家和很多山东人一起闯关东来到铁岭。
村子里的一户姓刘的大户同样也是从山东省闯关东过来的,也是一个大家族。侯、刘两家都是村里的大户,都是农户人家,有着朴实的农民性格,和当地的农户人家一样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家日子。但是直奉大战打破了他们的平静生活。当奉系军阀张作霖战败之后,原本家里还攒着的一些奉币票经已跌到了五百元只能买一盒洋火了。人心惶惶,大家纷纷把手中的奉票兑出变卖实物囤积起来,以备战备荒。一九二二年五月的一个早晨,侯鸿儒的儿子侯兴周推开宅子的大门,像往常一样背着褡裢准备去镇上的庙会(东北人也叫“集”)买些家里的所需,忽然看到一个人蜷缩在家门口的角落里。仔细一看,是一个穿着蓝色长衫的中年人,挎着一个布袋,背后插着一根八卦的幡杆,应该是侯鸿儒的同行,也是个算命先生。侯兴周和他父亲一样,心地很善良,赶忙上前用手探探他的鼻孔,还在冒热乎气儿,见人还活着,立刻就将算命先生背起,往院子里走。背到里屋,侯鸿儒接过去,问了个大概,便吩咐侯兴周的媳妇准备些姜汤,再搞点儿小米粥,又让侯兴周出去请个大夫来。
生了个火盆,房间里的温度已经开始上升了,侯兴周的媳妇给几乎冻僵了的算命先生盖了两床被子。感应到体温的回升,这名算命先生发出一声微弱的轻咳。大夫过来把脉,看过说:“没有大碍,天寒受了冻,在屋里养一段时间就成了。”开了个药方让侯兴周和他一起去抓药,回来煎给病人喝。经过好一阵的忙碌,算命先生面色微红起来,慢慢睁开了眼睛。侯鸿儒吁了口气道:“总算是醒了。”算命先生晓得是眼前这一家救了自己,撑起身子谢道:“周某得贵人相救,感激不尽,敢问贵人尊姓大名,周某日后定当重谢!”侯老太爷忙把病人按回被子里,“举手之劳,何须挂齿。”又问:“不知先生怎么会病倒在寒舍门前?”算命先生欲言又止,侯老太爷看出对方有难言之隐,便转过话题:“舍下简陋,先生若不嫌弃,尽管在寒舍住下,待养好身体再议。”周先生谢道:“大恩不言谢,我就借贵居养好身体再说。”自此,周先生便在侯家住了下来,一住就是数日之久。
尽管当时时局动乱,但是侯家人始终节衣缩食地好生接待这位来历不明的先生,侯老太爷也时常会找这位周先生交流阴阳八卦、五行水火。一日,周先生看着侯鸿儒送进来的热乎乎的咸蛋,感叹着摇了摇头,看着窗外,意味深长地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依!人世间祸福无常,瞬息万变!”侯鸿儒大感疑惑,问道:“先生何来如此感叹?”周先生叹道:“此时局势太乱,胜负难定。”说完,周先生便没有再透露过一句话。不久之后,周先生的身体痊愈,侯家父子将周先生送至村外,周先生忽拉着侯老太爷的手道:“侯先生,你真是大好人,您的恩德我无以为报,临行我送您一句话:奉军定有卷土重来之日。”侯老太爷眼睛微微眯了下,点点头道:“这些军阀打来打去,吃苦的还是咱们老百姓。不过,承蒙先生指教,侯某这里还是谢过了。”周先生本来还想多说几句,却又轻轻叹了口气,塞了一小锭金子给侯老太爷。侯老太爷坚决不肯要,周先生把金子搁在地上,径直走了。侯老太爷只好捡了起来。送走了周先生,侯鸿儒把儿子叫到房间里。
借着烛火,侯兴周看到老太爷的桌上摆放着八卦和《易经》等书,几个散落的铜钱还在桌子上没有移去,老太爷每逢大事必会查找书籍卜卦,借着周易之金钱课算吉凶。侯兴周知道老太爷可能又要决定什么大事了。侯老太爷接过儿子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目光闪烁道:“安排所有家人,将手里的首饰、玉器、金银珠宝全部收上来,几个雇工也给点钱辞掉。”侯兴周讶然道:“爸,这是为何?”侯老太爷不动声色道:“无须多问,照做便是。”“可是,公纯才刚刚和刘家定下亲事,若是我们这样一来,会不会对公纯的亲事不利啊?”侯兴周担心一旦这样做了,外人会说侯家开始败落了。“没有什么可说的,从现在开始家中一切可以卖的都卖掉,要是有人问起,就说现在老家族人有需要。还有,卖东西换钱这个事对谁也不能说,变卖东西要尽量分散开来,你去办吧。”“为什么这样做?”侯兴周疑惑道。“不要多问,去做就好了。”老太爷直接把眼睛一眯,养起神来了。侯兴周知道老太爷的主意一定,那是八头骡子也拉不回来的,而且老太爷这一生都很谨慎,难得有惊人之举,但是一旦他决定了,那只有照办。
