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乱世求学(4)

作者:侯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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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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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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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554字

侯公纯一怔,在他的印象中,阎宝航是很热心革命的,一向很有自信,现在却说出了这样颓废的话。不过想想也是,为了革命几乎付出一生的人,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一点光明,想要不悲观也难啊。阎宝航倒是没有注意侯公纯的表情,将高粱白满满地倒了一碗,旋即说道:“到处都在打仗,到处都是打不完的仗。”侯公纯一琢磨,阎宝航的话里面似乎有话,念头一转,随即问道:“奉天城的张大帅怎么样?”说到张大帅,阎宝航的脸色微变,立刻说道:“张大帅是爱国的。日本人对我东北不死心,东北军里面也有不少人人心浮动,想要投靠日本人,将东北卖给日本人,可是张大帅毅然顶住各方面的压力,说打死也不当卖国贼。虽然他是个军阀,可就爱国这一点来说,还是好样的!”侯公纯沉默了片刻,随即说道:“现在整个中国都乱了,东北想必也不能置身事外,张大帅准备什么时候出兵?”“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阎宝航摇摇头。阎宝航说完这句话,便只埋头夹菜喝酒,侯公纯也一时找不到话题,两人陷入了沉默。一坛酒慢慢见底了,就算两人都是东北人,酒量不小,也不禁有些晕乎了。


阎宝航说话也毫无顾忌起来,一会儿骂蒋介石,一会儿骂阎锡山、冯玉祥,国民政府里面的大员几乎都被他骂了个遍,连张作霖都被捎带了几句,最后话题又转回到革命局势的时候,阎宝航终于比刚才积极了一点。“吾之最大悲痛,莫过于民族同胞惨重牺牲;吾之最大欢悦,莫过于同胞骨肉彻底解放。”阎宝航大着舌头说道,“我说……现在中国没有一个人专心为革命牺牲的。那些新军阀、旧军阀一个个只顾着自己的势力,想方设法地弄权力,没有一个为老百姓办事的。”“那又怎么样?”侯公纯叹道,“现在的局势复杂,我们就算努力了,也不会有什么作用。五四的时候,我们学生还能办成一点事,可现在哪里还有真正的学生!大家都没有了激情,回家抱孩子去了!”阎宝航直勾勾地看了侯公纯半天,忽然说道:“你看共产党怎么样?听说共产党打土豪、分田地,还为百姓做了一些好事。


”“共产党?”侯公纯苦笑道:“共产党咱不了解,听说共产党要共产共妻,连老婆都是大家的,这能成什么事情?”阎宝航摇摇头说道:“共产党若真是共产共妻,哪里还有那么多人跟着他们!我们是读过书的,不能和那些凡夫俗子一般见识,你看看李大钊先生、陈独秀先生,都是共产党人,他们的见地应该是不会错的。”侯公纯连忙点头称是,二人随便说了一些闲话,阎宝航就醉醺醺地离开了。和阎宝航交流过后,侯公纯在家中待得更不安稳了,心中烦闷之下,却找不到什么发泄的地方,终于有一天不辞而别了。侯家的人一大早发现侯公纯不见了,也没有在意,毕竟侯公纯已经是那么大的人了,有时候和朋友、同学一起出去游荡,几天不回来也是经常有的事情。然而几天之后,刘学蓉整理衣物时,发现了侯公纯的辞别信,说是去求学了。她吓了一跳,连忙交给了侯鸿儒。侯鸿儒这才知道孙子又出去上学了,气得浑身发抖,然而却没有一点办法。


