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雨辰
|类型:惊悚·悬疑
|更新时间:2019-10-06 10:09
|本章字节:6810字
肚脐上似乎还有着什么粘连的感觉,不过很快就消失了,身体黏糊糊的,仿佛从被浸泡在浓稠液体中刚捞出来的样子,在模糊的视野里迅速闪动着几个人影。
——是个女孩,这是一个颤抖着的,虚弱的女性声音。
——是个女孩!同样是一句话,这却是一个激动兴奋高亢的男声,这两句话并不是中文,可我却听的懂。
接着我被一双大手环绕着,那样温暖和舒适,可是我开始抽搐,激烈的抽搐,这种抽搐让我感觉腹部的内脏都被绞到一起去了,肌肉间的纤维被大力的拉扯开来,口水无法抑制的从嘴边涌出,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了。
——我听到一些慌乱的声音,接着就是若有若无的哭泣,然后身体开始变得舒适,那种我感受过的熟悉的分裂感与拉伸环绕着我的身体,我的呼吸又恢复过来。
——她活了!真不可思议!又是另外一个声音,虽然并不苍老,可我记得这是杨伯来修士特有的带着磁性沙哑的喉咙才能发出的话。
——我被那双大手再次抱到一个温暖的床上,那双粗糙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发,额头,双颊,划过去的微微刺痛感让我觉得很舒服,但那双手停留在咽喉处不动了,而且渐渐收紧起来,我犹如一个被关紧开关的水龙头,一滴水也无法通过,紧接而来的窒息感让我再次痛不欲生,全身的血液仿佛都集中到脑部了,我甚至可以觉得下身一片温热潮湿。当我再次回复清醒的时候,我的眼睛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东西了。
——是那个男人,我见过他,在安德烈博士大屋的房间里,那个金发男孩交给我的画册上见过他,只不过这次更真实,更近,他的脸带着恐惧和激动,透着恐惧的眼睛圆睁着,一条条如细线的血丝不满者凸起的眼白上,瞳孔也放大了,激动的嘴唇再颤抖,白色的沫子布满在厚实的长满黑色胡渣的嘴唇上,他的身体在抖动,牙齿因为难以控制的激动上下交错着,发出类似鹅卵石碰撞的哒哒声。
——就是她,是的,就是她,米莉亚,你就叫米莉亚吧。这男人将我高高举过头顶,我记得他的容貌,就是在实验室里那张黑白照片上高个的男人,安德烈博士。
真的是他,将自己的女儿掐死的?
——我无心去猜想,因为我又能感觉到自己手拿着画板和画笔坐在一张漂亮柔软的大床上靠着厚厚的容貌枕头,一群陌生的人围绕在床边,高挑票连的金发女儿,有些害羞脖子上带着根银色钥匙的小男孩,还有站在门前双手插在白大褂里的东方男人,以及坐在我身边的父亲,掐死过自己女儿的父亲。他的双手玩弄着一根紫色的细长毛绳,绳子在他灵巧的双手中变化出各种图样,可最多的还是五角星。
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女儿?
——接着我开始画画,可是每一次眨眼画面确实以最外面的那个东方男人的视角画的,随着画的完成,我开始明白了,最后我看见一只白色的小手在画的下方签上了“我爱的一家”几个字。
这画竟然是米莉亚画的么?坐在床上却画的是那个双手插在白色大褂里的复砚开的眼睛看见的景象?
我的眼睛变得剧烈的疼痛起来,覆盖在我眼睛上的手已经缓缓拿开,米莉亚毫无瑕疵的脸离我是如此至今,我可以感觉到从她身体皮肤上散发出来的特殊的磁性味道还有她说话呼在我鼻尖暖暖的带着微微痒的气息。
“都看到了么?你的能力还真有趣呢,记忆力超群的你可以窥视别人脑中的过去吧,即便那人自己都觉得忘记了,将它深深埋在潜意识里你也可以如小偷一样把它偷出来。”她带着嘲弄地对着我说,用一根食指点了点我的额头,那神情犹如对待一个顽皮孩子的慈母。
而我则说不出任何话来。
“救世主复活了,将责罚的紫雨降落到人间去,完成末日的审判吧。”复砚开走过来高喊着,朱洗他们也重复着他的话。
“我昏迷的三个月你究竟做了什么?苏阳呢?苏洛呢?还有朱远山?我不明白。”我对着复砚开喊道。
“我回到了农场,在甘蔗林里将这棺材挖掘出来,等待春分的满月过去的第一个星期日,也就是今天的复活节举行仪式,将神的女儿从死亡的泥土里复活出来,她会带领我们建立一个新的社会秩序的,抛弃那些故有的肮脏的东西,对有罪者进行审判!”复砚开像一个老神棍似的激动喊道。
“你们都是疯子。”我摇着头朝后退去,只有米莉亚望着我笑。
“你错了,他们都是布教者,如果说疯子,那只能是我才对。”在我身后响过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刚才的梦境中我似乎听过。
复砚开望着我后面的男人,一脸的不解,米莉亚则依旧微笑着,但已经和先前不太一样了。
“我该如何称呼你?博士?圣父?杀人狂?”米莉亚终于开口说话,她略微停顿了下,“还是说最初的那个听上去让人还有些许感动的叫法——父亲?”