侯兴周虽然猜不透老太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马上走出房间开始着手安排老太爷吩咐的事情了。侯鸿儒一边把玩周先生留下的小金锭,一边琢磨着周先生临走前对他说的话。虽然他不知道周先生的真实身份,但他可以肯定周先生绝非等闲之辈,走时那句话也是充满玄机,也正应和了自己的思量,所以才决定大胆赌上一把,富贵本是险中求。这个周先生的确不是常人,他真名姓孙,名淼,字兴邦,是中国最后一位皇帝爱新觉罗·溥仪宣统皇帝的大内副总管。此次一番周折来关外,是身负重任,带着两道圣旨来的:其一:与日本在东北驻军要军械,希望早日让张作霖打回紫禁城。其二:本来是想找张作霖谈下,册封张作霖一个异姓王,好让张作霖保着自己重掌江山。不料,孙淼经水路刚到东北就碰上了锦州的佟大胡子的绺子(注:“绺子”的意思为:胡子、土匪、强盗。东北方言。),手下人因为保护他都死光了,等他赶到奉天(今沈阳市)时,张作霖却已经去热河找他的兄弟汤二虎去了。再一打听,原来汤二虎在长白山一带剿匪,与其中一股大绺子交战时中了一枪,差点没有上关老爷那里报到去。
找不到张作霖,孙淼便想到张作霖的副手孙烈臣,按照族谱上来算,孙烈臣还是孙淼的族叔。孙淼找到孙烈臣说明了来意,孙烈臣表示自己做不了主,也不知道张作霖的意图,不如他先回避下,等张作霖回来套套他的口风再说。孙淼觉得也有道理,现在的军阀各有野心,心情好还罢了,遇到心情不好的时候,头怎么掉的都不知道。于是孙烈臣安排了一队人带着孙淼到了四坪山(今沈阳市的棋盘山)。四坪山上有一支绺子,是孙烈臣暗中在这里安插的势力。有了这支绺子,一来,孙烈臣就可以控制奉天到古银州(铁岭古称)的交通;二来,一旦张作霖倒了自己还有条退路,三来,这里的绺子是很赚钱的。所有辽东和奉天东北直达高丽一带的商贾,要么走石佛到奉天,走那条路要路过东、西两座蛇山,还要走辽河和法哈牛,那一带都是土匪多发地;要么就走古银州(铁岭)这条路,这条路上就只有这一支绺子,要是交足了买路钱,还是有机会过去的。所以,很多人都是选择直接从古银州过来,走四坪山这条路。而在这里,为孙烈臣守着财路的人就是有名的胡子头高粱杆儿。
也合着这个大内副总管孙淼倒霉,他前脚刚上山,后脚就有个大绺子头目兔子阎王奉张作霖的命令,上山来剿匪了。原来张作霖去热河的路上收编了大绺子头目兔子阎王。兔子阎王一直在奉天城北城西晃荡,颇有名气,张作霖早就听说此人了得,一直找人收编不成。哪成想此番去热河路上,五夫人的干爸蔡老头居然说服兔子阎王自己来投靠他,张作霖大喜,补齐他全部装备,让他回奉天去清剿奉天城外所有的绺子,能收编的就收编,不能收编的就杀光。兔子阎王手下喽啰五百多号人,再加上张作霖配备的副官、校尉,一下子就到了六百人整。
原本就靠着枪法出众,在众多绺子中实力上乘的这伙人,现在更是人猛枪快。而在整个奉天城外,最外围的高粱杆儿就成了兔子阎王的第一个牺牲品,顺带还有这个跟着倒霉的皇宫大内副总管孙淼。一百多人枪对六百人枪时的优劣势是非常明显的,没有一个小时的工夫,高粱杆儿就顶不住了。高梁杆儿赶紧命令手下带着孙淼从后山小路走辉山,跑到了铁岭县。孙淼趁黑一个人溜了,跑到了汤牛堡子村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一天一夜的逃命和所有事情都没有办好,孙淼急火攻心,就倒在老侯家门口了,被老侯家救下后,孙淼养好伤也不敢再回奉天,估计在张作霖那儿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只怕还会丢掉老命,所以临行前送了侯家几句话便直接回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