前一次还知道孙子在南京,可以千里迢迢把他抓回来,可这回孙子去哪儿也不说,中国这么大,上哪儿找去?侯兴周看着父亲焦急,连忙劝慰说道:“孩子都那么大了,我们老是管着也不是个办法,您能抓他一次,还能抓他一辈子吗?年轻人,总要吃几个亏,就懂事了。”侯鸿儒想想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由他去了。侯公纯到了北平之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到哪里去。现在他可是共产党说的“无产阶级”了,没有家里给的钱,什么都要自己做,自己挣钱自己花,一时间感觉很不适应。可是路是自己选的,怎么走也是自己的事情了。他有心想要去参加革命,可是一来自己年少,二来也没有什么门路,寻思了半天,还是去上学的好,正好北平高等警官学校招生,他就一头扎了进去。侯公纯不知道,就在他南下的一年前,那个也曾经为了理想而去北平的阎宝航,却早已经回到了奉天城内,继续做着开学官教育少年的工作。


北平,这个封建社会的最后一个古都,有着四百多年的都城史,北平人也早已经被烙印了一种无法磨灭的优越感。俗话说:京城百姓三品官,就是北平人一直以来的写照。不说别的,就单单北平人的心理素质就已经是很多外埠做馆的无法比拟的。英法联军进北京火烧圆明园,只是过去了三天,北平的大街上却又是人来人往了。现在已不是当初英法联军的军火镇压,而是本地军阀和满清政府对整个北平争来夺去的时候,北平的老百姓依旧是和平时一样,该逛庙会的逛庙会,该做生意的做生意。仿佛这样的战争,根本就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孩打架。今天学生游行砸了某个国家的商铺;明天吴大帅镇压了一群流窜作案的所谓的伪民主人士;后天吴大帅又和张大帅打起来了,这些已经是北平人每天要面对的事情。就在这种乱哄哄的情况下,侯公纯来到了北平,他是来求学的,却不成想,一切都很顺利,就是北平大学却没有办法上课。


今天,满清政府的残余来清剿革命党,明天吴大帅找大学中窝藏的伪民主人士。熟读历史的侯公纯知道,这是沿用着中国五千年的老办法知识掌控。所谓知识掌控,就是一定限度地控制学生,不能为我所用的即为异类,不能为我所用的即为伪科学。中国每当政权发生变化时第一压制的就是学生和学者,当权者必须要树立自己的权威。打击其他行业没有震慑力,但是打击学生是有的。谁家没儿没女的,只要有就好办,都不上学去了,老老实实地务农经商,没有知识的大脑,就不能武装起来;没有学识的大脑如何革命?所以,不管是吴大帅还是满清政府,都不希望这些学生在自己的地盘生根发芽,但是,远在南方的革命先驱,中国最有号召力的人物孙文却是提倡办学的。虽然,不管哪个军阀都是将孙文恨得牙根直发痒,但是表面上还是要高声喊着“向孙先生学习,坚决拥护民主革命,坚决鼓励办学”的口号。于是在全国各地上演着各处的军阀既当***又立牌坊的笑话。


大时代就要来临了,侯公纯心里很清楚,面对现在的多事之秋他只有等待,比起在半红毛鬼子半满清制度下学习政法的老叔,侯公纯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毕竟自己离革命、离民主自由是如此地近。虽然,北平动荡不安、龙蛇混杂,但是侯公纯却是不以为然,因为毕竟在北平有些地方还是比较安全的。刚开始侯公纯在北平打些零工供自己吃住,日子苦得很,可心中却憋着一口气,说什么也不跟家里人要钱。可到后来他就吃不住了,让人给家中捎了一封信,先把自己痛骂一顿,说如何不孝,如何顽劣,然后可怜巴巴地将爷爷恭维了一番,总之就一句话,家里要给钱,自己还不回去。侯鸿儒接到信,又好气,又好笑,可一家人没有解不开的结,侯鸿儒再生气,也不能把自己的孙子扔外面不管吧。他写了一封信将侯公纯大骂一通,又告诫他在外面务必安分守己,切不可胡闹,随即让人封条了一叠现大洋随着书信送到了北平。侯公纯手里面有了钱,身子骨自然硬朗了很多,摇身一变,从原来的穷学生变成了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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