我回过头,看到的居然是那个差点在安德烈博士家门前把我勒死的小杂货店店主,那个被安德烈治好瞎眼的男人,他的手里依旧翻动着那条紫色的细绳,他的手飞快地翻动着,最后形成一个五角星的形状。
“幼时的你最爱看我翻动花绳。”他对着米莉亚柔声说着。
米莉亚不再微笑了,只是望了望他,又看了看那五角星。
我无法理解就算安德烈博士没有死去,至少也该有八九十岁高龄了。
“你一定奇怪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你那复活的仪式结束之前,所谓的神,审判,不过是你世界的认知,何必要将它强加给众人,世人皆有自由,亦有信仰的自由。”他的话让我想起了自己在安德烈家大屋里他对我的说教,说话的神情一模一样。
在我昏迷的三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看了看朱洗他们四个,仿佛被抽光了灵魂的木偶一样呆滞地站立着,忽然间我记起,从他们来到安德烈家到最后自残,也是时隔三个月左右。
我无法去想象,因为那种熟悉的分裂感再次袭来,就好像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肉体在逐渐脱离精神的控制一样。
究竟灵魂与肉体是无法分开,共一体,还是可以相互单独依托?
耶稣说从灵里来的人才可进入神的国度。
笛卡尔也说过灵与肉是可以单独分开的。唯物主义经常的说法是当一个人死去,肉身消亡,其精神也就是灵魂自然也不复存在。
但事实如此么?现代科技的发展却渐渐打破这个看似经典的理论,一个拥有无数dna复制者的人类,他拥有毫无上限的肉体,但是除了本体,其他的复制人拥有和他一样的精神一样的灵么?
如果这一说法被打破,那是不是也可以说,一个人可以将自己的灵依靠感官接收系统以信息的方式存储进另外一个人的脑中,压抑在他的灵魂里?从灵里来的人方可进入神的过度,是不是就是指所有人的精神思考都按照同步的频率运行着方可见到神呢?
究竟,有没有神?或者说神一直就在我们身边,在我们体内,在我们的头脑里?
如何去追追赶一个永远在你身后的人?我们好像贪恋着挂在眼前红萝卜的驴子一样追逐着神,其实永远无法达到么?
“为这孩子治好眼睛,其实只是出于我的私心罢了,我无法接受米莉亚作为一个怪物的存在,她超出我所有可理解认知的范围,我已经可以感觉到未来的可怕与宿命感,于是我想到了逃避,到处物色可以寄托我精神与灵的容器,而这个从小就失去光明的小孩是最好不过的了。”他将手中的绳子放入口袋,忽然冲我笑了笑。
“在不端的研究六根草的过程中,我忽然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在不停的试验下,六根草变异了,我不知道原来六根草存在极大的进化空间,从原本需要在宿主濒死丧失意识才能寄生到可以直接注射感染。”说到这里他低下头苦笑了一下。
“还记得我告诉过我你,大多数人的世界都是从自己的感知得来信息来筑造的,但是如果有一天,当你突然发现你几十年甚至一辈子的信息却是错误的,与这个现实世界格格不入,只不过是在你昏迷或者失忆中被强行植入到你脑中的,那个原本的世界就会轰然倒塌,这个孩子也是,他从小没有眼睛,你无论如何去向他解释世界是怎样他都会相信,我需要一个这样纯净的容器,去做他的眼,去为他筑造他的信息世界。我向他注射了病毒,并且也想自己注射了,在我发疯之前将脑内所有的记忆与他共享,我所看到的变成了他所看到的,这样我才可以丢弃现在的身份和肉体,好好地躲起来,看守这个秘密。”